“便这样吧,这事情没必要查了。” 手炉放在一旁案牍发出闷响,他听见她笑了声,随后起身走近,浴后足衣踏在青玉砖上踏踏作响,熟悉的花露熏香斥在鼻翼。 他未动,仍由她轻松解下他腰际那柄沾着无数鲜血的寒刀放到塌边。 直到如玉箸的手开始扒他的外衣,死士便将脊背手臂绷得越紧,手掌似是哪儿放都不好。 主人…那日后确实再也没再夜里叫过他了。 聂让道不明心中想法,只是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很痒又有隐隐失控的感觉。 他对此感到害怕,便自束得更紧。 然而姜瑶只将他的行衣放在一边,便躺在软枕上,拉着他精壮的手臂放在自己腰间,自己睡里侧,靠在他温热胸口,寻了个顶舒服的姿势。 是一只偌大滚烫且柔软的暖炉。 她瞧见他手腕因过度清洗而带着未退的潮红,微微皱了眉,眸光软了下来,伸手搭在那上面。 “下次别这么用力,会破皮的。” 泡了太久冷水,温度是比平时凉了些,但还是很舒服。 她好像越来越怕冷了。 “安寝吧。”姜瑶命他熄了灯。 等身边人的温度渐渐恢复至从前那般滚烫,姜瑶眯起眼睛,意识混沌间,思维毫无条理地跃迁。 要不,就去一次北周。 宇文执和个苍蝇一样,整日在她耳边嗡嗡地闹心也不是事。 何况,镜子都碎成那样了。 指不定北周真的有解药,她能活下来呢? 若真如此,她就不用担心阿让了。 姜瑶做着迷迷糊糊的美梦,沉眠之际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细微的小动作。 温热的掌心穿过脊背,悄悄放在她的脑后,仿佛窃珠宝的贼子般,将她的头小心翼翼往自己心口处拢了半寸。 饱胀的欢喜立即盖过酸涩与一丝不易觉察的落寞,将聂让的胸腔填充得满满当当。 耐惯了苦痛的人却耐不住甜意,在黑夜里抿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就像是偷得了宝贝的刺猬,暗暗地将东西藏在刺下的软肉里。 作者有话说: 聂让:我是不是应该做什么。 姜瑶:不用,人形抱枕,舒服。 让让这个心态,和后宫刚刚侍过寝的妃子奇妙重合了呢。 然而他并不知道,宫里其实只有他一个。 后期请欣赏,嫉妒使我面目全非,宇文执之顶级病娇 感谢在2023-01-28 22:53:31~2023-01-30 17:3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着阿苏的苏北 20瓶;加糖三分甜 6瓶;小梓木、羽毛茸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阿让不怕◎ 翌日午时, 侯府传来消息,言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少季归了京。 头日正好,消息传来时姜瑶着一身妆缎白狐褶的大氅, 正坐在院子里看着葫芦儿欺负鸽子,顺道晒晒太阳。 听到这个消息时, 她起了身。 姜瑶和她这位舅父, 足足有十来年不曾见了。 幼时最后一次见面, 是母后的驾崩的前夜, 先后宣还是楚二爷的楚少季进了宫,姊弟二人谈了许久。 她仍记得当时场景。 玉珠帘外,她站在门口想敲门进屋, 却又怕打扰里面谈话,于是干站哭了整整一个时辰。 门被推开时, 她看到头发蓬乱的舅父。 楚少季抱着自己离开地面,像哄孩子一样转了个小圈:“小幺儿,好孩子。虽然你阿翁大舅不在了。但我还在,以后有任何事, 写信寄来侯府, 不论以后怎么样,那儿永远是你的家。” 自那之后,这位少不着调的舅父变了。 ——变成了老不着调。 楚少季回了京, 压根没回侯府,直接来了长公主府。 经前事,银龙卫戒备愈发森严,整个金梧街东侧均不许人驻足停留。 六驾赤马拉着蜀蓝帐的车停在长公主府前, 顶上配着四色玉石, 吃重的车轮在街巷留下一长道车轴。 五六个随行且身强力壮的小厮驻足, 从上面卸下成箱成箱的红木箱子,忙着往仓库搬运。 队伍险些排出银龙卫戒备范围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楚二爷来长公主府进货的。 “舅父。” 听着外面来来回回的响动,姜瑶额角一跳,委婉道:“您舟车劳顿这样久,合该多休息一下。” 做殿内喝茶的是个中年人,长须,白面,眼瞳锐利,精神抖擞。 听出她画外音,楚少季捋须一笑:“这几车不过黄白之物和点西域玩意,俗气!还值不了几个钱,小幺儿拿去玩便是。” …… 他这话不晓得要气死多少困在金银上的王公贵族。 他口里不值钱的东西并不是西戎的物什,而是万里之外,只在杂录上写着的大秦,那儿路途遥远险恶,随意的几个小摆件运来都能卖到万两白银。 相对的,香料丝帛绢茶运去,也值千金。 楚少季做的就是这个生意,有姜瑶亲笔开的通路文牒,行商往西几乎畅然无阻。 因此,别看这六驾马车瞧起来不算太离谱,可真论起价值,近万金。 “小幺儿和我再客气,舅父可生气了。” “瑶明白了。” 姜瑶默念了好几遍一句长者赐不可辞,梗着头收下。 舅侄难得相见,说了不少见闻,尤其是梁州事务,楚少季于此很是赞赏。 “回来的路上,路过了梁州,那里灾民安置得很稳妥。大多住在屯田,今年无租,来年官民七三,六年可分私田五亩。” 既不严苛,也不会亏空国库,或使灾民慵懒。 “小幺儿长大了,果不负阿姊期望。” 从前楚后在世时,也总希望姜瑶能不逊男子,担得起嫡公主之名,最好效前朝洛阳公主,为国争得一二疆土。 “十来年了,瑶再长不大,有悖天时。” 姜瑶颔首,持重礼貌地微笑:“总不能越活越往小里长吧。” 她挥了手,示意仆妇退下,自己替楚少季斟了一盏紫英,以酒礼敬之。 “近日瑶身体欠安,喝不得酒,还请舅父莫要见怪。” 说来,她十一二的时候,很能和这位舅父玩道一起去,什么斗鸡走狗、醒酒花令,全是这人教来的。 好的一点儿没学,二世子的把戏耍得贼溜。 “楚家人可都不在意这劳什子的繁文缛节。” 楚少季笑了两声,拍开她面前的一坛杜康封泥,却就着坛子喝了几口,放下酒,将一枚嵌着瑟瑟的匕首放在她面前。 “这东西是有点意思,陨铁打的,我记得你顶喜欢这些。” 出鞘,果真寒芒毕露,姜瑶摸了摸匕首上的寒光,很感慨:“多谢舅父。” 只是身体不如以前,恐怕玩不太好。 她小时候玩家家酒时,就很喜欢耍刀弄剑,还总缠着聂让教她,不过习武太苦,她一喊痛,聂让就不敢教了,便只学了个皮毛。 不过耍个花刀还是能做到的。 姜瑶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免得使难得的相聚变得伤风悲秋,扬眉:“舅父如此急着来找瑶,只是来送礼的?” 见周围无人,楚少季也不藏着掖着着:“你那事,舅父早就知道了。” 姜瑶心中一跳,心中依然面不改色。 “……瑶不明白。” “算算日子,恐怕到时候了。” 他眉宇间依稀可见都城第一纨绔的模样,却隐约有些郁色,“当年你娘寻我,就是不放心你身上的胎毒。” 虽有所猜测,但如今被放到明面上来说,姜瑶仍有些措手不及。 毕竟,按照她一贯的性子,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让宇文执称心如意,只准备收拾好行李,赴一场将死的东行。 这世道无聊,她所爱之人皆在黄泉下,所想之事朝夕达不成。 结束这场失败的旅程,对姜瑶而言并无所谓。 偏偏…… 无牵无挂的生活,有人在不知道的角落,拿最渺小卑微的力气,牵住她的裙摆,让她在生死的那条长河涧停下脚步,想回首看看了。 舍不得。 想活下去 。 于是轻叹一声:“舅父是说,有解药的线索?” 楚少季不知他这近乎无欲无求的侄女为何忽的想通了,食指蘸了琼露,他在桌案虚虚勾勒出一方舆图。 “百年前一个,叫自称蓬莱仙的人替鲜卑,偶然研制而出,因此救命的方法有两个。” “一是鲜卑皇族,长武帝既然是皇帝,当有一份解药。” “二是蓬莱岛。传闻蓬莱仙最后顺着胶州去了海上寻丹,那里许有他的后人,知道该怎么解毒。” 楚少季叹了气:“胶州,我派人去过,但皆石沉大海,无人归来。” 一个是看得见摸得着、甚至明暗常常说明自己存在感她的北周国主,一个是虚无缥缈传说的后人,哪个可靠,一眼以定。 以幼时对宇文执的了解,解药在他哪里,顺着他的意思他不一定给;但不去,哪怕兵临城下,他也只会动手砸了解药。 寻其弱点骗药? 她怀疑,大概率连北周国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这人……好像没有在意的东西一样,许多事叫她也摸不着头脑。 若是去…… 实际操作起来,哪儿有那么简单。 朝上竹笭都没撤,古来只有铁骑踏破国都,掳走君王,可从没有过谁上赶着去送人质的。 末代的昏主,都知道要以死殉国,留得皇室最后的颜面。 ——难,两难。 “多谢舅父。”姜瑶揉着额角,“再让瑶想想。” “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已放下了。” 他长长叹息一声,将心底的憎恶压下,好像自己真的全不在意了,拂去桌上酒渍,劝慰着。 “你也不必同宇文执太过芥蒂。总归有一份少年情意在,他要什么,这交易做就是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活人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 “……瑶知道。”她未将话说死,“我会考虑。” 但,仇难抵。 北周送的毒,湘王侍的汤,李继买的人,常侯断的粮,还有……宇文执最后的统筹。 她一点点,从零零碎碎的线索里,拼出来当年盛极一时的武安侯府一朝没落的真相。 现是幼时的湘王照母吕妃之命,送来一份带着无人查得出的慢性寒毒的香料,让先皇后生她再孕时,产下了一个死胎。 死胎,乃不详之兆。 彼时武安侯府因树大招风,内外受敌,时局所迫,先皇爱妻,为后位稳固,便从宗亲悄悄过继了一个男婴代替。 奈何,北疆战事结束那年,她的阿翁与大舅还是因断粮,被围困陇西生生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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