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楚少季吃了一大惊,侧目向身量高大在他们面前异样恭顺的聂让:“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死士。 大商之间,也都会养一些家奴做点不可放在明面上的事,楚少季当然了解死士是拿来做什么的。 藏匿暗处,替主人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若是不被曝光揭露,倒也能勉勉强强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可一旦叫人发现,必然得处死以堵住悠悠众口。 这些人生来便是做主人替死鬼的。 楚少季如看一件物品般打量起聂让,一万分地不赞成:“这京城多少青年才俊你不挑,你择他?” 哪怕是那北周的国主,都比他好太多了。 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究竟用了什么迷魂计,蛊了主子的心。 若是楚后尚在,此时自有她去教导姜瑶,他犯不着插手外甥女的家事,但长姐既然将孤女托付于他,他就必须得掺上一脚。 “可通读多少文史?” 答,不多。 “又可知音律、诗书、朝政关节?” 答曰,未知。 他行得都是杀人的勾当,让他调配药毒,运转机关,甚至遣兵夜袭,许极精通。 聂让垂眸。 他其实私下有…在学。 但聂让知道,那点东西,绝不配提上台面与日月争辉。 于是楚少季怒了:“一问三不知,谁给你的胆子,肖想一国之长公主?” 他回首:“小幺儿,舅父非是刻板之人,楚氏本也是草莽武将,不那般讲究。奈何门当户对这八个字,并不是单纯的家世联姻,更关乎两人未来。” 楚少季拎起他阿姊楚后的职责,认真教育:“年少者青睐英雄武功,乃人之常情,舅父能理解。可成婚终是大事,一年两年,有个新鲜劲的时候还好,日子长了,你真当还能和他说得上话?” 他语气有些重:“你论经史子集,他一窍不通,你论朝堂关节,他一概不知,你论宫商羽徽,他一音未晓。” “一时情爱总有消磨的时候,哪怕是皇家也免不了俗,你若是个寻常驸马,将他丢在一旁,自寻新欢也便罢了,偏偏这人又是个死士。” “是,他现在嘴上说的极好,许也真能为你舍出命去,可未来呢?人都是会变的,一旦他刺你一刀,简直防不胜防!那时才是又伤心又伤身。” 听到这里,聂让细微地动了一下唇,却咬紧,未言。 他想说只有这点,绝不会,他会去向阿骨儿讨一枚心蛊,若真有那朝,自尽便是。 聂让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姜瑶,哪怕是他自己。 可他也知道眼下说这话,都不过一句空言,大抵会更遭楚少季厌烦,让主人难做。 楚少季语重心长:“小幺儿啊,你也不是不明理之人,多年来做得极好,怎的这点关节都想不通呢?” 姜瑶立在原地,静静听着他说完。 “舅父。”她没有发怒,甚至没有皱眉,“你也说过人都是会变的。 她面色淡然:“今日门楣不当,不代表明日门楣不当。” “随你怎样言。他,你可以拿去做面首,但驸马,不要想。” 楚少季指着聂让,伸手揉了一下额角,平复下来:“我不会同意这桩事,你母后若在,也绝不会同意。” 楚后。 聂让沉下眼。 他知道的,主人最惦念在意的,便是楚后。 姜瑶拍了拍聂让的手,发觉他指尖极凉,如一块冰一般,干脆伸出手,当着楚少季的面握住粗粝指腹,替他细细暖着。 楚少季虽也曾是个纨绔子弟,可好赖是能在长辈面前装装样子的纨绔,见状,瞪了眼睛:“你!” 她笑,摇头:“不同意,又如何?” “舅父。”她高声一唤。 “此事无人可劝。”姜瑶轻叹,语气温和,道,“本宫只是先一步告知您罢了。” 作者有话说: 舅父:孩子翅膀硬了啊! 注:现实生活,不建议学习姜瑶
第46章 ◎桃岛没有仙◎ 闻声, 楚少季终是怒了,他指着聂让:“你可想清楚了?他身体里,甚至不全是大赵的血!你要他为驸马, 何以颜面面对你父皇?但是御史台的折子,就能把你淹了去!” “你父皇教你朝纲, 让你摄政, 给你兵权, 不是叫你胡乱来的!” 姜瑶却冷静, 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好了。” 早去北周前,她便想过了。 如果有一日自己能恢复,她会让聂让正大光明地留在自己身边。 这是她要谋划的另一条路。 谁也改变不了。 “好, 好得很。”楚少季一挥袖,气上心头, “既如此,你别想楚氏商号再帮你什么!” 姜瑶头一回和舅父闹了个不欢而散。 漫天星辰,皓月高挂,枝头偶有喜鹊啼鸣。 姜瑶回到房间也已深了, 她将神镜收好, 侧目扫了一眼,聂让垂首而立,唇紧紧抿着, 双手却下意识般握了拳。 “怎么?”她单手撑着下颔,“你是怕了我舅父,还是也觉得本宫选错了人?” 他呼吸凝了,未料到她会突然问他, 摇头, 很认真地答着:“不怕, 主人…不会错。” 他当然是不怕的别人的责辱的。 只是,是他让主人难做,他会是主人的污点。 楚少季不同意,姜鸿呢? 为了他伤了舅侄情分、姊弟情义,真的值得吗? “本宫不会错?”姜瑶眯了眼,勾唇,“那你呢?如果我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继续做你的暗卫首领、去边疆做将军、还是留在本宫身边做驸马爷?” 这一路,终归是她强压着来的。 无论是让他从暗处走到明面上,又或者是驸马的事情。 有时候她也会怀疑,她所强求的,对他真的合适吗?神镜里,她强求他去做了将军,最后却落得那样惨烈的下场。 似乎,她很少问他心中想法。 聂让垂首,他的回答好像在心中锤砺过千万遍般,声音低沉,十分坚定:“聂让愿做主人最锋利的刀、也愿意做主人最坚实的盾。主人想要聂让去哪里,聂让就去哪里。” 说完之后,未等她皱眉,他很轻地,补充了一句:“但我想…和主人在一起,一直在一起。至于能不能真的…我没关系的。” 一个是必须坚持的使命,一个是不受控制的情感,都写满了姜瑶。 聂让所想简单,只此而已。 成亲与否,那对他而言,太过美好,美好到,每次能听见她这样说,和旁人这样说,能得到这样的深情,心口便已快乐得不知所措。 好像十年来的坚守隐瞒时的酸涩苦楚,都会变成甜丝丝的一片。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姜瑶轻叹着站起来,向他走去,赤白裙摆在身后划出一道素净绝尘的色彩。 “那就没事。”她笑了。 “放心,我翅膀极硬,只要你不会跟旁人的想法走,别人没办法的。” 她这句话如一只凿子,轻轻敲在聂让心尖上,在本就摇摇欲坠的闸口上又撬开一道大缝,他近乎是无法克制地伸手,仿佛是被越发压抑不住的感情支配的奴隶,很紧地抱着她,下颔含带眷念,黏腻地蹭着她的发顶。 她由他放肆,只是笑着伸手,环着劲瘦有力的蜂腰,拍了拍他的后背,“明日,我们去见见那位玉书先生。”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安与惶恐,也知道他能像这样,说出想和她在一起,需要多大的勇气:“然后,我们去梁州,我要往北打,也要你立功。” 此时梁州那边除夕袭陇,此时应已有消息了,只是与胶州恰是东西两极,传不来。 姜瑶需要这场仗,不止是南北间必有一战, 他替她挡了那么多刺杀,只是这点小事罢了,她也会尽力的。 何况,是她想要他。 “是。” 难得有能做到的事,聂让好像开心起来,总是冷冰冰的眼角染着些许的笑意。 . 第二日,一艘小舫静静驶离港口,二三月的海,依然带着些许凉意。 桃儿岛离港口不是很远,画舫渡了一两个时辰,竟就到了地。 姜瑶下船,望去。 那传说中蓬莱后代住的岛屿不算小,有几座连绵的石山立着,此时山野青葱,一片□□桃林,林间溪水潺潺,落花流水,偶然间飞去几只狡黠的松鼠,虽无想象中的仙气盎然,却别有一番趣味。 “这边这边。” 孙绝年迈,不适合再多周折,便由阿骨儿替他们带路, 聂让替姜瑶披好白狐羽缎,持刀站在她生前,凝着桃林,浓眉稍沉, 姜瑶好奇:“怎么了?” “桃木位置有异,恐有机关。” 聂让本想先进去一探,姜瑶却摇头。 “进吧。”若是对方怀以恶意,实在不必给他们解毒的赤蛇。 确实如此,跟着阿骨儿进桃林后,便是石山峡口,再过峡口,却是一小片平原,土地之上,种着桃树竹林以及一小片菜地,一竹木小筑立于其中。 原来那石山之内,另有洞天。 姜瑶觉得有趣,却肃正脸色,向小筑拱手:“姜瑶,谢过高人救命之恩。” 那小筑木门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两个小茶童,跟在小童身后的,是一个灰衣麻布,高高竖着发的…女子? 确实有隐士之风,但和预料里的不大一样。 “暧,你就是姜瑶?”她似乎也对她很好奇,眼眸微亮,天真烂漫,“和阿兄说的一样呢。” 姜瑶奇异:“令兄是?” 她啊了声,这才像是发觉要做自我介绍般:“我是裴玉溪,我阿兄就是裴玉书,按照祖上的要求,他离不开小筑,就叫我先出来迎你们了。” 裴玉溪的目光一下子落到她身后的聂让身上,忽的恍然大悟:“他是你的丈夫?他身上有你的气味!” 姜瑶:…… 她说的实在直白,饶是姜瑶脸皮不薄,光天化日之下,也忍不住想伸手捂住耳朵。 “什么气味?”阿骨儿一下子来了兴致,凑了过来。 “小孩子不能听这个。”姜瑶木着脸,捂着假小孩的耳朵,不顾她的嚷嚷让她离开了。 姜瑶觉得,这一对兄妹可能…… 和她自幼想象的仙人,不太一样。 裴玉溪带着他们进小筑,沿着长廊往里走,走到最深处,忽的响起一点琴音,那琴声抚慰人心,似乎将一切磨难都平息了。 “阿兄!姜瑶来了!”裴玉溪推开门,朝里面嚷嚷, “别卖弄你的风雅了,都让我出去接人了,还在那里弹琴呢。” 琴声戛然而止,门推开,屋内走出一个和裴玉溪模样几分相似,却竖白玉冠的青年。 他无奈:“能不能在贵客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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