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俯身,在地上重重叩首。 明明好不容易摆脱了过去,明明要做回从前最血腥的事,明明知道这条路做了就彻底没办法回头。 明明…是她先违背的承诺。 可他却,笑了。 好像自己终于有了一点价值。 心脏抽抽疼,姜瑶睁眼,脑子仍微微有些木顿眩晕,周围的一切仿佛带着一层薄雾,此外,感觉还不错,甚至出乎预料,口舌中很润,似乎被人精心喂过水,照料得极好。 窗外,天色还是昏着,但遥遥地,玄冥转青蓝,似乎有着将将黎明的倾向。 塌边的脚踏,跪着一个人。 曲发凌乱,有几绺被烧焦了,风尘仆仆,狼狈不堪,可熟悉的眼瞳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在做一场一触即碎的梦,明明一转不转,不动如雕像,可几秒去了,眼眶悄无声息地泛红。 就像是青叶变红枫,静悄悄。 她被眼前这一幕逗乐:“爱哭鬼。” 他的眼睛,过去,和可能的未来里,都了无生气。 原来,她是那点光。 她弯起笑:“自己把抹了,我的手可暂时动不了。” 他从来没负过自己,她又怎会丢下他。 作者有话说: 很难说物理让大太监闭嘴的时候阿让有没有找补的成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处幽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加糖三分甜 2瓶;48111681、那枳 1瓶; 十分感谢!呜呜呜我肯定好好完结
第73章 ◎忍不住◎ 屋外, 即将天明,天色蓦地又暗下来,青碧天穹黯淡无光, 下仆不敢言,压抑的氛围下, 只有烛火的噼啪响声。 听她这样说, 聂让憋回了眼泪, 静静垂首伏在她塌边。 一直守在外面的尹医正闻声, 颠颠地提着药箱进来,替姜瑶诊脉后,多少松了口气:“醒得来便无事了。还好指挥使来得及时, 烟毒未深入脑髓,再晚半分, 难了。” 他又多叮嘱了几句,请姜瑶近来多通风,夜来睡觉也不可紧闭门窗云云。 才转身向聂让道:“指挥使亦须记妥善伤势,虽避及要害, 但也不可如此小觑大意。” …… 姜瑶一愣。 确实是嗅到一点血腥味, 再细看,原先魁伟笔挺的人影面色惨白,虽难以察觉, 却在以一个极细微的弧度摇摇晃晃。 尽管如此,他视线却像是被贴上了粘钩,粘着她离也不离,眨也不眨。 姜瑶皱了一下眉头, 脸色极迅速地沉了下去, 看向尹医正:“他受伤了?” “回殿下的话。”医正拱手, “指挥使肋下有一处贯伤,是箭矢所致,此外,还有三根骨折了,指挥使身体强硬,可终不是这么个熬法。” 聂让见她愈发沉眉,方才唇角温柔的弧度渐渐平下,难掩的欢喜也被沉默取代,心中咯噔一声,莫名惧起来,暗道尹医正实在多舌。 她侧眸,向身边人,声音尚因无力虚弱,却冷声:“把上衣脱了。” 话语间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总是会将自己的伤势往轻里说,不放心。 聂让顿了:“我…无事。” “脱了。”她再又一次重复,“本宫不想说第三遍。” 听着她这一句在他面前久违的自称,聂让抖了一下。 只好赤着脸,伸手搭上腰封。 染了灰尘的束袖外袍被撤下,露出草草裹着几条应急布条的健壮上身,此时伤口又裂,白纱半数正不断往外染血,看起来端得狰狞可怖。 比她严重多了。 她视线不变,一直留在他身上的血窟窿上,聂让便极小声:“主…别看。” 这么血淋淋狰狞的伤势暴露在空中,他当真怕吓着了她。 医正连忙取了药,替聂让处理上身。 酒精滴在伤势,极痛,但是他只是咬了一下牙,微微鼓起腮,视线一动不动地继续看着姜瑶。 痛点好。 痛点说明是真的。 哪怕是现在,他都怕其实这只是自己在她榻前坐的一场梦。 “殿下放心,指挥使虽伤势不轻,但所幸箭锋离要害尚有一段距离,只要静养便可,这几日可切忌走动。” 姜瑶微微颔首,命他退下。 等殿内空了之后,聂让重新伏在她榻前,这箭伤看着就可怖,方才他上药却一声不吭,现在却红了眼眶,似要落下泪,她深吸一口气,看了看自己身边相当空阔的位置:“躺在这。” 他愣了下:“我…” 他身上还有灰尘和血,很脏的。 姜瑶睨他一眼,他敛了眸,乖乖上前,躺在她身边。 清雅的花间露熏香很淡,但是萦绕在鼻翼间,让人有些沉醉。 他抿唇,不敢多想,有些忐忑,余光落在她白玉无瑕的颈,心间腾地生着一种捺不住的冲动。 想抱着主人,想埋首在她颈部,细细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也…想听她一声徐一声急的唤自己名字。 真的好想。 这一路的悬着的心脏有些不大真实地落回胸口,心底无名火烧灼全身,让人极害怕。 “……” 她刚想训斥他几句,却见到他眼角一言不发的再次泛起泪光,心底便又软成一片。 最终,她只是叹了口气,等微微恢复一点力气,她半侧躺,露在白纱外的撩开起他一绺燎焦的曲发,柔声劝慰着。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吗?” 他微的垂眸,看向她的手,裹伤的布条白得刺目,他不敢碰,只是用力咬牙,腮下肌肉鼓起。 差一点。 就差一点。 他离极刑就差那么一点点。 “交代一下吧,怎么回事?” 建康离他去的晋县有近千里,他鲜少会悖逆她的命令,擅自返程。 寥寥几句,聂让简言带过了之前的凶险,包括元律的事情。 “遇到了梅卫。他们在高处,不好打。只有示弱,才有可能能让头目进古道。”因此他甚至故意中了一箭。 他又补充:“元律和梅玉之弟,马上能到。” 姜瑶听后再次默了数秒,却问:“疼不疼?” 他沉顿:“不疼。” … “你要说疼。”姜瑶叹了声,“这样我就会更加心疼。” 其实,聂让并不是很理解心疼这两个字的意思,不过知道疼字,便道:“主人,不要…心疼。” “心疼。”她平静地凝着他,摇头,“是会更加喜欢的意思,你这样说,我才好安慰你。” 温然的眼瞳实在漂亮,像是白梅点朱墙,清艳耀目。 她微微移了首,在他干燥而略略起皮的下唇印了下,舌尖濡湿略有硝烟气息且偏厚重的唇。 “疼不疼?”她又问一遍。 骤然间,心脏开始不受克制的狂跳。 因许久未沾水,聂让声音略有沙哑,却很小声:“…疼。” “嗯。”她轻叹,白皙臂膀环住了他精瘦的腰,“阿让,不疼了。”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太多的情绪杂着一起,长臂一伸,从后将她揽在自己怀里,结实的手臂微微在颤,力道比从前大了不少,却半分不会让她觉得憋闷。 “主人,主人…” 又有大颗冰凉溅落在腕子上,和火场里打在身上的温度一模一样。 她听他在压抑着呜咽,小心避开他胸口的箭伤,腕子碰了碰他胳膊上流畅紧实的肌理,温声:“我在呢,在呢。安心陪我睡一会吧。” “有什么事情,天亮了再说。” 天空泛起鱼肚白时,姜瑶已近能正常活动,可聂让发起了高烧。 照理说,长公主府大火,修缮尚需一段时间,她本该移居皇宫或白豸山庄以持体面,可聂让却不适合移动,便姑且住在厢房中。 屋外,小九求见。 长相显小的玄卫跪在地上,忐忑看向里卧的半坐起身的主人。 隔着帷帘,他能看到聂让散着长发,盖着主人衾被,闭上眼,面色潮红,眼角泛泪痕,在姜瑶身边安静地睡着。 对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来说,哪怕是起热,他也睡得实在是太沉了。 若隐若现的罗帐纱幔下,他看到聂让的宽阔的手虚虚握着主人的小臂。 姜瑶在上坐,由着聂让黏黏糊糊地拉着自己,未有问责火事与玄卫的监管不力,起言便是:“阿让受了重伤,还要进火场,你不拦他?” 其实她这责问来的毫无缘由,是主人鲜有的不辨是非的情况,聂让若真铁了心要做什么,谁能敢拦他,谁能拦他? 小九心底感慨。 却多少从心底松了口气。 主人对聂让,确实很好。 他曾救过他的性命,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与情理,他能放下心,也切实得为他高兴。 “是卑职之过,请殿下责罚。” …… 姜瑶冷眉,按了按眉心:“也罢,没有下一次。” 她又问:“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小九微顿。 走水这件事,其实挺难查的,不提证据云云可能早已在火场化成灰烬,宫殿中多是木质建筑,时日久了,质地干燥,现在又是夏末秋初,最最容易起火。 若是有人借天灾起事,那长公主府的下人都逃不了干系。 姜瑶也明白这个道理。 …… 这火来得突然,按照聂让的话,恐怕与宇文执脱不了干系,至于究竟是谁做的,她心底有个大致的判断。 “是,梁如意已被拿下。” 聂让安顿好主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人拿下了暂住长公主府的梁如意与陈国公一行,虽不知为什么,但定是主人说了什么。 “和她没有关系,把人放了。”她伸手按了额头,“尽早。” 玄卫的地牢她还是了解一些的,小姑娘进去一趟,可别吓出病来。 小九有些不解,还是应声称是。 门外,春桃传言:“殿下,裴小姐求见。” 裴玉溪? 姜瑶点头后,裴玉溪背着手进门,见她无事后松了口气:“姜殿下!” 姜瑶颔首,倒是小九瞪了她一眼,对方也隔着罗帐,看到睡在姜瑶身边的聂让,意识到什么哦声,稍微放低一点声音:“那个,我是来请,咳请罪了。” “其实,我听到了。”她很认真。 “什么?”小九拧眉。 “昨天夜里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朱墙外说话的声音。”裴玉溪的目光依然单纯,但又有些不解,“火是从隔壁顺着别院的那棵树烧起来的。” 小九心中一沉。 隔壁别院? 那里是主人替宇文昭罗修筑的院子。 “放火的人,好像是文昭罗一个侍从。”她眉头皱得老高,却难得熄了火气,“我本来还以为,他们在聊什么话本,没想到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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