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触碰蜘蛛的,食肉鲜花无毒的枝条同样将会化为最危险的触手,绞杀面前的一切危险。 如果只是这一场火,她或许会相信姜瑶说的话,可是聂让返程中了一箭,她们之间奇妙的平衡与情谊已被打破,她实在不信这件事能被这么高高拿起,简单落下。 现在可以不杀她,是因为她还有用。 之后呢? “不信也无妨。”姜瑶又笑了,颔首,俯视对方,“你没得选,昭罗。毕竟在你亲自来南赵的那一日,赌注便已全下在了我身上。” “至少,我比宇文执有信用一点,可以答应你,只要你配合,元律不会有事。” 待笑意退了,姜瑶那张清绝的面容再无太多表情:“既然下了赌注,又怎能中途变卦呢?” 姜瑶微微挑起凤眸,挥手,“带她去白豸山庄。” 昭罗被玄卫的人带远了,左右侍卫也被姜瑶回首叫走,周围又寂静下来,只有石墙边盛开的黄白木槿花开殊丽。 聂让垂在腰际的手一顿。 扎袖下的掌忽的被一只细腻如玉的手拿住,心中一跳后,只是暗道。 刚给人动了刑,该避开的。 可是莫名的,他不想避开,于是由着她握着,柔软沿着指腹的刀茧一寸一寸摩挲,向上,带着些许酥麻柔软的触感。 令人面红耳赤。 稠密的睫毛颤了颤,他没忍住,很轻地、几乎毫无力度地握住了她的指。 “生气了?”于是,姜瑶笑眯眯地侧着抬眼问他。 聂让没吭声。 …… 姜瑶唔了声。 只是使了点力气,将人轻松拽到自己面前,压着他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 “主人。”那象牙白的下颔光洁无暇,聂让窘迫地侧开眼,动了动嘴唇,说出得却是寒芒乍露的话,“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听起来可真委屈。 姜瑶撩开额前卷发,伸手顺着漆黑的黑石眼珠往下,抚上他的脸颊,捏了一捏。 他不动,任由她摆弄。 于是姜瑶莞尔,抬颈,在他的额头落一个吻:“放心,会给你报仇的。” 可聂让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声音沉稳,定定地看着她:“……她对主人出手。” 姜瑶唔了声:“天底下想杀我的人可太多了。” “阿让可以都替主人……” “不一样。”她打断他,摇摇头,目光放得很软和,“总是让你做这些事情,我也会舍不得的。” …舍不得他吗? 她的指腹略过他的胸口,那一道穿胸的伤还在,聂让却还如常般站着,仿佛自己只是一只器皿。 “你拿自己当器具,我做不到。”她摇头,“无论你受伤又或者过多操劳,我都会心疼的。” “北周如今是一派散沙,她若真死了,宇文执便可彻底借机整拢内部剩余的贵族,若她还活着,起码,玄卫的事情会少很多。” “……” 从先皇去世后,聂让一直知道。 主人仿佛一尊精密贴合的轴承,运转在大赵的最核心。 但如今,她就这么抚着他说,会心疼他。 拽着他站在明面,着这一身很久前想也不敢想的锦服,一直替他考虑着。 ……何其,有幸。 许只有此时,那颗从晋县得知昭罗长公主与宇文执私下来往时便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来。 然而…… 聂让几乎闭上眼,那种角落里的自卑又在暗中唱着反调,在斛进蜜的心口悄悄蛀着透风的洞。 主人这么好。 他真的配得上她吗? 这样坦然接受吗,真的没有错吗? ……不能。 不能再这样想了。 主人会不开心的。 “所以我需要你替我派人看好她。” “……嗯。”他应答,有些木讷,声音还是有些闷。 “还是生气?” 他抿唇,连忙摇头:“我听主人的话。” “还是气。” 姜瑶很轻微地眨了一下眼,忽然勾了笑,有些不怀好意地拖长音:“说来,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唤我,还黏黏糊糊喊了很多遍。” 想起什么,聂让垂在身侧的手不安紧张地蜷了一下。 她偏了一下头,弯起凤眸,半天,侧来眸子,含笑。 ——“瑶瑶?” 一刹,聂让险些连刀都没握稳,耳根腾地烧红,脸色泛白,咵得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重得听得她头疼,本人却语无伦次道:“直呼主人闺名,是我…奴…有罪。” “暧,伤又不管了?” 她竖起眉,避开他的伤扶着他扶了站起来,不顾他的小声反抗将他摁在一边坐下,俯身离他很近:“再唤一声,我想听。” 可聂让咬了牙,半天没再冒出来她想听的那句话。 她嫣然,将头抵在他的怀里,诱哄着,“再喊一声?” “……” 他将手借力撑着她的肩,保证她鼻息间气息流通,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不对的,不对,我…” “有什么不对?”她的唇角是让人迷醉的弧度,“再叫一声,好不好?” “……” “瑶。”终于,聂让闭住了呼吸,上下唇颤着,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磕磕绊绊支支吾吾地生硬道,“瑶。” 她满意了,被取悦到:“嗯,真乖。” 天空忽地有鹰隼长啸一声,信鹰扑腾翅膀落在架子上。 “正好。”姜瑶单手抵着下颔,放他去取上面的密函“葫芦儿最近脾气躁得很,驯鹰人说最好给他找个伴。” 玄卫偌大一个死士组织,最不缺的就是用来传信的鹰了。 聂让将这件事情记下,展开密函,却倏地凝了眉。 “怎么?” 姜瑶知道,他鲜少情绪外露的。 “陇州传来的消息,孙绝师徒被梅卫带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姜瑶一肃脸色,坐起身。 “半月前。” 正是他收到消息匆忙赶回来的不久前,本负责看护孙绝安危的玄卫本想去晋县告知于他,没想到正好扑了个空,只能叫玄鹰送急信向建康,一来二去耽误了数日。 “能救回来吗?”她心底微的沉重,“可以从虎贲调兵。” 孙绝师徒于她和聂让有大恩,若真落在宇文执手里…… 她不经又蹙了眉。 “燕京周围的探子说,他们往胶州的方向去了。” “胶州。” 一听这个地方,姜瑶顿然有些坐不住了。 胶州,是裴玉书隐居的桃岛所在的地方。 “是我疏忽。”聂让低头迅速将之前的事情说清楚,“去燕京的路上,那夜宇文执的箭,有些不对。” 姜瑶挑眉。 “它的力道虚浮,不像成年男子能拉出,而像是出于病入膏肓人之手。” 她一瞬也跟着想起了那个雪夜,宇文执脸色不正常的病白,以及他的那一句。 ——我们是多么相似。 姜瑶恍悟:“他也中了寒毒!” 坏了。 如果真如此,那么他捉住孙绝师徒,必然会顺势知道裴玉书的事情。 桃岛大阵能挡百人,可若是一军万人,便难了。 对裴玉书而言,这是一场无妄之灾。 而且,如果让宇文执知道了镜子的事情,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即刻,姜瑶沉下脸,“传我急召,调耿听双领急行军往胶州驻守,北周将袭胶州城。” * 临海,是夜。 甲板星火映照下,宇文执神情轻松,看着面前一览无遗的山峦,回头瞧向身后被梅卫带着特制药液浸泡的麻丝手套,紧紧牵着怪异的银发女孩儿。 “万毒教的蛊身圣童?” “放开我,你个坏人!” “真是稀奇,记得不错的话,你应该已二十有余吧。”宇文执似不解,“万毒教被阿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你为什么要替她做事?” “我乐意。” 她身上一直有黢黑的小虫子往外逃窜,似乎想咬抓住她的人一口,可是一碰到梅卫的手套便都蔫儿地掉落在地上。 “小红已经给你了。”阿骨儿怒视着他,“我师父呢?” “别急啊。江湖做事,不是最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赤纹蛇确实很有用,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蛇类真实存在。”他笑说,“等到了你说的桃岛,再问我也不迟。” “你之前不是说,替你解了毒就放人吗?” “我确实放了,只是梅卫没有让他走的意思。” 阿骨儿被他的无耻惊呆了。 宇文执似乎心情很好,便和对方搭上闲话:“胶州确实是个好地方,水路之枢,丝路之始,我记得赵皇从前还想将这块地方作为她的封地,只可惜被朝臣三番四次的公主享封过多给劝了下来。” “听说她最近在推新种?”没等她回答,宇文执自顾自轻慢地笑,“闲人吃饱喝足,反欲生事。” “殿下关心百姓,是难遇的明君。”阿骨儿争辩。 “明君?”他念着这两个字,“不过是外人的定论。话又说回,我倒是很好奇,住在桃岛上的那位仙人之后,究竟是以什么手段知道姜瑶的。” “所幸运气不错,天时地利都正好,可以亲自去看看。”宇文执微地颔首,温然地笑,“地略上该打的地方,正好是胶州不是?” 万千水师聚集渡口,一星斗落了海域,铺满了万里灯火。 “放箭——” 作者有话说: 今日的宇文执又渡过了精神异常的一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lan A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哪怕是个若字◎ 数日后, 陇州北进捷报与胶州加急塘报一齐传来。 姜瑶坐主座,魏常青跨入殿中觐见,本是要告诉她新种推事。 不想一个柳黄裙、模样清秀的裴姑娘坐在殿下庭院的的石椅, 手持一只杆,无饵, 正在钓姜瑶池子里的胖头金鱼, 听到他的脚步声, 回首, 一面钓着一面道:“殿下正和那个叫广阳的人说事呢,聂师父不会放你进去的。” “广阳?兵部的郇远兄?”魏常青微懵一瞬,随后带着笑, “姑娘是玄卫指挥使的弟子?” 裴玉溪摇头:“不是啊,我倒是想叫他教我功夫, 可惜他好像不愿意。不过九师父人也很好就是了。” “……” 魏常青眼角一跳。 很好,要是旁人知道,一个妙龄的女子,以如此词汇描述玄卫两个近来凶名远扬的头子, 怕不是要背过气去。 他不禁奇了:“姑娘可知, 玄卫中人,是如何查抄陈国公府的?” 当时他也在场,凡抗命者皆血溅三尺, 众目睽睽之下,聂让直接命人从府邸中给国公夫妇套了两枚面罩押走,国公的长子当场吓尿了衣摆,那白白黄黄的一片, 真是半点情分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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