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见聂让杵在玄关,招了招手叫他过来。 尽管他本人似乎很不乐意,可是玄卫指挥使的府邸还是筑好了,陈设她亲自盯了一阵,请了园林世家,修得挺漂亮,可是他还是不怎么愿意住在那儿。 “梅洛和元律到了。” * 半夜,胶州邻水,广袤的平原上远远可见水师。 阿骨儿独自一人在船狱百无聊赖和一条小蛇逗趣,听得门口传来细微响动,眼也不抬,直到大门被人打开,她才探出头去,只见两个带黑布蒙面的鲜卑人向她点了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 “跟我们来,走轻舟,你们的玄卫来人了。” “我师父呢?”她压了声音,相问。 “也在。”对方话不多。 阿骨儿听言后,指指他的黑面:“这个给我,我的头发颜色太明显了。” 楼船早已放下一叶小舟,几人悄无声息地从船牢离开,阿骨儿瞧着舟上陌生的面甲玄卫,问:“是那个叫聂让的大个子来的吗?” 对方似是不满她对首领不敬,没说话,默了会,直到近岸时,又有一位面甲位来,语气匆忙急迫:“坏了,九副使在桃岛被围了!” 足有六七只楼船将桃岛围住,星火映星空,将海面铺就一层火焰,小九拿着信物踏进桃林,闻到海洋飘来的浓厚木板气息,不自觉皱了眉,冲着眼前人怒斥:“就这样你还不走!时间足够,聂让都能破得了你的桃阵,真当外面的人是吃干饭的!” 一身灰白的青年摇头,面前一只孤独的烛火静谧熏黄:“走不了。” “等死?”小九气急,闻着空气中越发逼近的木屑气息,愈发急躁,便冷笑,“我可不会陪你死。” “自然。”他轻叹了一声,“我已经告诉过殿下,即便玉书会死,也不会入世。” 裴玉溪想了想,带着几分疏离笑道:“若是怕不好向殿下那边交差,你可以这样说,叫她不必忧虑长武帝拿到那样东西,在他向桃岛来的识海,我已经处理掉了。” 小九一惊,第一反应却是:“你早知道有人会来?!” 对了。看这桃岛的痕迹,裴玉书应是和几个小仆一起居住的,怎的眼下这孤岛上空无一人? “是。”他一应,笑笑,“这桃岛儿有太多秘密,谢过殿下美意,麻烦九统领跑这一趟。” 尽管依然对死士这类的人没有好感,可是从镜子也多少看到,小九一直尽心力地护着裴玉溪,便道:“你可以从桃岛的西南角走。那里多礁石,楼船过不去,你的轻功不错,应可以安全撤离。” 他甚至连自己姓名为何,武功怎样擅长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殿下如此重视此人。 总不可能真是什么仙人吧。 到底也是经历过诸多任务的人,小九虽惊疑不定,可想想裴玉溪那傻样,蓦地就冷静下来。 她要是什么仙人,那世道没救了。 “我临走前,你妹妹特意在城楼上叫住我。” 裴玉书一边听着,一边伸手拿住面前的烛火,点燃了纱竹帘,火舌一下子卷起,竹屋小筑易燃,何况秋日干燥,他映着身后火光,想起妹妹,神情反而温柔起来,弯了眼睛。 “她说了什么?” 小九整个抽出剑鞘,狞笑了声:“没说什么,就是求着我,说你牛鼻子脾气,即便是用捆得也得带你回去。” 剑鞘如一敲,听得闷哼一声。 小九单手架着敲昏去的人,运力向西南角飞去。 “有人出来了!” 只是刚刚出了桃阵,他便听到海上传来高喊和拉弓拨弦声。 刹那,万千箭雨齐发。 小九心中一凛,头也不回,依仗西南角的石林作底,匆忙避开箭雨,一个侧头,便瞧见箭雨中混杂的透着紫的铁头。 他可没有聂让百毒不侵的能力,若是触及便定死。 他额间落了一滴冷汗,踏上一则海石,哪怕带着人,脚尖一点冲天飞起,剑刃出鞘,匆忙挥开几只冲着身后人来的剑,再下沉,落在西南角海面孤零零的礁石上。 他来不及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有箭来。 这一次是朝向他背后架着的人。 小九连忙带着人侧身,可是腰部还是中了一箭,他咬牙,一个起落挑出袖间的匕首,咬住牙生生剜下一块皮肉,防止毒再深入。 第二波箭雨又将至,然而,紧接而来的是一声。 “哄——” 他们身后,桃岛传来一声剧烈的炸声,强烈的响动震彻得海域一颤,滔天的巨浪顺势打来。 小九被余波带得向前一仰,场上人皆骇了一跳,连带箭雨都有一瞬的凝滞,连忙借机再向前,可是北周船只又迅速反应过来,箭矢如骤雨至。 他看向临岸,似乎渐有小舟向他们的方向聚拢,来者似恶非善,小九落下一滴冷汗,只能单手置于唇边,吹出一声嘹亮的口哨。 剧痛终归影响几分他的动作,轻功再好的人,也不能在持续不断的箭雨中抵挡太久,更别提还带着一个累赘。 于是紧接着又是一箭入了腿骨,他一个踉跄险些从礁石群上跌下。 小九闷哼一声,眼瞳发红,却觉得自己多少是疯了,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动作。 明明正如他自己说得,他依旧可以向姜瑶那边交代了。 他自己要找死就让他自己死去。 可尽管是这样想的,但又近乎情不自禁地踩着礁石不断在箭雨中飞身,驮着人落入海面,一下子激得腹部和腿部痛极。 他咬牙,继续往前游。 玄卫人手本来就少,而胶州守军都去应对正面了,能够接应他的少之又少。 渐渐能看清楚岸边小舟上的人影,看不清模样,但看打扮不是玄卫,这个节点也不可能是守军。 又是三箭没入胯部,一箭伤了脾脏,小九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血液将海面染红,过多失血和从腿部蔓延而来的毒素逐渐让眼前黑下。 “……”瞳孔有一瞬的涣散,他看着岸边燃起的灯火,心中有些无力地摇头,拿最后点气力将裴玉书放在礁石之后,自己失了力想下沉。 果然不该救的,自己一人一顶一的好逃命。 然而,就在南角靠岸处,有人高呼:“九副使何在!” 迷离间,他看见了海面上又横出三只高大的楼船,落下数只小舟,挂着‘周’字的旗,随因火光燃起的罡风猎猎作响。 案上人高呼,“我等将军为周睿周将军,特从殿下之命接应!” 岸边的小舟也发觉了他们,几个壮汉顶着鸢盾迅速地向他这边划来。 在一人接住他的瞬间,小九又吐了一口浓烈的鲜血。 “他昏过去了!” “叫那个女孩过来!她不是说会医吗?”
第80章 ◎不施人道,人可诛之◎ 天朗气清, 惠风和畅。昏黄秋月,丹桂开了百里,长公主重新修缮完成, 样貌与从前无甚差距,金梧街也嗅得到馥郁, 即便如此, 也盖不住烈焰般的绣球的肃杀之气。 玄卫押来了元律与梅洛, 姜瑶让人将元律带去了白豸山庄, 留了梅洛一人。 他年岁比姜鸿大不了多少,一身藏蓝胡服,少年清澈的眼眸像狼一样桀骜, 又透着对她的愤恨。 他双手缚着,被玄卫压了进来, 一声不吭。 “见到殿下,还不跪下!”左右侍卫高呵,一敲他膝盖,试图强行让他跪着。 对方咬住牙, 死活直直站着, 惹得对方又怒:“竖子,安敢无理?” “无事。”姜瑶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将他带近些。 梅洛拧着眉, 面露几分不愿,可侍卫架住他的臂膀将他摔在姜瑶面前。 她看向对方,语气平和,莞尔笑道:“梅玉是你的……” 她话未落, 梅洛猛地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 毫无征兆地从袖间掉出一只削尖的木刺, 朝着姜瑶头颅命门迅速袭来。 “咔嚓——” 然而那只木刺连她一尺内都没挨到,便被一只陨铁刀削成两截击飞,紧接着一双铁钳似的蒲扇大手扼住喉咙将他按在地上,发出极重得一声闷响,砸得梅洛眼冒金星,险些渗出泪。 再看地上的绳索,原来早有磨损的迹象,只是他一直假装被缚住以骗过负责押运的玄卫。 侍卫见状心中皆一惊,惧极了聂让,连忙跪下道:“卑职一时不察,竟叫他得了机会对殿下不利!殿下恕罪!” “你们先退下吧。”姜瑶神情冷淡。 被聂让按住的人咽喉被卡住,气息越来越短,双手拼命地试图挣开他的桎梏,却怎样都像小孩子在面对一个成年人的全力束缚时一样无济于事。 “阿让。”眼见对方力气随窒息越小,姜瑶无奈,轻松唤了一声,“先放开他。” “……” 聂让松手,梅洛立即捂着发青的脖颈,剧烈呼吸起来。 聂让重新站在姜瑶身侧的阴影里,握着刀似威胁般见了梅洛一眼,其危险意味不言而喻。 梅洛撑着身体摇摇摆摆站起身,忌惮聂让,最终不敢再动,只是咬牙。 “梅玉是你的姐姐吧。”姜瑶接回方才没说完的话,“为什么恨我?” 他几乎是以低吼出声的沙哑嗓音:“是你,杀了姐姐。” ……这么说也不错。 梅玉从周鼎内找到了裴玉溪兄妹的住处,却因为阿骨儿的噬心虫而死。 虽不知宇文执给他灌输过什么,但如此说来,确实是她背了她一条命。 “我答应过梅玉要照顾你。”姜瑶点头,算是认了他的回答,“你想杀我倒也没关系,只是你也看见了,你杀不了我。” “少看不起人了!”梅洛气急败坏,又要冲来,这次却连半步都未能移出,便被陨铁剑鞘一击膝腕,双腿一软,重新半跪在地上。 姜瑶低头看他:“我只是想节省一些你的力气,若是你不听,尽管试试。” 她侧了侧眸,一边的贰柒过来,将手里的令牌递来:“这是出入长公主府的令牌,你可以自由出行公主府,只是你身边会有玄卫的人跟着,以确保你的安全。” 梅洛被她这行为搞得有些发懵:“你这是做什么?” 姜瑶平淡重复:“本宫答应过梅玉,要照顾你,你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只是你的生命安全须得有保证。而且,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本宫,应该明白,凭借单纯的武力是行不通的。” 不说其他暗卫,便是一个聂让,便足以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姜瑶淡然地给他规划了一张蓝图:“你可以考虑恰当时机笼络大臣,搅弄风云,只有夺走本宫的权利以及朝臣中的地位,才有可能杀得了我。” 梅洛皱起眉,大抵也觉得这实行起来实在困难。 “那么,识字吗?”姜瑶笑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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