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我的,做我的,关你什么事?我让你回报了吗,让你感动了吗?我是狩猎你,你又何尝不是狩猎我?我倒从未让你接受我的想法,你却一直试图说服我接受你的。这天下没这样的好事。 “害怕的人是你,可不是我。这才哪儿到哪儿,你便怕成这样……你莫不是已经动心了吧?” 他的试探,姜循不承认:“我不信你对我当真没有要求。” 江鹭:“我从未说过我对你毫无要求。” 身下的美人挑起眉,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看不见,却可以想象。他不知二人如今情形乱成什么样,荒唐成什么样。他好整以暇,在她耳畔道:“我对你的要求一直只有一个——不要骗我。” 姜循怔住。 江鹭亲她唇角,啄动间如蜻蜓掠水,一下又一下,让那池水起了雾:“不要骗我,不要对我说谎,不要欺瞒我。你但凡能不骗我,我便是肝脑涂地那也是我的事。你若因此而感激涕零,要回报于我……那我倒也甘之如饴。” 姜循喘息剧烈。 她喃喃道:“你做梦。” 江鹭无所谓:“那你我便达成共识,我自去做梦,你去慢慢消化?” 姜循愣住。 这世间最有耐心的猎手,对她撒下巨网,诱捕她说服她。她自然不那样容易被哄,但是二人气息缠腻,又亲又骂,情难自禁,他却说走就要走。 他拔身便要退。 这种退,如钩子般,在她心弦上挂住。 他上身抬起,与她相挨的面颊一点点后撤。她抵在他后颈的手指抖一下,他仍是慢吞吞地进行这种凌迟。 她满颊红得宛如夜霞,眼上白布在二人骂闹间偏离一点。她睁开眼,露出的一只眼中,看到江鹭如今模样—— 他睁着眼,眼前却雾濛濛,不曾聚光。但昏昏天色下,他长睫沾雾,发丝淌腰唇染胭脂,颈上痕迹深一道浅一道,遍是齿痕与唇印,绮丽夺目。 被她挠一颈后,他仰颈叹息间,白衣中衫如云般堆在腰际,和发丝缠乱。此时这床榻间的小世子周身不是黑便是白,偏离往日的内敛端正,他像鹤顶羽冠,发着微光。这样洁白而沾着欲的模样,让姜循指尖发麻。 他在诱。他猜她看到了?混账!枉她以为他纯白无暇! 姜循目光灼烧,声音哑而低:“你到现在都不承认你别有用心?” 江鹭低笑:“循循,我纵是别有用心,会承认吗?你在说什么胡话……事不到最后,不见结果,我岂会早早认下?” 他捏着她下巴,既怜爱无比地亲她,将她弄得面红耳赤;又好整以暇地否认一切:“我撒网你逃走,你撒网我不认。你我之间,不就是这种关系?是谁想多了,或者想要的更多?” 她轻轻哼了一声,声调微软,让他心间发颤。可他必须心狠,必须也让她得不到。 江鹭淡声:“我走了。” 姜循抱住他脖颈不肯松。 她又气又恼,被吊在中途百爪挠心:“我说过,我不为你低头。” 江鹭:“努力别低头啊。做不到?” 他转过脸,她的唇便上仰,急切地追了过来。他朝后一退,便又倾身朝她拥来。二人在绵绵晨雨间生欲,混沌地想着日后再说—— 气息稍分开,姜循枕着他臂弯,似笑非笑,手朝他捞去:“容我试一试,看你是否还是那样不中用。” 他脸酡红,神色迷离,却温声贴她耳:“不中用的也许是你。” 姜循:“打赌吗?” 江鹭:“赌啊。” 姜循:“便赌——” 江鹭:“赌谁想要的更多,失魂落魄,变得落汤鸡一样凄惨。” 姜循:“反正不是我。” 江鹭:“话别说得太满。” -- 纵情狂欢,身心俱畅。 此次与那夜的亲昵无间、满心爱意不同,此次又吵又闹,偏偏情意难舍。既要压对方一头,又不自主地被对方所压。而男女之情此消彼长,哪能论的清谁输谁赢。 二人都听到对方咚咚的心跳声。 一张干巴巴的硬实木榻,衾被不够软实,熏香不够暖情。这里属于男儿郎,不像女儿家的闺房那样舒适。可是情至此时,哪里顾得上那些。起初都要轻拢慢捻,然后必要烈火浇水,再是满心燥热,迫不及待,你追我赶。 “咚——” 谁被压下。 “唔——” 谁在头晕。 “嗯——” 谁撑不住摇头。 -- 在这片混乱中,天色一点点亮起,光从帘外投入,江鹭眼睛渐渐看得见亮光。 雨丝拍打竹帘,海棠枝朵啪嗒一声,摔在窗口。细微滴撞声,压不过帐内声音。 江鹭怔愣一下,怀里的美人便来抚他面颊,闭着目轻哼,似埋怨他的走神。他便在这种昏光下,凝视怀里散发绯面、像吃了酒一样张口喘息的美人。 许是知他看不见,她无所顾忌,眉目如画,媚态横生。乌浓照白雪,白雪点红梅,葳蕤发丝缠在二人臂弯间。 光越来越亮。 香风萦怀,他在昏光中看清一切。 她扔到榻下的兜囊不知何时松动,里面的萤火虫飞出。夜尽天明,萤火虫飞在帐中,飞在姜循的眉梢,像发光的蝴蝶。她承受不住间微微蹙眉,江鹭忍不住伸手抚去。萤火从他指尖穿错,飞向他怀中。 姜循感受到他的激荡,痴痴笑。她还没如何嘲笑他,便被急促的呼吸再次吞没。而她喜欢这种让她周身战栗的刺激,她口中不清不楚地说些戏弄的话,尾音如帐头悬钩一样轻晃,颤巍巍失去音调。 -- 姜循酣畅又疲惫,腰肢酸麻双膝无力,手指脚尖都能感受到那股慵懒畅意。 她拒绝江鹭的相送,戴上兜帽与自己的卫士一道离开南康世子府时,都难掩好心情。 她不再如前两日那般焦虑,那般不知如何面对江鹭的情。她今日无意于此,可一旦动意,又发现此间情如此动人,难怪世间男女难耐,食髓知味。 她懒得多想了。 就像她的初心那般——快意便好。 江鹭让她满意,带给她快乐。剩下的……反正吃亏的不是她。 姜循的好心情,持续到自己踏入府邸。 她一进入自己的府邸,便感觉到气氛有微妙的不同。 整座府邸沐浴在晨雨中,幽静无比,一路香雨拂竹,楚楚有致,却没有任何一仆从和侍女前来向她请安。玲珑也不知去了哪里。细雨连绵凉风拂面,落叶飞花飘零零,落了姜循一身。 姜循心中稍顿。 她面色如常地踏入正堂,一道幽凉声音响起,将人吓了一跳:“你终于回来了。” 姜循抬头。 一树花木映在身后,她沾着水的眉目轻抬,看到朦胧天光照入暖堂,而堂中正座早有一人相候。 那人端着一杯茶水,眉目冰冷,却偏带出一丝笑,目光如电地盯紧她。这样的目光带着压迫,姜循背脊一点点挺直。她面不改色,那人敬佩她的胆量。 暮逊在一片静谧中,看着这在清晨踏入府邸的姜家二娘子:“天刚亮,你不在自己府中待着,却是从哪里回来?”
第78章 奇怪。 暮逊怎会来她府邸? 不提她二人昔日虚情假意,近期二人关系紧张,已称得上水火难容。姜循不信暮逊对自己有什么兴趣……莫非前日太子生辰宴,她提前离席,惹他不快了? 姜循心中转过那诸多念头,面上只盈着一丝笑:“东京发生地动,百姓遭罪,我心中怜惜,夜不能寐,便早早离开家,去看望城中那些塌了房子后无处可住的百姓。” 她朝身后一努嘴。 跟着她的卫士恭然端出一捧不知是沾着露水还是雨水的垂丝海棠。那花娇柔红艳,在枝木间朵朵弯曲朝下,落在卫士怀中,远望如彤云密布,美不胜收。 而立在花前的美人,比海棠毫不逊色。 暮逊盯紧她:“快八月的时节,哪来的海棠花?” 姜循惊讶笑:“我也不知啊。百姓送的花,我便收了。大约是从其他地方移栽的?殿下要去查,去过问吗?我陪殿下一起啊。” 跟着姜循卫士既紧张又敬佩:这垂丝海棠,分明是娘子强行从世子寝舍外摘采的。娘子美了一路,如今也敢信口开河,和太子说什么“百姓赠送”。 他们连塌房的街巷都没路过,就怕被人撞见。 然而暮逊多疑。应对多疑的人,便要迅疾而果断。哪怕暮逊之后会去查,此时他也会半信半疑。而暮逊之后去查……姜循也不惧,她可以之后安排啊。 姜循浅笑:“殿下今日怎么不去朝会,早早出宫来?殿下可曾用膳,要与我一起吗?” 暮逊眉目阴郁下来,唇角笑意变得更凉。 朝会……呵。 东京发生地动,赵铭和为主的朝臣高呼,此乃“君主失德”“苍天惩戒”。若非太子失德,东京怎会连日遭祸? 真正的君主在福宁殿养病呢,平时理事的是太子。那些宰执不去福宁殿斥责老皇帝失德,却要把地动的原因,归到太子身上。 东京这半年不太平。 一会儿是春闱主考官身死,一会儿是流民入城。再一会儿是“神仙醉”害死人,太子遇刺,如今又发生了地动……赵铭和建议暮逊写诏认罪,戒斋祭天,最好从朝务中退出,以示受戒,表于天下。 暮逊冷笑连连。 然而他对此确实难以应对——自古以来,地动这样的灾祸,都代表上苍的警示。 可自古以来,受戒的不只有君主,还有宰相。许多宰相都因此祸而罢官免朝,暮逊尚没攻击宰相,赵铭和却先来攻击他了。 暮逊和赵铭和在朝上闹得不可开交,但因为之前“神仙醉”的事,暮逊到底矮了一头,今日干脆不上朝,不看赵铭和的脸色。 如今暮逊身在姜府正堂,手撑着额头,闭目间,眼下有一层极浅的乌青色。可见这地动,确实将这位太子折腾得不轻。 暮逊:“孤出宫,自是要去看望灾民。你比孤更了解宫外,你来安排吧。” 姜循:“殿下真乃爱民如子。” 暮逊笑而不语。 那日被抓的绿露,已经被暮逊放回了姜家。暮逊不杀那背主的侍女,而是给了绿露一个联络方式。若是姜家再有什么异动,这个侍女可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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