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循掀起眼皮看他:“怎么,我在逼良为娼吗?” 她再次凑身。 雨连十里,水雾氤氲人眼,一切变得迷离若幻。 昏昏帐下,姜循收了自己的尖锐,一点点伸向前,摸向他搭在棋盘上的手。 江鹭端坐,青柏色的袍襟洁净无比,睫毛上凝着一滴水,琥珀瞳中有红血丝弥漫。他一动不动,垂脸聆听她的蛊惑。 姜循似乎探寻到了些什么,一边似笑非笑,一边轻声诱哄:“阿鹭,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要不要我帮你解决呢? “阿鹭,要不要和我一起……狼狈为奸一把呢?你想要什么,说不定我有呢。” 在众人看不到的凉亭一角,她的手指,借着大袖的掩饰,轻轻抚上他微潮微抖的手指。 “啪啪啪”,他另一只手仍在无意识地计时,一下一下,沉寂而平稳,似乎在急促地敲打二人心脏,催促着什么。 这场拉锯缓慢而执拗。 姜循一点点碰到他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冷寒下握住。他眉心轻晃,浅色眼眸如被打翻的茶浆,生出涟漪。他如何推避,她也不放—— 江鹭好像做了点儿她暂时还不知道的事,要拿她当掩护。 姜循忽然意识到,也许她弄错了一些事。 她此前不想认他,不想旧日重现,不想与他诉旧。她千方百计地要把江鹭排挤出她要做的大业中,不让江鹭影响到她。可如果江鹭来京,本就是使尽手段要进入一潭浊水中呢? 他和太子合作,他有求于太子,他还来参加这种他本身不喜的宴席…… 姜循握紧江鹭的手,含笑看着他。 如果他真的要入这盘混乱棋局,与其和别人你来我往输赢半数,为什么……不能被她所用,做她的棋子呢?
第26章 雨水淋淋漓漓,时伴有雷声,一同落在凉亭四角,水再如溪流般潺潺滴落。 凉亭外的侍卫与宫人只看到世子和姜娘子在下棋,更有玲珑阻挡他们视野,他们便放心地聊天,小声讨论太子殿下为何还不来——明明姜娘子已经让人去寻太子殿下了。 莫不是那个阿娅,又缠着殿下不放? 宫人的窃窃私语与雨水一样无谓。气候清凉,坐在凉亭石桌边下棋的二人,只关注对方。 江鹭手肘搭在桌上,袖中手被姜循轻握。他没有用力挣脱,而是在她的蛊惑结束后,缓缓抬起了脸。 他永远这样秀润,姜循睫毛极轻地颤了一下。 江鹭朝前倾身,看着像是去拢棋子的动作,淡然轻声:“姜娘子想与我谈合作?在你的权势谋取大计中,你想我帮你登上更高的位子?” 他睫毛是栗色的,眼睛是清美的,浅浅的光在流离。 不只姜循会骗人,他也会引诱:“太子妃仍不能满足你吗?你想操控太子殿下或是压太子一头?还是觉得储君迟迟不登大位,时间过得太慢了,你想用些手段……早日做皇后?” 姜循不想被他容色所惑,她侧过头不看他:“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 江鹭轻声如私语:“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姜循委屈:“我只是不想被人欺压,想要些自己的势力罢了。你说的话太过大逆不道,绝非我想。” 江鹭盯着她。 她不是楚楚动人的长相,她明艳凌厉,耍狠时最为动人。但她也确实会做戏,在他面前,她总是要作出一副好声好气的气弱模样…… 江鹭若有所思:难道她觉得他喜欢这一类女子? 所以她当年……才要装出阿宁那种性情来? 姜循半晌没听江鹭开口,她抬起眼。 她看到江鹭面上的平和一点点消失,他分明没什么大动作,只是肩部动了一下,姜循便觉得手指被什么刺一下生疼。她不禁松开手,他的手指已经从她袖下挪开,兀自捻了一枚新棋子。 新棋子落在棋盘上,“啪嗒”一声。 江鹭:“我和你没什么合作可谈。” 姜循不服气:“为何?” 江鹭眼皮微抬,盯着她美艳皮相下、眼中的熊熊野心织就的火焰。他淡漠:“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姜循冷冷看着他。 她嗤笑一声。 她倾着身子,没办法再碰到他手指,但她勾住了他衣袖。他的眼神写着“放开”,姜循兀自含笑:“正因不是一路人,才更好合作啊。我们各取所需,不更好吗? “你和太子合作有什么用?他能给你的,我未必不能给啊。你只是初来东京,还不了解我……但姜循已经是你在东京,最了解的人了,不是吗? “而我、我也非常了解小世子你啊。我明白你的为人,深知你的底限,你也明白我的底限……” 江鹭挑起浓睫,目光幽若:“你有底限?” 姜循似笑非笑:“对,我没有底限。” 她这样公然挑衅,让他面色一顿。 姜循语气又放软,似些许委屈:“你看,你总不信任我,要我说这些难听的话,你才痛快。可我不信你真的痛快……阿鹭,和我联手吧,整个东京,哪有像你我这样知根知底的盟友呢?” 江鹭不为所动:“别叫我阿鹭。” 姜循当做没听到,再添一把火:“你平日总是不搭理我,躲着我,厌恶我,今日却主动来和我下棋,还说‘还债’,让我不好拒绝。你今日在禁苑中,一定做了些需要我帮你证明时间、你才好脱开嫌疑的事吧?只要我有心,并不难查。” 江鹭蓦地掀眼。 他抵在桌畔的手臂却仍是放松的,他语气仍是平静的:“威胁我?” 姜循眨眼,无辜。 江鹭慢慢道:“那么你呢,‘雨花台’本是我来和杜娘子相看的早已约好的地方,你从中横插一脚,让你的侍女传纸条给我。我来雨花台,是为了见杜娘子的,见到的却是你。 “前因后果连起来,你怎么向太子交代?他不会对你的多事生出误会吗?” 姜循目中一凝,笑意僵住了——她还以为他这般怡然自得,是因为他不知道他今日是要见杜嫣容的。 原来他知道! 他记得杜嫣容,他也猜出她插手了! 她缓缓偏头,看向一旁慌张起来的玲珑。 玲珑对上娘子那带着几分杀气的眼神,连忙摆手示意自己的单纯:“我真的亲眼看到世子把那纸条揉碎了啊。世子真的没有证据啊。” 江鹭垂着眼:“那么,姜娘子敢和我赌,我到底有没有证据吗?” 姜循看他半晌,叹口气。 姜循:“我只是想和你联手……” 江鹭专心盯着棋盘,头也不抬:“不,你不想和我联手。你连实话都不说,你只是想把我当棋子用。我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没说错吧?” 姜循盯着他,缓缓地、不甘地咬唇。 她心头像是什么挠过一样,又恨又痒,还有几分带着不屈的跃跃欲试。这世上还没有对她的恶劣了解到这个地步的人,江小世子变得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不那么单纯的江鹭端然坐在此,与她下棋。 ……谁赢谁输呢? 姜循决定后退一步:“好吧,我可以说点儿你想知道的事实。我当真觉得你与我联手是最好的……” 她的示好没有说完,雨水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惊醒了那些侍卫宫人,凉亭中的对话进行不下去,姜循也偏头看去。 姜循的余光,发现江鹭仍是静坐,动也不动。 她心中拂过一丝很浅的疑惑。 下一刻,宫人急急拾级而上,仓促来报:“姜娘子,江世子,出事了——章侍郎死了。” 姜循:“谁?” 宫人答:“礼部侍郎章淞章侍郎,是今年主持春闱的主考官。主考官不知怎么死了,这春闱还怎么进行啊?太子殿下下令封锁整个禁苑,所有人都不得出园,好查找凶手。 “如今张指挥使已经过去见殿下了,殿下要姜娘子和南康世子也过去。” 姜循迅速说:“他是被杀的?他年纪那么大了,多饮两盏酒,死了也正常……” 宫人摇头说不知,姜循余光再看一眼江鹭。 江鹭缓缓站起,安然无害,抬头看向传话的宫人,并对章淞的死表现出了适当的迷惘与惊讶。 姜循心中起疑,只按捺下去。 -- 章淞死亡消息传遍满园。 姜芜刚跟着张寂入座,尚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宫人的通报到达,整个园中的贵女和郎君发出惊呼声。 众人不知情况,窃窃私语;姜芜脸色苍白,看那传话宫人来找张寂,张寂听了后便起身,回头看她一眼。 姜芜懂事地朝他露出笑容:“是殿下要师兄去查凶手吗?师兄去吧,我、我等你回来。” 她看着陌生的贵女们,很是不安。 张寂本想说自己不会回来,但看姜芜这柔弱模样,沉默片刻,他嘱咐身边仆从陪着她,转身大步离去。 张寂回京本就是来见太子的,如今禁苑死了人,太子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封锁园林,要张寂先去查尸体,看章淞到底是如何死的。 -- 当章淞死亡消息传过来时,太子暮逊正在一书阁中,接见一位年轻文人。 他没有骗姜循。 他虽然是被服侍阿娅的侍女叫走的,但他不是非要在今日和阿娅私会。他确实来见一个人——阿娅的救命恩人。 阿娅前几日说,她在逃出东京后本来居无定所,受了很多委屈,但有一家好心的人帮助她,收留她,之后的暮逊才能见到活蹦乱跳的阿娅。 阿娅很感激她的救命恩人,她知道自己逃不出暮逊的掌心,便希望暮逊能代她,谢谢她的救命恩人。她的救命恩人要参加今年的科考,希望暮逊为她恩人开通道。 暮逊听到阿娅那番天真的话,心中便嗤笑:他若是有那种本事,想让谁当大官,谁就能当大官,那他此时应该是皇帝,而不只是一个储君。 他的储君位尚坐得不稳,他想安排自己的人去合适位置尚要斟酌,他明明想交好南康小世子,却没有答应送世子推举的人去合适官位。 章淞能坐稳这个主考官位,是因他既不是旧皇派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 暮逊凭什么为一个小小的救命恩人而筹谋? 阿娅的这个救命恩人,暮逊可以见。但暮逊只打算随便许些不值钱的财物,便打发掉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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