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江鹭模糊中,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梦境中—— 他又一次浑身虚汗,僵硬炙热,坐在黑暗中,低头俯视那贴着自己手臂的少女。少女轻轻掀起眼,眼眸起初青涩含羞,紧接着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有风情…… 什么凉城,什么大火,什么责任什么愧疚,什么南康王严厉的眼神什么段枫失落的背影,全都在她这双钩子一般的眼睛里燃烧为灰烬。 好荒谬。 好可笑。 但梦中少女贴着他的脸,捧住他的颊,闭上眼微笑:“阿鹭,你也可以拥有我。” 江鹭终于在巨大的压力紧张下失控,他低下头,扣住少女的后脑勺,将她按在衣柜壁上,顺应自己心中那快要扭曲的渴望,颤抖着亲吻上她的唇。 -- “阿鹭呀。” 姜循的呼唤如酒如罂粟,此夜江鹭注定失控。 青帐委地,雨后气流闷热,声息急促,韵律十分凌乱。 姜循被压着,骨血间升起一团燥,烧得她体内某些东西也失了理智。她喘着气,发现郎君的唇瓣滚烫颤抖。但他大约不会亲吻,他只是凭着本能贴着,含着。 即使是这样,他的呼吸笼罩之下,他扣压着她手腕,姜循也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但她不满足于此—— 她想她也被他折腾醉了,她想她快被东京的沉闷浑浊逼疯憋疯。当一个如此干净如此清雅的郎君在意识迷离中靠向她时,什么大局什么计谋都被她抛之脑后。 她想享受。 她想要爱。 ……这本就应是她的!只是她迟了几年才取,迟了几年才等到他。 他本就是她的猎物! 姜循在他的颤抖之下,张开唇,侧过脸颊。她唇擦过他齿,眼如春水,四肢如藤蔓般攀爬他。江鹭猛然一震,福至心灵,这才明白何谓真正的亲吻。 他手心尽是汗,捧住她脸颊,与她互相追逐。 墨发如海藻铺陈一床,他的身形颀长,在帐上透出清瘦的一条影子。姜循在昏暗中,只是无意中瞥到他的影子,便生了感觉。 姜循喃声:“阿鹭……别急……” 但他的气息如狂风暴雨袭来,他意识已经昏沉,已经被满怀甜蜜诱住。那个念想在他心中曾晃了许久,而今他不加掩饰,他完全被本能牵制,如兽物一般。 姜循无疑享受其间。 但肩胛衣物被剥离,他微烫的手扣住她腰肢时,她蓦地一凛,感应到了他的动情,几分理智仓促回归。 他半醉半醒,她却没有吃酒。 她不在乎太子,亦心动于小世子年轻精瘦的身体、干净清爽的气息,可她不能在毫无准备时稀里糊涂和江鹭犯错—— 若是怀了孕怎么办? 她至少在一年内都不可能嫁入东京,万一她运气就那般差,她岂不是会被自己的一次任性拖累? 小世子再可口、再美味、再让她流连沉浸……也不能在今夜碰。 姜循便呼唤:“阿鹭,阿鹭……停下来……” 俊美的小世子散下发,白肤绯红汗渍凝额,浓长的乌睫如水墨黑线般,挡住他眼中神色。他本就意识不清,此时被欲牵引,胸脯微微起伏,抱着软香温玉,闭目间只想畅快作为。 他压抑得实在太久。 稍一放纵,他便停不下来。 姜循瞥到他沉迷模样,心口剧烈猛跳。可她虽然这样心动,却仍是在唤不醒他意识的时候,一手抱住他,一手摸到自己发间的簪子。 江鹭教过她,以她的本事,簪子的尖头伤不了人,但是—— 姜循握住簪子狠狠朝下一刺。 此时的江鹭本就比平时迟钝很多,她的簪子准确扎入他后颈,他颤一下,墨玉般的眼睛睁开,清泠泠,雾濛濛。 他怔怔看着身下散发赤肩的美人,他再次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便“咚”一声,倒下埋入她颈间,昏迷了过去。 姜循心跳咚咚。 她一动不动,周身出汗,身心的那股痒意仍未退散。 她拥着身上的郎君,闭目,听着屋外的雨声潺潺—— 她餍足般地叹息,绯着颊,闭目回忆他的吻,正如那春雨般,沙沙间,覆灭她。 -- 心跳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带给人错觉。恶女深陷其中,分辨不出心跳缘故。 姜循茫然地想。 她是回味当年那半途而废的未尽情爱呢,还是喜欢江鹭年轻好看的身体,或是被东京的事弄得烦闷想找新玩具,或是……再次心动了? 人可以踏入同一条河,整整两次吗? -- 这一夜,春雨绵延,覆盖整座古城。 在入睡前,长乐公主暮灵竹向皇帝请安,聆听皇帝对她今日无用善心的批评。皇帝没说太多,许是念着今日是她生辰,许是他病得精神不济。 暮灵竹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寝宫中,屏退所有宫人。 这里所有的宫人都是在她出了冷宫后,皇帝为她新安排的。她的旧宫人只有一个老嬷嬷,早在她十二岁时病逝于冷宫。 冷宫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它在幼年时带走暮灵竹母亲,在少女时带走暮灵竹的奶嬷嬷。今日暮灵竹刚过了十四岁生辰,她发誓绝不让自己认识的冷宫宫人无故病死。 暮灵竹在自己的寝宫内宫中,叩拜了早逝的母亲和嬷嬷。她知道皇帝不喜欢她回忆那些脆弱故人,便只在自己寝宫做这些。 她不能惹皇帝生气,不能招太子厌恶……毕竟,她再不想回去冷宫了。 而做完这些后,暮灵竹吃力地掀开宫殿中床板下的一块砖,从砖下掩藏的小小空间中,取出一方木匣子。 暮灵竹用帕子擦干净匣子上的灰土,轻轻打开匣子。匣中静静地放置一卷画轴,暮灵竹坐在地上靠着床木,一点点打开画轴—— 画中用并不娴熟的手法,画了一个少年人像。 少年眉目稚嫩却朝气蓬勃,如山似水,身量又如春柳般,修长高挑。他牵马立在古树下,侧身而立的样子,像一把尚未出世的绝世宝剑,锋利十分。 但他看向画工的方向,露出随意的爽朗的笑容。这笑容如绿野复苏,如月光照川。 暮灵竹贫瘠枯败的心灵,在画中少年的笑容下,一次次得到抚慰,一次次获得力量——她借此熬过冷宫那么多年的日子,熬到今日出头。 而旁观者若仔细看,便会诧异地发现,这画中少年的面貌,其实是有几分眼熟的…… 暮灵竹轻轻闭上眼,回忆起今日自己那救命恩人的模样。 他长身而立,眼眸含笑,轮廓流畅瘦朗,有着一副温润如玉十分可靠的文官模样。 这世上好看的郎君与美丽的娘子一样珍贵,圈中人人都认识。暮灵竹当时一言未发,但她后来有听周围人聊天。原来,那就是上一届的科考廷魁,如今在开封府任职的叶白叶郎君。 此夜此时,暮灵竹手指抚摸自己画中少年的一眉一眼。 她闭上眼,抱着画像噙笑入睡: 她今日发现了一桩秘密。 她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她会保护秘密保护他,不告诉任何人。 -- 张寂牵着马,和撑伞的姜芜行在寒夜御道上。 张寂在前沉默地走,想着自己在宫中查到的真相。 五条大虫,尽死在江小世子手下。张寂入宫,本是怕太子和世子发生冲突,闹出人命。但他检查五条大虫的尸体时,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和章淞之死十分类似的痕迹。 那只野兽死得非常平静,外表的伤痕是掩饰,不致命。真正致死的,是野兽被人用内力摧毁的内脏。 张寂剖开五头野兽的尸体,检查之后,大约猜出了那只野兽和其他野兽死因不同的原因: 江鹭太累了。 江鹭打到最后,已经撑不住了。可他不能倒下,他急需结束和野兽的战斗,便用内力震碎那野兽。他的剑虽刺了野兽身体,却因失了力气并不致命。 人人都知道江鹭会武功,也没人去那么仔细地检查野兽的尸体。只有一直在查章淞死亡真相的张寂,在这一夜,终于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杀人嫌犯一一排除,最后凶手只锁定在几人身上。 如果世子真的杀了人,哪怕尊贵如世子,也应为他的残忍嗜血付出代价。 如今,张寂只剩下去剖开章淞的尸体,和野兽尸体进行对比。可那章夫人始终不同意。章淞已经下葬,张寂如何剖尸? 张寂在雨夜中边走边想,他不在意淋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的那把伞,却举到了他头顶。 张寂回头,看到姜芜在雨帘后羸弱的身形,梨花照水一般,纤弱可怜。 他看她半晌,她仍坚持为他举伞。她眼中盈盈噙水,分明有些伤心,却并不肯走。 雨水哗哗,张寂的冷漠,便在她这双含着泪的固执眼中,微微软了一些。 张寂侧过脸,淡声:“下次再在御花园中到处走,惹到贵人,我便不帮你了。” 姜芜轻声:“我见到你离席,我想找你……我不认识其他人,只认识你和循循。循循不喜欢我,人也不在,我看到你,就忍不住跟上……对不起师兄,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那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麻烦。姜芜只是在御花园中遇到一个犹豫着要不要参加公主庆生宴的后妃,那后妃撞见他们,心中羞怒,将火发到姜芜身上。 他不知道为什么,姜芜好像总遇到这种事。她好像总在受到伤害,被人欺凌,再惶惶四顾。而每一次,他都恰好遇到—— 这种巧合,让张寂垂眸,若有所思地打量姜芜。 姜芜颤一下,缩到伞下,嗫嚅恳求:“师兄,太冷了,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仰头用期待眼神望他,张寂无言半晌。他转而想到姜家的复杂,而自己带她回来……他轻轻点头。 姜芜当即露出笑,眼眸如玉水,玉波动人。 张寂不禁多看了一眼,将自己的疑心打消。 算了,这世上怎么可能人人都如姜循一样生了一个爱招惹是非的性子呢?姜循爱装腔作势,不代表姜家女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姜芜是如此的羸弱、可怜…… 张寂发觉自己念头似乎多余了些,连忙收回。他让自己专注去想一件事: 该怎么探查世子,在不挖章淞尸体的可能下,确定真凶呢? -- 被张寂挂念了一夜的江鹭,头痛欲裂。 日光从帐外照入,落到他眼皮上,轻轻晃动之下,他便立刻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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