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殷红的血从低垂的袖中落下,滴在鞋面上,染红了兰容与的鞋面,洇成一朵艳丽的红梅花。兰容与举起手,才发现珠花的尖端已刺进了他的掌心,鲜血如珠。 疼么?疼啊,娢儿,真疼啊。 “兰大哥,兰大哥,原来你在这儿啊,可让我们好找!”文令秋气喘吁吁地从远处奔来:“我们大伙儿都找了你半个时辰了,洛大哥说你可能在这儿,果然的!” 兰容与盯着手中的珠花,仿佛凝固了,不言不语。 文令秋顺着兰容与的目光看去,惊叫:“兰大哥,你受伤了啊!快放开这珠花。” 兰容与被这叫声惊醒,慢慢地转过头来:“令秋,是你?” “是我啊,兰大哥,你怎么了?大伙儿都在找你。” 光影在兰容与眸中移动,慢慢有了生气:“出了何事?” 文令秋道:“唔,是这样,云梦泽的暗桩给我们回应了,沈先生找你回去商量呢。” 兰容与点点头,收起珠花:“走,回客栈。” 文令秋支支吾吾:“兰大哥,你的手——” “无甚关系,正事要紧。” 两人匆匆回到客栈,其余几人都聚集在兰容与的房间等着,见到兰容与和文令秋归来,皆长舒一口气。 沈宕拿出一张纸条:“昨日去流春巷巷尾的第三块砖后放纸条,天明之前去看,已经换成了这个,只是上头一个字也没有。” 兰容与把白纸举起来嗅了嗅,道:“用的是透明蚕丝,上头还有桑叶的味道。取染料一刷,自然会显出不同。” 沈宕眼睛一亮,自去安排。
第40章 第四十章 郡君夫人 郡王与郡王妃已居观沧海三天,不日启程,郡王妃安好。 沈宕看着凸显出来的字,心里打鼓:“原来澹台桢也在这儿,兰公子,咱们是不是得快些走?” 这个主儿,在虞国可是人人闻之色变,还是避着些好。 文令秋嗤笑一声:“怎么,他有三头六臂?沈先生,您胆子这么小,去到北盛觐见的时候,岂不是要腿肚子打抖?” 沈宕宽和的脸顿时涨红:“我自然是比不上文公子武功高,胆气足。只是我们这一行本就艰难,还是谨慎起见,勿要节外生枝为妙。” 文令秋冷哼一声,洛子修连忙打圆场:“沈先生,令秋年少气盛,您勿怪。只不过我们虽然为着安全隐秘行事,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使臣,就算亮出身份也无妨。况且,郡王妃与——是故国旧人,也许能提供些有利的消息也未可知。我们这一次北上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游说郡王妃么?” 沈宕沉默下来,在一行人中,他的官衔仅次于兰容与。因着在朝中无甚靠山,才被推出来与兰容与同行。任命书下来的时候,家里愁云惨雾的,只求他留得性命归家。 他亦是胸无大志,一路上唯兰容与马首是瞻,但听到澹台桢的名字,他实在忍不住胆寒,这才提议快走。 兰容与温柔地看着字条最后的几个字,慢慢折起来:“大伙儿收拾一下,明日启程。” 沈宕轻舒一口气,率先走出去,文令秋皱眉看向洛子修,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便走了。 屋里只剩下兰容与和洛子修,洛子修看着好友,语气笃定:“你要独自去见她?” 旁人不知道云家的内宅秘事,洛子修作为兰容与的密友,却是一清二楚,一度还为他们安排好了去处,谁知,天意弄人,落到如今这样的局面。 兰容与转过身来,面对洛子修:“你知道的,我不见她一面,于心难安。” “但是你何必独自行动,令秋武功高,让他陪着你去。” “你忘了?我与令秋师出同门,论剑术,我不比他差。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危险。”兰容与推开窗,看向天空的流云:“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若是我回不来,你们就按原定的计划去北盛。” 洛子修握了握拳头,深感无力。他了解兰容与,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而他能力有限,也做不了什么,唯有寄希望于云梦泽的暗桩,能够妥帖安排。 “容与,写信罢,我去送。” “子修,谢谢你。” 洛子修苦笑:“我们多年的好友,对我,你不必言谢。” 兰容与握了握洛子修的手,眉眼温文。待要斟酌书信,忽有飞镖破空而来,直直扎入床柱之中。飞镖尾部,挂着一管细细的竹筒。 两人吃了一惊,洛子修伸出窗外去寻,四下空空,人影难寻。 兰容与拿下竹筒内的纸条,递给洛子修:“是他给我的私信,今日酉时,东郊集市。” 洛子修皱眉:“东郊集市是外族人群居之处,鱼龙混扎。这几日听说要举办异域集会,每日人来人往,恐怕——” 兰容与负手而立:“人来人往,岂不正好。” 云意沉沉的一觉醒来,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意味。转头透过床帐掀起的一角朝外望去,明媚的阳光越过窗台照在睡莲淡紫色的花苞上,花苞的纹路清晰可见。光束之中,游动着细小的灰尘,自由自在。 “姑娘,您醒了么?” “嗯。”云意懒洋洋地闭了闭,然后才应答。 丛绿推门而入,熟练地把床帐挂在镶金嵌玉的如意勾上,服侍云意洗漱:“郡王一大早就出去了,特特吩咐下来,姑娘睡到几时就是几时,谁也不许吵。” 云意淡淡的远山眉搭下来:“提他做什么?” 丛绿见状笑了:“奴婢不过随口一说,您就当没听到便成了。本想听郡王的吩咐,奈何今日有客要登门,奴婢只得唤姑娘起来了。” 能让下人违拗澹台桢的意思,来客身份不凡。云意坐在梳妆镜前,问:“来人是谁?” 丛绿拿起象牙雕花的梳子:“是郡君的夫人,名唤顾淑慎。昨日就下了帖子,说是今日酉时要来拜访姑娘。奴婢本来要等姑娘回来之后禀告的。可是——” 可是她被澹台桢磨得半死不活。云意气郁:“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未时一刻。姑娘梳洗之后再用些午膳,时辰将将好。” 云意点点头:“把那套天水碧的褙子与撒花裙取出来,今日穿。” 丛绿应了一声,给云意梳起高高的凌云高髻,插上双雀梅枝衔珠簪,戴上红珊瑚项链,两边步摇灿灿,恍若神仙妃子。 云意不自在地扶额:“太重了,拿下来一些。”上一次戴这么多这么重的头饰,还是和亲出嫁之时。 丛绿不乐意:“姑娘,今日来的可是郡君夫人,云泽郡如此富贵,她肯定穿金戴银的,您也得装扮些,才能压住她。” 云意好说歹说,丛绿才除下两支步摇,饶是如此,嘴唇还不高兴地抿得死紧。云意笑问:“昨日我不在,你可有出去玩耍,云泽郡那么大,好玩的地方肯定不少。” 丛绿摇摇头,珍娘一得闲就被崔大人缠着,过小日子去了。在格木与她走得颇近的世子爷澹台怀瑾,也不见踪影。她一个人上街,玩什么呢? 想到澹台怀瑾,丛绿神色暗了暗,心里闷闷的。想来重入繁华地,世子爷肯定乐不思蜀,再也不会来找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讨吃的了。可惜了,她本以为可以经营起一条人脉的。 一时下人端了饭菜上来,云意着实饿了,比平日多叫了半碗饭。丛绿担心云意积食,自去厨房做些凉拌小菜。 下了楼,忽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搓着手走来走去。丛绿顿住脚步:“百星?” 百星见到丛绿,眼睛一亮:“丛绿姑娘,您可算下来了。” 丛绿看到他熟悉的表情熟悉的语气,心里猜到了什么,沉默着不说话。 百星笑得见牙不见眼:“丛绿姑娘,我们世子病了,梦里喊着要吃花馒头。下人们买了好多店里的过来,结果都不合世子的口味,他全吐了。您看,您行行好,给世子爷做一些。” 丛绿翻个白眼:“世子爷天潢贵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惦记平平无奇的花馒头?这是无聊,来消遣奴婢了。百星,你去回复世子,今日郡君夫人到访,丛绿不得闲了。” 百星一愣,今日倒是不好催了,但是回去面对世子那模样,又干着急,这可怎么好呢? 正踌躇,丛绿已经转身走了。百星无法,只得先离开。 丛绿空着手回来,云意诧异:“凉拌菜呢?” “嗯?”丛绿这才想起出去的目的,连忙转身:“奴婢忘了,这就去。” 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撞到刚进来的珍娘。 珍娘扶住丛绿:“小心!” 丛绿含糊两声,看到楼下已无百星的身影,匆匆下楼。珍娘一面进屋,一面笑:“郡王妃吩咐她做什么急事?风风火火的。” “我就多吃了半碗饭,她赶着给我做凉拌菜。”云意笑笑。 珍娘道:“方才我碰到了世子爷的随从百星,他面色不太好,可是找郡王妃有事?” 云意手上一顿,搁下碗筷:“他并没有进来找我。” “唔,也许是找别人呢。”珍娘看云意吃得差不多了,便过来伺候云意喝汤。 云意信念微转,以前在格木,百星与丛绿便走得近,这一次莫不是来找丛绿的,说了什么令丛绿心乱的话? 想来,自从来到云泽郡,世子爷澹台怀瑾仿佛蒸发了似的,从未在她眼前出现过。 “世子爷现在住在何处?” 珍娘回答:“郡君给世子爷安排到了隔壁巷子里的旭园,崔崐去过一回,说比我们这里略小一些,但是也宽敞的。他听旭园的下人们说,世子爷不知怎么了,成日恹恹的,茶饭不思,也不像以前那样爱玩爱逛了。” “约莫是病了罢。” 话音刚落,丛绿端着凉拌木耳进来了,放在桌上:“姑娘,您吃一些。” 珍娘一面倒茶一面看着丛绿:“脸色不好,是累着了?” “没有,刚才在风口站了一会儿,有些头疼。”丛绿勉强笑道。 云意看了丛绿一会儿,吃下几口木耳:“既然不舒服,那就下去休息罢。” 休息?没事干更要胡思乱想了。丛绿忙拒绝:“奴婢不是这么娇贵的人,晚上早点睡就好了。” 正说着,一个丫鬟进来禀告:“郡王妃,郡君夫人来了。” “把人请到前厅,看茶。”云意漱完口,整理一下仪容,便带着丛绿和珍娘往前厅去。 远远地,便看见一位身着缙云缂丝褙子,十二幅缃叶色马面裙的妇人。待走近了,那位妇人站起身来,笑盈盈地行礼:“请郡王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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