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消酒快步下了台阶,全然没瞧其他人一眼,直接从商凭玉跟前经过,过去慰问梁照晨。 商凭玉背在后背的左手狠狠攥成拳,面色上却满是不在意。 “梁公子,可是哪里疼得厉害?” 容消酒温声问。 梁照晨见她来,声音越发凄惨,说话时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容姐姐不必管我,我不过是被树枝砸了肋骨,疼疼就好了。” “若是实在疼得厉害或许该服用些止疼药。”她说着,看向商凭玉,“公宜,能不能……” 商凭玉淡淡瞥了眼:“不能,再不走可赶不上去寿州的船只。” 容消酒皱紧了眉弯,双眸死死盯着商凭玉。 梁照晨可是她当前唯一能去寿州的希望,可这希望轻易便被商凭玉一口否决。 儿时她答应了母亲的,有生之年定要去寿州看看,哪怕永远也找不到母亲的踪影,去一趟也是无憾的。 寿州是她母亲施桃花曾经浴血奋战之地,自从沙河之战母亲失踪后,去寿州变成了她的一大执念。她活命至此,不断靠作画攒钱,也不过是想离寿州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如今临门一脚的事,却被商凭玉的突然到来搅黄。 “看来侯爷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容消酒苦笑,双眸却带着淬了冰的冷。 商凭玉走上前,手指挑起她下巴,唇边带着不明深意的笑:“姐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明明是姐姐答应一切都交由我处置的。” 容消酒冷笑一声,用力拍开他的手。 这还是她头次当面与他发脾气。 商凭玉面色一顿,眼睛盯着那只被她拍下的手,愣了好片刻的神。 他面色冷凝,内心实则激起千层浪。 他的姐姐总算对他展露一次真实情绪,平日里见着她时,总端的一副沉稳姿态,叫人觉得隔了层距离。 这一拍,倒是直接拍进他心里,惹他心神摇动。 “带走!”商凭玉回过神,含脸朝抬木架子的小厮吩咐。 容消酒闻声,心里纵是有气,却还是换上和熙微笑与梁照晨道别。 此时,酒馆外的天还坠着淅沥小雨,不少过路车马辗过水洼,激起一轮轮泥浪。 容消酒静静远眺着,嘴边轻叹口气,忽而惊觉身子猛地腾空,她被人扛起。 “商凭玉!”她几乎是咬牙切齿。 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她被人扛在肩上,任谁都觉得羞耻。 “姐姐尽管骂,本侯受着。” 这人甚至没有准备锦车,将她抱上马,与她同乘一骑。 不移时,身后的人亲手为她戴上斗笠,那坚实的胸膛时不时撞上她后背,远远瞧着姿势暧昧至极。 “姐姐应当庆幸才是,若是旁的人被抓回京都是被捆住双手跟在马后面跑的。” 容消酒冷哼一声,没答话,显然要与他僵持到底。 几人驰马,不停歇的往汴京赶。 长期的颠簸惹得容消酒一阵反胃,面色煞白。 “侯爷,咱们不如休息片刻再走?” 卢刚开口提议,他明显瞧见商凭玉眼底布满担忧,却始终紧抿着唇不发一言的模样。 他就知道,他家侯爷对谁都狠,就是对身前的女子怎么都狠不下心来,既然他家侯爷难以启齿,那他只好帮忙说出心里话了。 话音刚落,就见商凭玉冷冷斜睐他一眼,那眼神似是在说你越界了。 卢刚摸了摸鼻尖,默默垂下头。 “这点苦都吃不得还如何做我的人?”他像是在跟卢刚说,却也像是在跟身前之人说。 容消酒攥紧了拳头,额间冷汗直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忽地身子跟着一沉,便往一侧倒去。 众人都未察觉,直到她一整个身子跟着栽下去,商凭玉才用力将她抱住。 奈何此时已抓不住,只得跟着她一同朝下跌去。 他将人抱进怀里,在落地时尽力让自己身子先着地。 淤泥沾了满披风,他哪里顾得上,先去瞥了眼怀里的人,所幸容消酒并无大碍,除了衣裳溅上几点泥点子,倒没他那般狼狈。 容消酒艰难爬起,顾不上其他,捂着嘴小跑到一处树干下干呕。 商凭玉冷看了眼,吩咐众人下马休憩。 卢刚走到他跟前:“属下记得方将过来时,路过一汪湖,您要不先过去清理一下身上的泥渍?“ 见商凭玉没答话,卢刚又说了一道:“大娘子有属下看着,断不会有甚差池。” 商凭玉这才颔首,没瞧容消酒一眼,径自乘马离去。 卢刚走到容消酒跟前,沉默地将腰间巾帕递将给她,遂即跟其余士兵站去块儿,眼睛却时不时留意着容消酒这边。 忽而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横冲直撞着,朝容消酒那处去。 “容姐姐,跟我走!”梁照晨坐在马车驭位,亲自扬辔驾车。 他没完成任务,才不会就此离开汴京,所以这次他下定了决心,要么跟霜桐居士一道回寿州,要么他死。 反正若带不回人,家主之位必定是他三弟的,与其日后被人压过一头,倒不如现在掷死拼一场。 容消酒扶着树干,颤颤巍巍站起身,转身便见一马车朝她奔来。 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来人。 马车靠近,车上人伸出手,容消酒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回握那只手。 一个借力,她被拉去车上。 “容姐姐莫慌,我车技了得,断不会给他们追上我的本事,你且先进车厢里拭目以待。” 容消酒颔首道了声谢,当即入了车厢。 马车渐行渐远,等几人重新上马再追过去时,已于事无补。 直到马车独行了一段路程,容消酒才撩开门帘子:“你的伤……” 梁照晨闻声,爽朗一笑:“骗他们的,不然怎能这般容易摆脱他们的控制。” “容姐姐若要去寿州,只需要跟着我走,旁的不必担忧。” 正说完,马车转道,前方出现一匹高马。 马上的人披蓑带笠,配着双刀,他腰背笔直,懒懒握着缰绳,等着马车过来。 梁照晨眯眸,却还是咬牙闯了过去。 马上人执刀飞身而下,只一个招式便斩断载动车身的马儿头颅。 只听马儿长嘶一声,正飞驰着的马车找不着方向,顺势侧翻。 梁照晨双腿被压在车下,几乎是血肉模糊,他面色惨白,却还顾着唤容消酒。 “容姐姐,可有事?”说话时,那语气都带着颤抖。 车厢里的人爬出车帘外,还没应口,便被人揽住身子。 “姐姐何时变得这般不守信用?”商凭玉幽幽开口,声音不带半丝情绪。 “商凭玉,放过容姐姐吧。”被压在车下的人轻声乞求。 容消酒闻声,皱紧了眉弯。 听梁照晨这般诚恳言论,心里对商凭玉越发抵触。 商凭玉冷笑,像是没听见一般,只看着容消酒,咬牙启唇:“姐姐失信了,该罚。” 说完,伸出另一只手掌,趁她不备,往她后颈劈下去。 他将人抱起,朝梁照晨走近了些。 一脚便踩在压制其双腿的车轮上。 梁照晨痛得惊呼,那声音却让商凭玉越发兴奋,脚下又用力蹍了蹍:“本侯多次警告于你,可惜你屡教不改,这次便听天由命吧。” 话说完,商凭玉转身离去。 只剩下梁照晨一人浸在泥垢里,风雨浇透他全身,鼻腔里充斥着血腥和泥土味,此时此刻,比起屈辱,他更想活下去。 * 容消酒再醒来时,已在商府晋园。 脑中闪过梁照晨的身影,登时撑起身子,趿着鞋跑将出去。 不想门外站着的几个女使,将她堵住:“侯爷说了,您这个月都不能踏出这房间半步。” 容消酒眉头深皱,冷笑着问:“他这是何意?囚禁我?” “大娘子怎会这般想?侯爷说是大娘子您毁约在先,既然做不到承诺,给点惩戒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个理所当然,我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却不是他的仆从下人,哪里就沦落到被囚禁的地步,你且叫他来,当面对质。” 女使闻声,头压低了几分,没接话,径自开了新话头:“那书案上的佛经,都是侯爷特意吩咐的。在这段期间,还望大娘子将每个都抄上十遍。” 容消酒气到发笑,直觉今日才认识到真正的商凭玉。亏她之前还觉得这人和善热心,不料是装的。 她面色越发凝重,沉声问:“若是不写该当如何?” 还能送她去官府不成。 这般想着,门外出现一熟悉身影。
第29章 救星 来人一身茶青色圆领袍,彼时顽风奔袭而过,撩起他裙摆,衬出几分飘逸。 他手上提着食盒,一个眼神示意守门的女使离开。 容消酒没心情与商凭玉周旋,快步走到他跟前,肃声问:“梁公子那?” 她醒来后,记忆只停留在爬出马车那一刻,至于梁照晨当时的境况,她全然不知。 商凭玉眼色微凛,沉着面,随意应口:“他想来是受了重伤,至于是死是活未可知。” 只轻飘飘一句话,激起容消酒内心万点波澜。 她睁大眸子,复问:“你这是何意?” 商凭玉绕过她去了方桌,打开食盒将饭菜一一摆放出来,才继续回答:“没甚深意,不过是任他自生自灭罢了。” “你…你放他在那处自生自灭!”容消酒急红了眼,眸子里尽是失望。 她心里是担心梁照晨的,只是比起担心这个人,她更难过于自己去寿州的路子断了。 然而那落寞模样落旁人眼里,便是以为她过于担忧梁照晨。 商凭玉背对着她,捏紧了手上竹箸。 胸膛内烧起的腾腾火焰,下一刻就能将饭菜掀翻,可他生生咬牙忍住。 面上撑着平和,转过身与她直视:“姐姐在气什么?我没杀他不就该感恩戴德才对?” 容消酒皱眉,瞧他那一脸冷漠的样子,越发心寒。 她唇瓣轻微抖动,却迟迟答不出一句话。 毕竟他说的也没甚不合理的。 只是在容消酒的固有印象里,商凭玉是个面冷心热之人。如今这滤镜被生生打碎,她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接受。 商凭玉走到她跟前,将竹箸放在她手上,拉她坐下。 “姐姐还是先吃饭,旁的无关紧要的都先抛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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