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消酒冷冷看他一眼,手上一松,竹箸顺势落地,滚到桌脚。 商凭玉淡淡瞥了眼,唇边咧出轻笑:“姐姐不吃,那伺候姐姐的所有人也都不必吃了。” “姐姐什么时候吃完,她们才能吃。” 他说得干脆,话里话外,便是拿伺候她的人威胁于她。 她与商凭玉一同长大,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生他气,气到讨厌他这个人的地步。 她厌恶极了被强制命令却难以反抗的无力感,今日商凭玉的作为无疑正踩在她底线上。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带着明显的威胁,商凭玉语气柔和不少:“汴京城哪里比不得寿州,姐姐生平都生活在汴京,就真的能做到毫无留恋地离去?” 容消酒只觉可笑,扬脸问他:“你认为汴京有何事物是值得我留恋的?” 言语时,她语气笃定,甚至只冷冷扫他一眼,不带一丝情谊。 所以他的姐姐并不在意他。 思及此,商凭玉攥紧拳头,可只一瞬,他忽而扬眉:“无所谓,总归姐姐这辈子都是我的,要听我差遣。” 容消酒心下冷哼。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本人,谁也没资格将她束缚住。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也不能免俗,只好咬着牙佯装服从商凭玉的吩咐,循时机逃离。 商凭玉盯着她将饭菜一口一口吃完,临到最后拿出手帕,试图替她擦拭唇角。 容消酒眼尖,在他伸手过来前躲开,面上的厌恶与不满显露无疑。 商凭玉眼底划过几分受伤,凛了眸,将手帕丢在方桌上离去。 * 商凭玉去了千秋阁,阁内有一间暗室。 暗室在正房,只消将墙上挂着的佩剑扭动一下,便可打开。 商凭玉入了暗室,走过一道铁门,便见内里关押着的商维怀及其亲生父亲。 此时的商维怀被捆在铁架上,即便鞭痕遍布,伤口血淋淋地都化了脓,也始终挺直腰背。保留着仅剩的文人风骨。 商凭玉走上前,挥鞭朝商维怀身上甩去。 商惟怀嗓子被废说不出话,只得用双眸死死瞪着他。 商凭玉冷笑,看着他乌青的眼睑,干裂的双唇,心里腾生出快感。 他承认他从来并非什么正人君子,在杀人和虐人方面有着莫名的乐趣。 这种乐趣自他儿时便有,那时他瞧见府里家奴受罚,浑身残破,鲜血淋漓。路过的人只觉残忍,甚至捂嘴作呕。可他却移不开眼,甚至想凑近看。 他晓得自己应是得了什么疯病,一直都将这种恶趣味积压在心里。 直到上了战场,他第一次尝到杀人的滋味。当鲜血飞溅,带着的腥气和余温,让他颅内翻腾,精神亢奋。 在审犯人时,他亦是带着享受。看着对方从生机勃勃到奄奄一息,生命在刑具之下一点点委散。他脑中只觉酣畅,像是跟着做了场由生到死的游戏。 既然做不得造物神,那他便做一做这夺命鬼。 不过这样见不得人的心思,他从来不在人前显露。除了战场上的敌人和牢狱中的死囚,他从未对旁人下过手。 “大哥莫急,这七七四十九道刑罚专门为你准备的。”他说着,又慢悠悠地找来一铁链用力往他身上掷去。 血溅得到处都是,染上商凭玉面容,使得那殷红的眸与清俊五官相映衬,瑰丽中带着吹不散的残暴。 待他出了暗室,又恢复往日的清冷出尘。 反贼围城事件解决后,汴京城恢复往日生机。 然而在这平静之下,朝堂上又多了几股暗流涌动。 商惟怀倒台,朝堂各方势力开始重整,原本跟着商惟怀的臣工悉数投入九皇子麾下。 * 商凭玉出了府,便往皇宫去。 刚入宫内一处轩廊,迎面便撞见赵温奚。 这人抱着胳膊走过来,瞧见商凭玉的英眸一亮。 “商侯。”赵温奚熟稔地开口唤。 商凭玉当即抄手施礼,全了礼数。 他与赵温奚早在商惟怀被困在牢中时,便商量着如何打配合将商惟怀彻底除掉。 赵温奚胃口大得很,想要皇权,故而才与他联手。 两人一向各取所需,这难得的好关系是靠共同利益来捆绑起来的。 商凭玉挺直腰身,听他继续开口。 “商相一除,竟有不少臣工向本宫这头倒戈,倒是不曾没料想到的,这都多亏了商侯的好计谋。” 赵温奚笑弯了眼,语气带着明显的惬意悠然。 商凭玉沉着眸,肃声回:“若没您提前告知商惟怀的下落,哪里会这般顺利。” “殿下既帮我一回,臣必定遵照约定,尽快将您吩咐的事达成。” 他表面说得谦卑,心下却尽是冷嗤。 这九皇子年岁不大,肚子里装的是乖张顽劣、勃勃野心。若真当了君主,日后必定荒唐行事、无人能掣肘。 商凭玉要扶持的从来不是什么君主,他要扶持的只是一个好操纵的傀儡。 他要的从来都是权倾朝野,要国家攥在自己手里,自在施为。 赵温奚闻声挑眉,走上前,撩了下袖子,抬手在他肩上轻拍了下,径自离去。 商凭玉站在原地,抬脚便要走,转头就见跪在不远处丹墀上的少年。 随在身后的宫人极会看颜色,忙躬着身子,殷勤介绍:“跪在那处的是七皇子赵折桂。” 商凭玉眼梢上扬,饶有兴趣地眯眸:“是那位已故贤妃的儿子?” 宫人身子又压低三分,笑着应口:“正是那位皇子,也是孤苦,从小无母亲照顾,也无家族倚仗。” “想来这次又是受了什么欺负被罚了。” 商凭玉闻声,嘴上轻念:“本侯记得他还有个同胞姐姐。” 话音刚落,他脑中便有了新的盘算。 * 容消酒在房内待了整整一天,眼见着稠阳落,暮色沉,她只斜倚在紫檀榻上并无任何动作。 “您的佛经还没抄,侯爷说了,每日抄上三十页,您只需要三旬便可抄完……” “出去。”女使话还未完,容消酒却不愿听,翻了个身,下逐客令。 那女使看着容消酒后背,忽而上前,将一直捏在手中的纸条塞进容消酒怀里,遂即匆匆离去。 容消酒一愣,拿起那皱作一团的纸条坐起身。 上面赫然写着“事关施将军,今晚千秋阁见”几个大字。 她双眸一闪,心头泛上几分激动。 只要跟她母亲有关系的任何事物,都会教她不自觉地失去理智。 这次也一样,她想都没想这纸条的真假,开始寻思法子如何出去这道门。 正盘算着,门外传来上官棠的声音。 容消酒像是见着救星,赶忙起身上前去迎。 “嫂嫂您怎来了。” 上官棠手提着食盒,手上紧攥着一手帕。 “听闻你今日还未进食,我便捎来了南迪糯花糕,教你尝个新鲜。” 自从商惟怀遭逢变故后,这上官棠便像变了一个人,收了锋芒,以往的傲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容消酒轻叹口气,正要开口安慰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正纠结着,她手上被人塞了一方丝帕。 “嫂嫂……”容消酒有些发愣,呆呆看着她。 上官棠面色如常,朝她靠近,凑到她耳边低语:“这丝帕上沾有迷药,可以助你顺利出院子。” 容消酒顿时了然,原来这上官棠晓得她被送纸条一事。 她攥紧丝帕,淡淡颔首,趁没女使望这处瞟,忙将丝帕收入腰间。 她正想问这究竟是何情况,却见上官棠收回了手,后退几步:“既然东西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上官棠反常的举止,惹容消酒越发摸不着头脑。 她本就好奇谁人会将她约在千秋阁见面,还与她母亲有关。 一个澹月疏星的夜晚,容消酒一直窥伺着时机。 直到有女使入内,她找准时机走上前,不等对方开口,便拿出丝帕将人弄晕。
第30章 死因 容消酒刚踏进千秋阁,脖颈处便抵上一柄白刃。 借着月色,她能瞧见执刀的是一小厮,以及站在小厮身侧的上官棠。 她眸色一沉,语气不急不徐:“嫂嫂这是何意?” “莫要反抗,待会儿你自然晓得。”上官棠冷冷说完,转过身朝正房去。 容消酒被推搡着紧随其后。 上官棠熟稔地找到机关,打开暗室。 过铁门,那扑面的腐臭味惹得三人皱紧眉头。 室内没有窗棂,只豆点烛光,堪堪将四下照彻。 逼仄又矮窄的布局,带着天然的压抑,让人瞧着喘不过气来。 容消酒正对着一张铺满刑具的木桌,木桌后是由木桩拼成的两个小隔间。 隔间内是被铁链捆缚的两个人,一个是商维怀,另一个她也眼熟,是这商府的管事家奴。 她还在张望,就听身前的人唤了声“阿怀”。 上官棠憋着泪,快步跑到商惟怀跟前。 凑近了才发觉,那桎梏着他身子的铁链一头顶在木桩上,另一头直接嵌在他肩胛骨和脚腕里。 嵌入处的皮肉外翻,渗血流脓,惹得她心揪一般的疼。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想去摸他那挂满血痕的俊脸。 却在即将触及时,又唯恐碰着他脸上伤口,猛地收回。 “夫君受苦了,我已然想着法子救你出去。” 言罢,执刀小厮识相的将容消酒押上前。 靠得越近,越能真切嗅到商惟怀周身腐肉散发的腥臭味。 容消酒顾不得脖颈被白刃划破的疼痛,忍不住干呕出声。 声落,四下阒寂。 容消酒再抬起头时,恰巧对上商惟怀那双幽深又霣丧的眸。 瞧着那眼神,她莫名心虚,只一眼赶忙瞥开视线。 上官棠冷哼一声,显然对将才她干呕的举动嗤之以鼻。 “阿怀的嗓子被毒哑,每日还要受五十鞭,不给食不让寝,连死都不能。” “如此种种皆是你那好夫君所为。” 容消酒眉梢一蹙:“商凭玉,他怎么会?” 这段时日她也看出商凭玉不似表面那般温和有礼,却没想过他会这般残暴之事。 商惟怀可是他的亲大哥。 上官棠伸手抹了抹泪,咬牙接话:“我们都被他骗了,虚伪残暴、六亲不认才是他的真面目。” 容消酒瞥了眼依旧抵在自己脖颈处的刀刃,未信她话。 反倒冷笑出声:“诓我出来,又拿刀抵在我喉咙口,嫂嫂为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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