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随侍发觉这方向并非往皇宫去。 遂即以为商凭玉行错了路,便试图追上前去提醒。 奈何白颠马非寻常马,他们硬是追不上,只能跟在后面高喊“王爷,走错路了”。 可前头的人充耳不闻,直到抵达侍卫马军司的牢狱,商凭玉才停下。 他大跳下马,一手将马鞭甩给守门人,快步入内。 狱卒上前施礼,“商指使,您怎来了?” 他们早听闻商凭玉府中失窃,已乘船离了汴京。 可没想到,才几个时辰,便又回来了。 商凭玉冷着脸没答话,脚步不停走到关押死囚的牢房内。 商凭玉指了指两个死囚,沉声启唇:“将这二人带过来。” 狱卒弓着腰,颔首连连。 不等他再说些什么,商凭玉已转身往刑讯室去。 折返回去时,正巧遇上追过来的几个随侍。 随侍跪地挡住他去路,为首的随侍恭声开口:“王爷,您不是要入宫复命,怎来了此地?” 商凭玉歪头,居高临下睐他一眼:“本王的事何时轮到你们问了。” “让开!” 他语气不容置喙,随侍不敢再说话,纷纷站起身,为他让路。 商凭玉去了刑讯室,内里潮湿阴暗,四下散着刺鼻难闻的血腥味。 他却爱极了这气味,只要闻着身体血液就忍不住翻腾起来。 待到死囚被带进刑讯室,商凭玉正坐在中央太师椅上。 他单手托腮,见人来,朝狱卒摆摆手,示意他关门离开。 狱卒见怪不怪,他不是没见识过商凭玉的狠辣,一旦被带进刑讯室的死囚,必死无疑。 室内,两个死囚孑身站在原地,颤巍巍看向不远处站起身的商凭玉。 “本王允许你们还手。”商凭玉说着,迈步走上前。 * 约莫半个时辰,商凭玉拉开了刑讯室的门,他手拿巾帕擦拭着指尖上的血。 “清理干净。”他丹唇轻启,眼眸仔细端详着还未擦净的手。 狱卒弓身颔首。 早候在一旁的几个随侍跟着商凭玉离开。 他们都清楚,他们家主子这是气极了,才会来这牢狱靠杀死囚纾解心情。 只见面前人掀眼,又恢复以往的清冷神色。 “进宫吧。”说话时,他语气都沉静下来,没了刚过来时的盛气凌人。 几个随侍暗地里松一口气,看来是情绪缓和了。 * 平夷大道驿馆内。 容消酒扶着梁照晨上了二楼,却与梁鸣撞个正着。 “父亲。” 梁照晨垂下首,率先开口。 梁鸣“嗯”声,视线落在容消酒身上。 “父亲,这位便是那霜桐居士。” 梁照晨见四下无人,遂直接将容消酒真实身份说出口。 话罢,将容消酒往前推了推。 容消酒顺势敛衽作礼。 梁鸣眼前一亮,肃穆的神色缓和下来,“不想竟是霜桐居士,当真是年轻有为。” 他一直以为这霜桐居士是位大气磅礴的男子,不曾想竟是这文文弱弱的女娇娥。 心底涌上一层复杂心绪,不知是对霜桐居士并非男子的失落,还是对霜桐居士是这般好模样的女子而震撼。 或许两样都有。 梁鸣一来,亲自将梁照晨扶进房间。 房内也只剩这父子二人。 “这霜桐居士竟是女人?” “区区一个女人竟能画出那般大气舒展的画作。” 梁鸣嘴上不停嘀咕。 梁照晨温和一笑,语气恭敬,却隐约带着几分辩驳:“自然,霜桐居士贵为女子,画技却远超诸多男子。” 梁鸣点头附和,虽说对霜桐居士是女子一事心有芥蒂,却也不得不承认其画技之精湛。 “如此也好,女子可比男子好摆布。只要你多献殷勤,不愁霜桐居士不入我梁家门。” 梁照晨不着痕迹地轻笑一声,女子好摆布。 谁说女子好摆布的。 若是好摆布,他还会落得这副模样? 不过面对自家父亲的话,他也不好多反驳,只抄手一礼,乖乖称是。 “趁着为父也在,便助你早日挽住霜桐居士的心。” 梁鸣边说边撩袖,颇有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梁照晨心下冷嗤,助他?不对,是助整个梁家。 他父亲一向没甚好心,不然他被商凭玉当众鞭打时,怎不见出现。 梁照晨早对这人没甚期望,自然也不会因为父亲没有替他出头而黯然伤神,他亦不需要父亲那虚假的聊胜于无的帮助。 * 天色烧熟了太阳,淌出漫天霞光。 驿馆徐徐点起灯盏,照得整个高楼气派非凡。 商凭玉乘马停在驿馆外。 早有守门人前来迎,十分顺利的上了二楼。 室内除齐国公外,还有容消酒、梁鸣和梁照晨。 商凭玉像是没瞧见坐在一处的容消酒和梁照晨。 扬着得体地笑与齐国公攀谈,临说到梁照晨父亲,他轻笑一声,问道:“不知这位是?” 梁鸣呵呵一笑,他亦知晓商凭玉是个不能得罪的主儿,处处端的谦和有礼。 “回王爷,草民寿州鹿屿书院梁鸣是也。” 商凭玉挑好了眉头,“梁公子的父亲?” 听到商凭玉提起自家儿子,梁鸣忙颔首附和:“正是正是,难为王爷还记得犬子梁照晨。” 梁鸣此时对梁照晨与商凭玉的恩怨,全然不知。 就连霜桐居士便是商凭玉妻子一事也不知晓。 商凭玉唇角勾出一抹笑:“自是记得清清楚楚,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梁照晨站一侧抿唇不答话。 他被商凭玉当众用刑,他父亲没站出来说情也便罢了,如今竟还与商凭玉攀谈起来。 梁照晨只觉耻辱,心口不由得憋闷,深吸一口才缓过劲来。 正此时,众人一并坐下。 容消酒瞧出他心头不爽,破天荒地替他夹了菜。 “不论有何事,吃饱了再计较。” 容消酒声音极低,只梁照晨能听清。 落在旁人眼里,却像是二人在耳鬓厮磨。 商凭玉下意识看过去,梁鸣注意到,笑着打趣:“王爷是也觉得我儿与这小娘子般配?” 他话音未落,商凭玉的眼神便刷地看向他。 梁鸣被看得一愣,明明那眼神漫不经心,他却总觉得带了几分杀气。 思及此,梁鸣轻咳一声,又继续道:“不知王爷可识得这位小娘子?” 商凭玉执起酒杯,身子往前倾向梁鸣那边,面上淡淡一笑:“识得。” 其余人见状,察觉商凭玉的异样。 容消酒正要向梁鸣解释自己与商凭玉的关系,不曾想正要开口,便被梁照晨按住肩膀止住。 容消酒转头看他,便见他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容消酒有些诧异,若是此时不说,梁鸣便要当着商凭玉的面,调侃商凭玉的妻子和他儿子了。 如此,必然得罪商凭玉。 毕竟不管一个丈夫爱不爱妻子,都不会任由妻子被旁人调侃打趣。 容消酒自然也知晓,可见梁照晨坚决不允她出声,便也噤了声。 总归梁鸣是梁照晨的父亲,想来梁照晨自有对策。 容消酒这般想,却不知梁照晨与他父亲的真实关系。 他可巴不得自己的父亲栽个大跟头。 梁照晨面上平静,只旁观着不言语。 梁鸣却笑容越发灿烂,朝商凭玉笑道:“那您想必晓得这小娘子是名动天下的霜桐居士,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师,与我儿这书法大家甚是般配。” “梁老所言确实在理。”说着,商凭玉仰头喝下一杯酒。 梁鸣却不知自己性命越发堪忧,继续接话:“王爷也觉得草民所言极是,那不知王爷可有替人保媒的兴趣?” 梁鸣试图借此,拉近与商凭玉的关系。 商凭玉笑意更深,弯曲指节敲击着桌面:“要如何保媒?”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趁这良辰美景,请王爷为我儿保媒,让霜桐居士嫁进我梁家来。” 商凭玉闻言,直接笑出声。 周身的气息也越发冷冽起来。 容消酒下意识出口反驳,“梁伯伯说笑了,我与梁公子没那缘分。” “怎会呐,你们不管是从外貌年纪、身份地位上哪里就没缘分了。” 梁鸣笑着回话,他今日是下定了决心要努力撮合霜桐居士与自家儿子的。 不等容消酒开口,商凭玉先一步,执起银箸敲了下酒盅,随意开口:“若要你儿子与霜桐居士成就一段好姻缘,先得让霜桐居士与本王和离。” 他说完,丢掉银箸,面带微笑地看着梁鸣。 “真不赶巧了,本王和霜桐居士还未想过要和离。”
第58章 包庇 听商凭玉说完,梁鸣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这…这这……”难得他一张巧嘴,在此时却一句话也堆不出。 他转头朝梁照晨看去,试图求救,不曾想自家儿子低着头咳嗽,与他错开视线。 他只得咽下一口气,噗通跪地,连声求饶。 商凭玉唇边荡漾着玩味的笑,拍了拍衣襟上的褶皱站起身,径自走到他跟前。 “不知者无罪,梁公快快请起。” 梁鸣哪里敢抬头,只拱手继续表达歉意。 “草民言语无状,还望王爷恕罪。” 商凭玉没再扶他,视线落在不远处梁照晨身上,像是挑衅一般,说道:“本王与霜桐居士乃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这桩婚事两家盼了十几年,你说这样的姻缘要拆散吗?” 梁鸣看着地面,全然不知商凭玉此刻反应,为了让他消气,毫不犹豫点头附和:“这样好的婚事怎可拆散,您与霜桐居士才是名副其实的般配。” 闻声,商凭玉呵呵一笑,眉眼都朗畅起来,他视线一眨不眨的看着梁照晨,见着梁照晨脸上浮出一抹僵硬,他心情越发愉悦。 “说得好。那您那公子竟妄想与本王的妻子缔结良缘,岂非违背人伦纲常,这样看来贵府家教不严,家风不正。” 梁鸣听他这话,一脸窘相,却不敢反驳,只叹口气,找补道:“王爷放心,犬子不是那样的人,断不会行此荒唐事,有草民在,草民定会好好管束于他。” 话音还未落,商凭玉突兀又大声的应了一声“好”。 他拍了拍手,吩咐门边的随侍:“将本王的长鞭拿过来。” 随侍应声,拿着长鞭走上前,双手递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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