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郎君如今身份尊贵了,整个汝城,将来甚至整个天下都要在她的郎君面前俯首。 就在刚刚,她的郎君疼爱了她好一番,她便娇气起来,理直气壮要这要那,还要那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冷肃郎君扶持着,这样她才心满意足。 她向来是这性子啊。 虽出身商户,可一直都是被宠着的,要金汤玉水地享用着才好。 霍二郎这么想着间,却陡然感觉一道视线淡淡地扫过来。 他下意识看过去,这才察觉,是皇太孙殿下,阿畴。 他正看着自己。 他忙下意识收敛了,略颔首示意,于是皇太孙的视线便收回去了。 霍二郎却有些煎熬起来。 此时正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季节,汝城的风是温暖湿润的,带着泥土的新鲜。 霍二郎却在那泥土的气息中,想起那一年希锦还不曾及笄,那一抹细腰正如路边轻摇慢舞的鹅黄细柳般,她笑起来娇滴滴的粉艳,能让那百花羞去。 他年长希锦几岁,是早早懂事了,隐约也知道男女床笫事,心里怎能没有期盼? 当时他看着那花树堆雪一般的小娘子,是笃定的,都已经订亲了,只等着她及笄便要娶她过门的。 娶她过门后,他要如何如何,男人的心思无外乎那些,恨不得一口吃了那小娘子。 只是当他这么看着时,却不经意间感觉到了那赶车人的视线。 很平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不过他却陡然间后背发凉。 会觉得自己已经被暗夜里的野狼盯上,对方虎视眈眈。 当时的他以为是一种错觉,想多了,可是如今他知道不是。 不过是几次春秋,人世间却已经换了一轮。 他成了从旁暗暗看着,拚命压下心思的男人。 暗暗地觊觎着别人的妻,却永远不敢声张,只能从那些许蛛丝马迹推测着,那小娘子才经历了怎么样的情事。 *** 最开始希锦还想着刚才看到霍二郎的事,不过很快,这些许尴尬便随着路途的新鲜抛到了脑后。 她要出远门了!要去皇城了! 最开始出汝城时,路边都是人,都在看皇太孙殿下的阵势,不过沿着那官道往前走,慢慢地人少了,只看到村庄以及偶尔拉着牛车的农人。 又走了半个时辰,连那农人都不怎么见了,不过各色人等却多起来,来往的商旅,或骑着驴的,或拉着车的,也有挑着茶汤的货郎,给那来往行人倒上一盏来喝。 希锦搂着芒儿,靠在窗户看外面,这会儿天是朗润的,风带着沁凉,看那样子要下雨了。 往远处看,在那春意盎然的绿中,天是淡蓝的,泥土却是浅褐的,一时只觉心旷神怡,天高地远。 芒儿也是兴奋得很,从出了汝城就一直撒欢。 他满打满算才两周岁,去岁时出来踏青他还不懂事,哪知道这外面景致,如今看什么都新鲜,看那外面啄木鸟,看那草丛中的花蝶儿,看得目不暇接。 最后这些总算是看腻了,他又探头去看前面那几匹马,一匹一匹地数,竟数出八匹马。 他拍着手,口中喊着“驾驾驾”,一脸兴奋。 旁边秋菱便笑着道:“小郎君竟会数数了呢,这么大的孩子,一般哪会数数!” 旁边穗儿也道:“小郎君以后果然是要做大将军的吧。” 希锦听着,心想这穗儿傻了吧,做什么大将军,芒儿是龙子龙孙,最起码也是一个王爷! 芒儿胡闹了一番,那兴奋劲儿过去便不行了,开始打瞌睡。 希锦便抱过来哄了哄,又让奶娘抱过去里面暖间:“喂点香奶酪,喝点水,哄着他睡吧。” 奶娘自然早把芒儿要用的都准备妥当了,当下应着,抱了芒儿钻进去暖间了。 到底是马车上,隔音并不好,只听得芒儿开始还嘟哝了几声,之后果然睡着,安分起来了。 芒儿睡了,希锦便懒懒地挨靠在车窗垂帘旁,看着窗外。 这马车走得不算快不过也不慢,如今已经出了汝城约莫三十多里地,路边有那茶饮子供给往来人,还有几个农人正在田中耕作。 这是出了汝城了,希锦这么想着时,便觉得新鲜。 她没出过汝城,小时候曾经想着要远嫁,要出去做买卖,后来长大了,姑娘家身娇体弱的,又是不能吃苦的性子,至于远嫁那更是天方夜谭。 谁曾想,如今她竟走出汝城,而且要过去那遥远的燕京城,去走一条富贵锦绣路。 她坐在那里,翘头往后面看,后面都是车马,足足十几辆,有他们的行李货物,也有随行的奴仆小厮,其中还有一辆是专供她四堂哥以及霍二郎用的。 这两位也都跟着他们过来。 本来他们两个盘算着也要带一些土仪的,要去燕京城做买卖,不过如今跟着阿畴的车马,自己也不好带什么了。 不知道霍二郎怎么想的,但四堂哥那里倒是喜欢得很,二伯母也是满心贴过来。 土仪无非是挣一些银子,可他们跟着皇太孙过去燕京城赴考,这里面沾亲带故的好处自然大了去。 希锦不太懂燕京城那些事,但这种道理走到哪里都一样嘛。 这么想着间,却听那边马蹄哒哒哒的,原来是阿畴刚才落下来一些,如今骑马追上来了。 阿畴今日穿了一身浅紫长袍,越发衬得他颀长挺拔,而此时他似乎正和旁边侍卫说话,低声吩咐着什么。 希锦便看到,那长袍在这侧身时略收紧,显出劲瘦的细腰,而那长袍布料也顺着肌肉纹理走势,勾勒出一段精悍窄瘦的弧线。 显得很有劲儿,但也矜贵好看。 希锦便有些脸红了,说不上来的感觉,她竟然瞬间想起之前的种种。 当时她趴那里,看不到,但可以感觉到,那力道啊,跟打桩一样,她根本受不住,两条腿不断打颤,甚至几乎要被撞得贴上窗棂。 这会儿看着他那精悍有力的腰,想像着自己当时自己感受到的那股力道,就是来自这里。 这么一想,心都酥了,发痒。 正心荡神摇时,突然间,阿畴却看过来,那黑眸清凉冷静,那么望向她。 于是这一刻,忽而一阵风吹来,带着不知什么花的香味,以及些许湿润的沁凉,就这么扑面而来。 她的心便被轻轻磕了一下,有异样的情愫就那么蔓延开来,让她手指头都跟着发酥。 她微吸了口气,勉强镇定下来,隔着那朦胧雨雾,冲他招了招手。 她想示意他上马车,免得淋雨着凉了。 此时雨雾朦胧,轻烟微凉,在马车精致华美的珠帘下,在那层层薄锦的垂帷下,妩媚姌袅的小娘子微红着脸,俏生生地和人招手,那双眸子灵动得仿佛含了一汪清泉。 任凭谁看到不觉得迷人眼,阿畴身旁的那侍卫恍惚看了一眼,冷不丁便红了脸。 希锦自然没看到,她只是觉得有风吹来,毛毛细雨扑打着窗棂,确实冷了,便趁机关上窗。 阿畴笔直地坐在马上,握着缰绳,策马过去车后面,之后将缰绳随手交给了一旁侍卫,自己翻身下马。 再之后,一撩帘子,他一个弯腰,进来马车中。 希锦便咬着唇,含笑递过去一大块布巾。 她往日总是娇俏灵动的,有什么说什么,如今倒是含羞带怯,眉梢泛着妩媚的飞霞。 阿畴略默了下,面上也有几分红。 两个人在即将出发时来了那么荒唐一时,一时不方便,怕是都没怎么清洗,只擦了擦。 而他骑着马时,看着她乘坐的那辆车,竟不自觉胡思乱想起来。 比如想着她素来讲究,怕是并不舒服,等晚间安顿了要让她好好洗一个花浴,又想着如今自己骑马,她坐马车,等以后有机会定是要教她骑马的。 骑马,骑马,骑马……这个念头徘徊在心里,于是心都跟着酸酸麻麻的。 他的希锦,要学会骑马,骑一整夜。 就在这种无法摆脱的执念中,他终于上了马车。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来那方巾,略擦拭了下发间的潮意,之后才道:“等回去燕京城,天气暖和些便带你去去踏青骑马。” 希锦:“踏青……好啊!” 她只听到踏青,没听进去骑马。 阿畴又道:“对了,等到了燕京城后,有些事你也得当心了。” 希锦:“什么?” 阿畴:“你不要看别人。” 希锦:“啊?” 她看过去,却见阿畴眉眼认真,神情郑重。 看起来这是很大一件事。 她也不自觉挺直了脊背:“嗯?不能看别人?那我怎么办?” 阿畴解释道:“比如刚才,你可以看外面,毕竟这一路过去确实难熬,但是你只能看我,不能对别人笑。” 希锦无辜:“可我没对别人笑啊,我是对你笑。” 阿畴正色道:“别人会误会。” 希锦想想适才种种,其实也觉得没意思,只是看看外面的景,看看自己夫君,怎么就不行了? 若是在汝城,那不是随便看吗?谁家小娘子天天关家里,这还不能踏青玩耍了? 她忧心忡忡起来:“该不会过去燕京城,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那还有什么意思,成坐牢了! 阿畴:“也不至于,皇城大街上也有小娘子在外逛街,这个时节郊外踏青的比比皆是。” 希锦:“那就是了,既然皇城大街上有小娘子出来逛街,那凭什么我不可以?我就是看看,这路途遥远,我看看景解乏而已。” 阿畴:“那你也不要看别人,你这么笑,别人会误会。” 希锦不太情愿地道:“行吧。” 心里却想,小心眼,她只是笑笑而已,他就多想了,就是一醋坛子! 阿畴知道她不服气,很勉强,不过也只能这么叮嘱她。 没办法,她生得太好,跟水儿一样的人物,坐在马车中往外看,烟雨朦胧她那么绽唇一笑。 当时旁边侍卫脸都红了,怕不是以为希锦是在对他笑。 想到这里,阿畴却记起今日出门时,霍二郎看向马车的那目光。 那种目光,他懂。 觊觎,但认命,不会再做什么了。 霍二郎接受了现实,知道无力回天,但他终究是酸的,不舒服的。 而想到希锦曾和那霍二郎订过亲,曾经他们的种种,那是自己抹除不掉的,他便恨不得—— 希锦从旁打量着他那神情,只觉神情莫名晦暗。 一时也有些叹息,刚才所有的旖旎心思烟消云散了。 明明是珠玉一般的郎君,怎么就这脸色呢,这一天天的就不见几个晴天! 不能给她笑一个吗? 也就是现在他不是赘婿了,他若是,他每晚不给她来一百个笑,不许他上床,规矩必须给他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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