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虽然是阿畴的亲翁翁,但他害了阿畴的爹娘,若他不动阿畴的主意,阿畴就此隐没民间,自然不会去想着什么。 现在嘛,当然盼着他早死! 希锦顿时觉得,自己夫妻二人简直仿佛那盼着老的赶紧死了好谋夺家产的不孝子。 心里恨不得来一句:老不死的! 阿畴又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希锦想了想,却想起那韩相,那可不是寻常人,光是买卖就不知道多少,怕不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于是她问道:“你才过去燕京城,也没什么根基,可有什么帮衬的,总不能你形单影只,就一个人吧?” 阿畴:“难为你,竟想到这些。” 希锦:“总得有个为你鞍前马后的,不然你怎么办,不可能靠自己啊!” 阿畴略沉吟了下:“因为之前种种,我母族已经没什么人了,不过有位舅父,比我大十二三岁,和我感情甚笃,这些年他一直在军中,如今也有些战功在身,自是会为我筹谋,诸事有他为我打算,再在朝中拉拢一些人脉,加上官家本就属意我,我现在坐在储君之位上,已经是有了七八成胜算。” 希锦听着,忙问:“那比起韩相来,你这舅父谁的官大?” 阿畴:“韩相权倾朝野,我舅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希锦:“这韩相帮你还是帮谁?” 阿畴:“韩相为官数年,权倾朝野,自有他的算计,也有他的利益考量,不过好在,他也是识时务者。” 希锦地将他的话反覆回味了一番,明白了。 这韩相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人家这种朝廷命官都是有自己权衡的。 怕不是要找一个容易掌控的吧,这样他韩相可以继续掌控权柄。 昔日自家那孙嬷嬷,其实当初也是巴不得阿畴为赘婿,家里迎一个赘婿,她当老人的腰杆就挺得特别直,还可以倚老卖老。 家家国国的,无非这个道理。 阿畴捧起希锦的脸,低首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希锦,我如今和你说这些,你……心里可怨我?” 希锦轻咬着唇,犹豫了一会,终究一狠心,道:“这世间有什么事是可以坐享其成的吗?要想得多大的荣华,就要承担多少风险,商贾之家做生意尚且要衡量利弊得失,去皇宫里谋夺一个皇位,难道还能盼着别人奉送到我们手中吗?你既是皇家血脉,我们母子既有这等机会,又仿佛唾手可得,若是就此放弃,那才是后悔一辈子!” 希锦确实有一点点后悔,但也只是一点点。 很小的一点点。 所以她深吸口气:“来都来了,总不能回去!荣华富贵我们一定要!” 阿畴看她这样,便也抿唇笑了。 他低头,用额抵着她的,哑声道:“我其实有时候会后悔,也会担心。” 希锦在很近的距离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垂下的羽睫,低声问:“你担心什么?” 阿畴却不说了。 他其实是想世间少有的锦绣富贵捧到她面前,让她不要有一丝忧愁,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他也会忐忑,怕她后悔了,给他一巴掌,大骂他是个骗子。 希锦便明白了。 她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坑了我,把我坑进来,我其实也没有回头路了。” 阿畴神情晦暗,他轻抿了下薄薄的唇:“是。” 哪怕他有□□成的胜算,但是终究怕功亏一篑,如果那样,反倒是连累他们母子性命。 希锦便叹了一声:“阿畴,其实有一件事,我也瞒着你,到现在没告诉你。” 她说话的样子太过郑重,以至于他下颚也微绷起来。 他垂眸凝视着她:“嗯?” 希锦轻咳一声:“我们先说好,我说了,你别生气。” 阿畴的呼吸便停顿下来。 他的视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锁着她,之后以很轻的声音道:“你说。” 于是希锦便宣布道:“我们的六重纬,我已经让人拉着上路了,这一路随着你皇太孙的车马回去,我倒是要看看,这一路税亭,谁敢收我们的税!” 阿畴:“……” 他太阳穴微微抽动。 希锦说完这个,干劲儿便缓缓回来了。 她轻轻攥拳,道:“等到了燕京城,这批货一定要卖个高价!发财了!” 阿畴在片刻沉默后,到底是道:“很好,我们终于可以发财了。” ** 开始时候,希锦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毕竟那一批六重纬价格昂贵,且又是挺大一批货,要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这么一块肥肉过往的税亭哪肯轻易放过。 况且这么惹眼,别人会不会以后为什么皇太孙带这么一批货。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皇太孙就是皇太孙,皇太孙能够得到的便利远不是她能想像的。 尽管他们一路刻意保持低调,也没有通知各州府,但是沿路消息灵通的各州府依然早早筹备迎接,那犊车都是用彩帛扎裹的,还在下榻处备下膳食,膳□□细用心自不必提,就连用具都是一水儿的银碗银盘,其中花费的心思不得不让人叹息。 这一路上但凡落脚之地,全都是各地驿站精心准备好的,在他们歇下后,便有当地官员前来求见,也有一些女眷投了拜帖试图和她拉拢关系。 当然这些阿畴一概拒绝了,他的意思是现阶段他们要尽快赶回去,过去燕京城面见官家。 他看着希锦道:“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 希锦听着这话,开始略些惊讶,这些可都是各地的高官,若是以前他们见都不会见到的,如今阿畴竟然只是淡淡的一句无关紧要。 但是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也很是习以为常。 希锦很快便想到,以阿畴如今的地位,这些确实都是无关紧要的,她只是惊讶于阿畴竟然适应得这么好。 她不免有些疑惑,在过去阿畴作为赘婿的日子,作为一个商贾之家的赘婿,身份卑微,那样的他又是怎么看待这一切的? 当自己对他冷嘲热讽的时候,要他侍奉自己的时候,他想起曾经的荣华富贵,曾经的尊贵身份,他不会懊恼遗憾吗? 阿畴抬起眼,他看出希锦的疑惑:“又想什么呢?” 希锦纳闷地托着下巴,清亮的眼睛困惑地看着他:“以前,你心里没什么不服气不甘心吗?” 阿畴:“有什么不甘心的?” 希锦想起阿畴之前评价四郎的语气,道:“你身份如此尊贵,却沦落至此,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傲气的?我看你平时倒是很能装,只是偶尔翘翘尾巴尖吧。” 阿畴笑了下:“也不是故意装,我只是并不在意罢了。” 希锦:“你以前就没半点遗憾?” 阿畴:“不遗憾。” 希锦轻哼:“既然这样,那你最后还不是要跑回去燕京城当皇太孙?你看,你想当皇太孙不就当了吗?说明还是在意的!” 阿畴听这话,扬眉:“我过去燕京城是为了谁?” 希锦听着疑惑:“还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儿子,不然呢,你还能为谁?难道你竟说要为了我吗?” 她轻哼一声,道:“等回去后,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要当皇帝了,芒儿也能当太子了,可我呢,我连正头娘子的身份都未必有,你还能是为了我?” 阿畴便无言以对了,她这么想确实是有道理的。 希锦越想越觉得委屈,哼哼着道:“咱们家就数我最亏,从当家做主到母凭子贵,我亏大了,这就不是一个好买卖!” 原本她是家里最大的,现在成了身份最低的了! 阿畴看着她这样,眼睛中便漾起笑意:“别哼哼了,再哼哼成小猪了。” 希锦:“你才——” 说到一半,她咬唇,咽下去了。 之前已经说皇太孙是野狗了,太大逆不道,现在不能再说他只猪了。 阿畴显然也没在意,却是低声问道:“怎么样,身上还好吗?” 希锦听着,面上微红:“疼着呢!” 阿畴越发压低声音:“哪儿疼,后面还是里面?” 里面不太可能,到底是几年夫妻了,他知道轻重,不可能伤了她,至于后面—— 他承认当时他盯着那颤巍巍的雪团弹软滑腻的样子,就忍不住,拍打了那么几下。 其实根本没敢用什么力道,可她这身子娇,自是呜咽咽地哭,只扭着腰喊疼。 希锦面上飞霞,轻哼着道:“后面。” 阿畴:“我们晚一些下榻在驿站,到时候我看看,若是严重,便抹点药。” 希锦:“哪用得着呢!” 其实她知道,估计明日一早就差不多好了,往常都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撒娇。 就是要他多疼自己啊! 阿畴便道:“那里现在先躺着歇一会吧,免得困乏。” 希锦听着:“嗯,行。” 阿畴:“我先出去了?” 希锦听着,有些不舍得,不过也知道他要骑马,不好一直闷在马车里和自己混。 她便伸出胳膊来,软绵绵地搂住他的颈子:“别走,你弄疼我了,我也要弄疼你。”阿畴垂眸看她,眉眼温柔:“嗯,怎么弄疼我?” 希锦却突然对着他的唇咬了一小口。 阿畴看她咬着自己的唇不放,只睁着晶亮的眼睛看他,又倔强又得意,分明就是故意的。 他不言语,笑看着他,纵容的,随她处置的,怎么都可以的。 希锦看他听之任之,无半点反抗,也就放开他,饶了他吧。 谁知道,因为原本是紧紧吸着的,如今放开,竟然发出湿润润的“啵”声,软软弹弹的那种。 这声音暧昧到让人脸红,一时车厢中两个人都很是意外。 过了一会,希锦才小声道:“都怪你!” 阿畴被咬过的唇泛着酥麻的甜。 他承认:“嗯,怪我。” 希锦:“就是怪你,怪你怪你都怪你!” 反正有什么不好就怪他! 阿畴摸了摸自己被啃过的唇,笑着道:“这么会咬,属小狗的吧。” 希锦便笑,笑得很有些得意:“那我属你的!” **** 此去燕京城,虽说路途遥远,难免劳顿,不过阿畴身为皇太孙,一路浩浩荡荡的,底下奴仆侍女自然都伺候得妥帖,以至于希锦并没觉得多少疲乏。 白日赶路时,阿畴大部分骑马,偶尔会过来马车上陪陪希锦和芒儿,芒儿看着那马喜欢得很,阿畴见此,便干脆抱着芒儿一起骑马。 希锦开始还担心,毕竟那么小的小人儿,怕马上颠簸,后来见芒儿兴奋喜欢得很,这才放心。 身边奶妈和秋菱见了,也都看着乐,道:“就说我们郎君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小的小孩儿,竟能骑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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