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锦听这话,看着不远处的阿畴和芒儿,阿畴骑在马背上,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护着芒儿,另一只手则握着缰绳,看上去挺拔又贵气。 她便想起他们父子两个在灯下算账认字的样子,谁能想到的,如今这父子竟然能骑马了。 宁家虽然是汝城第一富户,但宁家子弟也轻易不能骑马的。 所以人这辈子,生在什么门第确实很重要,生成皇亲,从小就可以被当爹的抱在马背上,驰骋纵横,而生在商贾之家,就整天拨弄着算盘精于算计了。 这么说来自家芒儿确实有福气,虽生在宁家,但才两岁就成了皇子皇孙,以后到了皇城后,她不要对儿子提起那算盘账,让芒儿没事多读读书,要培养龙血凤髓的气质和底蕴了。 希锦这么看着间,也翘头往后看,想着不知道四堂哥和霍二郎的车在哪儿。 晚间落脚驿站时倒是见过他们的车,不过没见到人,说是下榻后分内外宅的,她在内宅,他们在外宅。 不过看不到也就罢了,反正等到了燕京城再说话。 谁知道正看着,阿畴的视线突然扫过来,那眼神就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希锦便收回来了。 心想这人就是万年的小心眼,把心掏给他,他也小心眼! 而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就阿畴来说,他自然是想尽量低调,不想引起大家注意,特意吩咐绕开各地州府,不要地方官员款待迎接。 不过希锦还是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风光,这一路上所到之处都是敬仰,希锦可谓是心花怒放。 但是这种心花怒放在即将抵达燕京城的前几日,便被不安和忐忑笼罩了。 这日她坐在马车中,看着窗外。 她要进皇宫了,要见那至高无上的官家了,这些对她来说是陌生的。 她侧首看了一眼身边的阿畴,阿畴刚刚亲自哄了芒儿睡下,把芒儿交代给奶娘后,她便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品着香饮子,看着窗外。 此时已是黄昏,晚风吹过,夕阳西落间,半边天空都化为了赭色,有三两只乌鸦轻盈地飞过一旁才发出芽的柳树。 路上偶尔有三两行人,或挑着担,或赶着牛车,这应该是从燕京城赶回家的农人。 希锦心里竟莫名涌起些许惆怅。 她自小生在汝城,长在汝城,如今骤然遭遇了这天大的变故,来到了这陌生之处。 来往的行人都各有归途,便是远去的鸦鸟都似乎要归巢了,而她却要赶赴一个陌生之处。 她这么想着间,就听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想什么呢?” 希锦靠在那车窗棂上,看着窗外恰好低飞过的乌鸦,道:“我正想这老鸹呢,这里到底和咱们汝城不同,你看咱们汝城那么多好看的鸟儿,去了郊外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叫声都觉得喜欢,结果到了这燕京城,一路连个好看的鸟都没见着,也就是这老鸹乌鸦飞来飞去的,呱呱呱的叫得人耳根子都烦。” 阿畴解释道:“南北差异而已,你初来乍到,饮食也未必习惯,不过好在燕京城乃繁华之地,各样饮食在这里应有尽有。” 希锦便没什么兴致了:“那就好……” 阿畴看她这样,却又道:“你看,不光是老鸹乌鸦,那不是鸽子吗?” 希锦便凑过去看,果然见十几只鸽子,或锦灰或褐黑,全都并排着,齐整整地飞。 她纳闷:“这鸽子怎么飞得这么齐整,莫非是拜了大雁为师?” 阿畴:“那是人家家里驯养的。” 希锦:“驯养?” 没听说过,新鲜。 阿畴:“北地驯养飞鸽成风,十分灵验,这飞鸽可传书至数千里外,之前军中还也曾专门驯养过飞鸽来传书。” 希锦:“还能这样,也挺好玩的。” 她这么探头看着,却见那十几只鸽子上下翻翔,如同斑斓影练,转眼间又乘风飘舞而去,看着倒是有趣得很。 阿畴见她喜欢,道:“回头让府中置办几只吧,也可以让芒儿逗着玩。” 希锦自然觉得不错:“好!”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看着天暗了下来,月已经挂上柳梢头。 希锦便有些懒懒的,她干脆扑过来,直接扎到阿畴怀中,搂着他的腰。 男人窄瘦的腰很结实,也很温暖,能给她一些安慰。 不过男人却不为所动,手中拿着一本书,藉着牛车上壁的香烛,在那里低头看着。 希锦软软地埋怨:“天都黑了!” 结果还没到,还没到! 阿畴的视线从那本书中抬起,落在希锦脸上,希锦倚在他臂弯,乌密的睫毛耷拉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他抬起手来,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低声道:“这是看了乌鸦,便觉自己也要当只乌鸦,赶紧寻一处巢来住了。” 希锦低声嘟哝:“你才是乌鸦呢!” 她也顾不上什么皇太孙身份了,心里难受,不舒坦,就想让他也不痛快。 阿畴道:“今人虽不喜乌鸦,甚至惯以老鸹多嘴之名,不过古人却视乌鸦为神鸟,太阳中的三足神鸟便是乌鸦,那个时候人家有一个好名字叫凤黯。” 希锦:“凤黯?” 阿畴:“嗯。” 希锦便用手挠他:“一听就不是好兆头,凤黯,锦凤黯然失色,是这意思吧?” 阿畴握住那她不安分的爪子:“那就不去想这些了,你是饿了吗?” 她一旦饿了肚子便会情绪低落,甚至会使小性子,阿畴对于她这点但是很清楚。 这么想着,他修长的手已经轻落在她的小腹:“要吃点东西吗?” 希锦摇头:“不要。” 一路乘坐马车,马车很大,稳当,但路走得多了也腻歪,胃口都不太好了,人也跟着没精神。 她其实是有些饿了,但又不太想吃。 阿畴:“很快就到了,你看外面那些挑担的,还有赶路的,不是进京的举子就是做买卖的。” 希锦便有气无力地看外面,果然是的。 她趴在窗棂上,托着下巴,纳闷地道:“怎么那担儿倒是沉甸甸的,这会儿才进城,是要赶明日的早市吗?” 阿畴:“燕京城乃大昭繁华之地,夜晚时候也有夜市,一些做零嘴买卖的生意更为红火,这是专门做晚间买卖的。” 希锦恍然,她越发翘头去看,看着那赶路的车马以及行人,她也隐隐感觉到了燕京城的繁华气息,便多少来了精神。 阿畴看她那两眼从黯淡到渐渐有了神采,那睫毛也鸦翅一般扑簌着,眸间便泛起一丝笑意。 他从后面揽住她,陪着她一起看窗外:“你看,那辆牛车上的女童,那必是进城准备之后清明节唱跳的童仆。” 希锦看过去,却见那几个女童都穿着一水的销金衫裙儿,捧龙阮琴瑟,拿花斗鼓儿,这一看就是唱跳的,倒是有趣得紧。 希锦:“燕京城果然是热闹,此时距离清明节还有二十几日,不曾想他们就开始准备了。” 阿畴将下巴抵在那柔软青丝上,低声道:“嗯,以后会有更多的热闹,我们慢慢看。” 希锦又纳闷:“对了,我们为什么这会儿才到,若是早些到,我还能看看这里白日的市井繁华呢,如今倒是只能看个夜市了。” 阿畴有力的胳膊圈着她的腰:“这样对你来说不是更合适吗?” 希锦便往后仰靠在他胸膛上:“怎么合适了?” 阿畴:“天晚了,我们进城后自然不便进京,便能回府歇息,这样也能安顿下来,睡一个好觉,第二日一切准备妥当,早朝之后我们便进宫见官家了。” 他轻揉着她腰间那些许软肉:“如果晌午之前或者下午的时候,我们匆忙赶到,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进宫合适?” 希锦听了恍然:“我们如果晌午之前进城,那安顿下来之后,就要匆匆忙忙进去见官家,不然就显得我们不敬,如果晌午之后抵达的话,那就比较尴尬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唯独晚间时候回来,自然当日不用去了,还能有一夜功夫慢慢整理筹备! 这期间便有个缓冲了! 阿畴给他解释:“是,我出去这些日子,官家那边什么情况,我多少也得有个眉目,一晚上时间足够了。” 希锦捧着他的脸,欢喜得使劲亲了一口:“你想得实在周全,我的阿畴就是聪明!”
第40章 先来一个下马威 被她香香软软地那么亲了下,他却收敛了神情,道:“先给你说说府中的情况。” 希锦:“嗯,有什么情况吗?” 她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难道府中还有什么人,你——” 才这么短的时间,匆忙一趟燕京城来回,他竟纳了小? 阿畴自然知道她想歪了:“瞎想什么呢,是一位舅父家的老人。” 希锦:“哦?” 阿畴这才说起来,原来他如今的住处,正是昔日他那太子爹爹的府邸,当年他爹爹出事,说是烧了,但其实只有一处院落烧了一些,之后这处府邸便封了起来。 如今他回来,那府邸简单修缮过,他便住进去了。 官家立他为储君,在府中资金设置了宾客、左右庶子、谕德和中书舍人等官职,但候后院却无人掌管,只有一些并不能做主的奴仆丫鬟。 阿畴道:“本来府中也设了詹事一职,可以掌管府中诸事,只是终究需要一个料理家中事务的嬷嬷,本来官家的意思是要从宫中挑选合适的嬷嬷,舅父见此便荐了他府中的一位老人,她在我外家多年,便是我母亲都曾经得她照料。” 希锦:“哦……这样啊。” 她多少明白了,就等于她凭空多了一个二婆婆。 她想了想:“是不是就像孙嬷嬷一样?” 阿畴看神情微顿了下,道:“……是,恰好她也姓孙。” 这么巧? 希锦叹了声:“行,我懂。” 她还能不懂吗,以前她是宁家千金,她身边有孙嬷嬷,孙嬷嬷处处倚老卖老,讨好自己刁难阿畴。 但现在风水轮流转,她离开自家窝,千里迢迢跑到了燕京城,到了阿畴的地盘。 她身份地位还低起来了。 所以这时候,阿畴有个家养嬷嬷,还是曾经伺候他娘的老人,那自然是高高摆起架子。 她没婆婆,这嬷嬷就会摆出娘家人的威风,人家必然看不上她,会对着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她都懂!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看着吧。 实在逼急了,她也闹一闹就是了,谁怕谁! 当下心中主意已定,便笑道:“这也没什么,既是伺候过娘娘的老人,那我自然敬重着,你放心就是了。” 阿畴听她说得浑不在乎,显然也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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