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 她想了想,脚下踩过一片半枯的叶片,直接问:“你们那边查到了些什么吗?” 罗青山是医师,虽然也整日跟着陆屿然跑,但他并不负责任何棘手的事件,能让他眼神转变,表露异常的,除了自己脸上那条裂隙,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事了。 陆屿然知道她聪明,有最为灵敏的感知能力,洞若观火,任何一点细碎线头都能顺藤摸瓜查到重心。两个人想要长久相处,尤其是他们这样的立场身份,些微顾左右而言其他的行为都极可能引发矛盾和猜忌,他本就没想瞒她什么事。 “有一点。”陆屿然不急不慢朝前走,话语没多大正经,闲聊般,声音很清,揉碎进月色里:“知道九州防线吗?” 温禾安脚步顿了下,皱眉,点了下头:“我知道。但一直也只是听说过。” 这样的事,本来也无从确定。 除非将巫山掀个底朝天。 “它确实存在,就在巫山之中。” 陆屿然将外域王族那边的情况随意说了说,方才又道:“前段时间,防线上来了人,说要进九州找个昔日失联未归的王族。要找的人,关系到他们那边极为重要的一个计划。” “来的 人身份特殊。” 他低眸,想到这些事情,眼神极为清冷:“是他们‘皇’的皇夫。此人实力极强,背后也有靠山,擅玩弄强权,昔日良知尚存,如今喜怒无常,不可小觑。” “我这几天出去,都在处理这件事。” 温禾安听到这番形容,不由笑了下,说:“听起来,你和他早就认识?” 陆屿然很有素质修养,也可能是天生清净,对陌生人一向是不置一词,不议论好坏,唯有真正打过交道的,关系还不错的,才会得到这样中肯又不太好听的评价。 他应了声,算是承认了,默了会,接着说:“异域一直对九州存有吞并之心,几度举兵要趁乱征伐,百年前偃旗息鼓,这些年,他们的皇一直想携手九州攻克一道难题。这次他来,找人是其一,想促成此事是其二。” 他将这几日发生的事简略提了下。 温禾安听得仔细,她知道陆屿然这时候说这些并非一时兴起,比起这些理不清的事情,他更喜欢两人闲聊,说一些不着调但轻松亲近的东西,此时蹙眉,轻声分析:“既然这两人如此不合,生死仇斗,那位女皇竭力要促成的事,你那位熟识为什么会带伤前来。” “还有征伐之事……他们谋图九州,怎会突然罢手。” 她真是。 抓重点一抓一个准。 陆屿然看了看她,将其中原委逐一道来:“他们两个之间的事不用深想,想不明白。征伐之事并非临时收手,百年前有王族发现了异域与九州相连的其他通道,不必与巫山对峙强攻就能进来杀个措手不及。” “他们整合人马,雄心勃发,撕开那条通道便杀了进来。”说到这,陆屿然彻底停下脚步,拉了下温禾安,将她拉到跟前,看着她的眼睛扬了下唇,道:“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温禾安看着他泛着冷意的眼睛,想,应该不是好事。 “他们闯了进来。”陆屿然回答:“跌进了深海里。黑色的海洋吞噬了胆敢入侵的一切生命。” 温禾安的眼瞳因惊讶而震动起来,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蓦的抬眼,轻声说:“是帝主。” 帝主千方百计为这片土地上的子民留有后手,尽可能保证他们的安危,他不愿妖骸之乱收割无辜者生命,掀起腥风血雨,便将妖气之源镇压在海底与山脉里。他也不愿异域铁骑趁虚而入,横行无忌,便只留了道九州防线给最为强大的亲族守着,其他的通道直连溺海,让所有入侵者有去无回。 “对。” 陆屿然说了的这场祸事的后续结果。 “妖气顺着这条通道倒泄回外域,听闻风声后奉少女皇之命前来制止的精兵猝不及防被感染,被困在了那片王族领地。妖气入侵得缓慢,却如跗骨之蛆,无法根除。精兵里有很多异域优秀的年轻人,天之骄子,早早就在少女皇麾下历练,兵也是她的重兵,整整七万人。他们都望向高台之上的君主。” 温禾安皱眉。 妖。 不论在哪里,都太敏感了。 九州死伤惨重,元气大伤,谁敢放任发展,重蹈覆辙?遇上这东西,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鬓边一缕发丝被风吹得沾在唇上,唇上一片水润晶莹,陆屿然看了会,伸手将它捻着缓缓别回耳后,指腹蹭过她耳边软骨,眼中冷色散去,娓娓道来:“灵漓那时很年轻。她做了帝主没忍心做的决定。” “七万兵士,无一例外,那一日全死在皇的‘相’下。” “经此一事,灵漓在王族之中拥护者骤减,备受诟病苛责,险些没登上皇位。这百年来,她每年登高台,遥祭故人,而在她的命令推行之下,异域开始大力研究妖物。” 时至今日,终于小有成效。 这是灵漓的心病,是她人人皆知,难以释怀的耻辱。 怀墟可能会在别的任何事上发疯,跟灵漓争锋相对,寸步不让,唯有这件事,他保有冷眼旁观的沉默之态。 “百年前,溺海由阴官看管,妖骸山海由神殿镇压,随着异域王族沉死海底,数万条与妖骸本源相近的生命化作妖气,壮大生长,有脱困之势。同年,阴官本家遵照帝主之命,严设渡口,九州圣者无事坚守自家,不得擅离。” 温禾安知道圣者轻易不会出手,必然是有无形的规则限制,但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她同时预感到了什么,默然抬眼去看陆屿然。 两人离得足够近,他眼中如覆霜雪,可她脸上表情实在柔软,看着看着,他忍不住以指骨触了触她的唇珠,声音放得缓然:“次年严冬,我出世。巫山中,千年没有动静的神殿殿门叩开,霞光迸裂,它选了我。” 从此人人艳羡,人人称他帝嗣。 而凌枝在三年后被渊泽之地选中,当做家主培养。 他们身上肩负着无法摆脱的重量,注定在帝主一步步的引领下,承担起彻底磨灭妖气根源的重任。 温禾安还没动作,身上的气息已经先她一步密密匝匝攀附在他的脊背上,藤蔓一样缠绕,陆屿然猝不及防,踉跄一步,被推搡着进了她的怀中。 她这时候反应过来,弯弯眼睛,张了张双臂,无声地接住他。 陆屿然怔了下,半晌,忍不住笑了声。 过了会,他牵回温禾安的手,又往前头宅院走,这一路上两人边说边走边停,声音落进夜风里,像某种高低错落的絮语。 眨眼间,熟悉的铜门半开,已经近在咫尺。 温禾安见他半晌没再主动说什么,问:“现在,他们找到要找的人了吗?” “找到了。” 她若有所思地颔首,良久,又问:“这个人,跟外域决意研究妖族的计划有关吗?” 说话时,两人已经跨过门槛,陆屿然明显沉默了会,心情复杂,半晌,道:“算是有点。” 温禾安脚步轻轻停在原地,她拉了前头的人一下,问:“跟我有关系吗?” 在夜色的遮掩下,陆屿然没忍住皱了下眉。 温禾安最开始是因为罗青山的态度起了疑虑,她问的话,陆屿然肯定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没说禁术,没说罗青山的诊断,而是慢慢说出许多陈年旧事。一直听到这里,她都在知悉某种前情提要,到了真正要揭露谜底的时候,他明显迟疑了。 她不觉得整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关系。 而他什么都说了,显然不是打算刻意隐瞒。 他在顾虑什么。 陆屿然松开她的手,小腿抵在院中一处石凳子上,衣袖随风而动,他浑然不顾,薄唇抿压,坦然承认:“有点犹豫。” 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温禾安霎时听懂了他的意思,她长睫垂落,吐字清晰:“你觉得知道了这件事,会影响我进传承的状态?” “会有点。” 她思量了会,仰着头认真看他,又问:“不论棘手与否,这件事是可以解决的吗。” 陆屿然眼瞳深邃,天上浅星铺撒进去,有种浑若天成叫人信服的笃定:“当然可以。” “我相信你的判断。” 温禾安皱起的眉缓缓舒展,她负手站在一棵半人高的小桂树身边,眼睛笑得略弯,温声说:“那……等我从传承里出来后,你再告诉我吧。我也觉得,当下,获取眼前的力量,好像更为重要一些。” 说罢,她走到陆屿然身边,准备和他一起上楼,他却蓦的丢出一道结界,将院中的范围悉数圈拢起来。 温禾安低低嗯的一声,有点疑惑,陆屿然却只是俯身看她,有些漫不经心,又好似带着惊人的灼热与危险,最后只略略弯腰,将她一揽,一提,坐在撒了层花叶的石桌上。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温禾安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回头朝后看了看自己的院子,它近在咫尺,不由得道:“上楼——” 陆屿然置若罔闻,冰冷的唇旋即覆上她殷红的唇珠,起先很轻,很有耐心,勾得她半是抗拒又半是迷离地眯起眼睛,千杯酒也染不红的 脸颊渐渐红透了,那红像云霞,漫到耳根上。 他只是亲她,不干别的,只是力道变重,变得难以招架。不知什么时候,他倏然将一身深重清寒,在外人眼中敛得极深极干净的气息悉数卸下来,整个结界中温度骤减,雪遮万物,霜覆枝头,眨眼间就白了一片。 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温禾安睁大眼睛,脑海中所有思绪都放空静止了。 神识交缠过后,他的气息对她有致命的吸引力。他明明知道,还敢,敢这样放出来,这根本就是在故意勾引她,就是存心要她坠落失控。 最可恨的是,他还哪哪都撤去了防备,随便她怎么亲,随便她的气息怎么残暴无道,他都一声不吭,引导她胡作非为。 唇舌的纠缠尤为激烈,很快,陆屿然就感觉到她的犬齿抵在他唇肉上,理智与渴求拉扯,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他尝到烈酒与雪的味道,别样的绵长劲烈,也有点自顾不暇,难以自持,只是略拍了下她的后背以作似有似无的安抚。 陆屿然唇上最后还是破了道口子。 鲜血艳红,从他唇上到她唇上,最后渡到她舌尖。 他深深吸了口气,不觉得痛,只感受到深入骨髓的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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