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他平时混得再如何风生水起,如鱼得水,此时也哑了。 凌枝拽着秋千一侧的绳索,足尖抵着地面叫它不再晃荡,同时渐渐靠过来,她像只狩猎的猫,有点危险,又不够危险。须臾间,她就贴得很近,商淮能看见她脸颊上细小的绒毛,能感受到她眼珠的细微转动。 商淮的身体像杵在寒冬里被浇了层水,很快结冰,难以动弹。 这、这是做什么。 凌枝无所忌惮地朝前逼近,她吐息间有种馥郁的香气,属于芋头糕的软甜和琵琶的甘鲜,唇珠颜色漫着点水红,还未触上来就已经能感觉到惊心的柔软。 商淮彻底懵了,血液一会静止,一会跟住着另一个心脏似的砰砰跳动,额心上的细汗还没干透就又添了一层,实在慌张又……心悸,喉咙缓缓动了动,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这短短瞬息间,眼睫和眼皮也开始不自然地抖颤。 脸红,耳朵也红。 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他别不是真要去阴官家当厨子去了。她现在屋里还藏着个师兄呢,这算是个什么意思……他爹这次会不会直接打死他。 凌枝不懂他为什么也是这样的反应,她只看他的眼睛,对此耿耿于怀,不知道怎么想的,伸手捂住他正朝下覆落的睫毛,很不满地问:“你又抖什么?” 商淮恍然明白过来,她看不明白玄桑为何露出那样的神色,见他看到了,干脆原样实验一番。 这不,她声音都带着愤愤。 被她伸手摁住的那只眼睛跟被灼红的烙铁烫到了,商淮朝后一仰,将自己解救出来,同时在心里嘶了声。 商淮完全顶不住这种乱七八糟,要命一般的氛围。 他落荒而逃。 翌日清晨,温禾安醒来的时候,陆屿然已经起了。 他站在窗下,手边放着面巫山画仙特制的符纸,符纸无声燃起来,能听到符纸那边几道间落的声音,他只听着,偶尔应一两声简短的字句。 见符纸燃尽,声音全部消失,温禾安慢腾腾起身洗漱。回房间后将门敞开,让清风完全透进来,才觉得清醒了,抓起昨夜随意撂在案桌上的 四方镜,准备看一眼,想起什么,绕到陆屿然跟前。 从她趿鞋下地开始,他便一边分点心思给手中书卷,时不时又抬眼看她,这回见她终于肯过来了,于是抬抬眼,将书卷折过一页,顺手撂在窗台上。 自打她醒来,眼神就刻意的没放在他身上,跟躲避什么似的。 温禾安视线落在他下唇上。 昨夜流了不少血,止血后她没忘记给他上了灵液和恢复伤药,兼之只破了道小口子,到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有一道细小的印痕,不近看看不出来。 温禾安又用棉球细致地沾点灵露与药粉敷上去,动作间,袖片从手肘位置滑落下来,露出瓷釉似的肌肤,柔嫩细腻,白得晃眼,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一早上,躲什么。” 陆屿然看了一会,待她做完一切,捉住她腕骨,拨弄了下自己的袖子。 他一早出去见了从巫山酒楼来的人,衣裳穿得齐整,除了脸,几乎没露出半点肌肤,俨然拒人千里之外,此时她的手指被迫掀开袖片,又被他执着翻开衣领的边。 裸露在空气中肌肤深深浅浅全是淤青红紫,在冷色肌底下分外触目惊心。 陆屿然看了温禾安一会,她抬抬眼,将这些痕迹尽收眼底,看这态度好似是供认不讳,而实际上眼神太清澈,天生有种包容和温煦感。 温禾安在外面,就是这副模样,从不主动表现攻击性。 “看看。” “你怎么、”陆屿然眼梢低垂,说着自己都停了下,不知用什么词才能精准形容,好笑地道:“在我身上,跟暴君一样。” 这也不准,那也不准,气势强得可怕,一面扯得人热血喷张,一面又压得人只能完全按照她的章法来。 温禾安理亏,无可辩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屿然血液的问题,他伤口恢复能力相较于其他九境巅峰会慢一些,她不是不想收敛,但每次稍微有心克制—— 她不由得去看陆屿然。 他现在长衫裹覆,模样看上去要多冷淡有多冷淡,然而实际上,特别喜欢一切亲近的行为。一旦表现出任何一点抽离的意思,便会不满地变本加厉,将收回去的气息又放出来。 温禾安手掌轻轻搭在他手腕上,指腹摩挲两下,抿了下唇,有些懊恼地承认:“……我有点控制不住。” 陆屿然看了她一会,因为这句话眉梢微扬,身形舒展,有些愉悦地靠在窗前木架上。 这时,有人上楼来找陆屿然,是酒楼的人。 温禾安算着时间,也准备推门下楼,脚步迈出一步,被跟前之人不轻不重拽回来拥了下。 “没让你控制。”陆屿然伸手抚了下破了口子的下唇,看着她道:“这样对我——你别不认就行。” 小院里,罗青山照旧在晨跑,商淮蹲在一棵桃花树边,眉眼郁郁,提不起精神。 他一晚上没合眼。 温禾安下楼后仔细地打量他,若有所思,半晌,揽着裙边在那棵桃树下半倚着,轻声问:“凌枝欺负你了?” 商淮搓了把脸,能怎么说,只能摇头。 他只得撩撩眼皮,转移话题:“对了,方才来的最新消息,林家那位管着灵庄的少当家死了,说是仇杀。林家家主气得没了半条命,悲愤过度,今日一早宣布叫林十鸢代为管家。” 温禾安并不觉得意外。林十鸢也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做鲁莽没有把握的事。 从此以后,她的合作对象中又多了位真正有实力的,执掌林家的林十鸢手中捏着的消息会比先前多许多,她在信息方面的空缺可以稍微得以弥补。 这对巫山也是件好事。 对这一结果,两人都挺满意,聊了好几句。 商淮看了看天色,又道:“我们正午出发,三日后就能到传承之地。” 温禾安颔首道了声好:“等凌枝过来,我们就能走。” 商淮话音一下消了,他喉咙动了动,很不自然地躲闪视线,过了好一会才问:“她和我们一起?” 话音甫落,便听门外传来铃铛的脆响,凌枝俏生生不讲道理的话语传来,隔着老长一段距离好心地回答他:“是呀。” 凌枝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揪着自己的辫子,宅子里四五位阴官,恰好都是男子,别的都还好,一问,半个会扎头发的人都没有,没用得很。现在这根不太好看的蝎尾辫是她自己动手摸索着弄出来的,温禾安一见她现在不自在的样子,就知道她在不满意什么,当即弯弯唇,朝她招手:“过来,帮你弄弄。” 凌枝乖乖走到石凳上坐下,腰身挺得笔直,一会后,转头去看商淮,问:“做什么?跟你们一起进秘境,难不成巫山的人还觉得委屈了?” 商淮这辈子没在第二个人身上有这样曲折离奇的经历,他现在压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凌枝,有苦难言,当即只能拍着腮帮木然摇头。 片刻后,陆屿然下楼,身后跟着那位执事,面露焦急之色。 他视线横扫过在场之人,落在温禾安身上,眉心紧皱:“那边出了点事,我去不了秘境了,你们先走。” 温禾安很快意识到那边指的是异域,她没多问什么,只是点头道好。 凌枝沉心闭了下眼睛,半晌,朝陆屿然比了个“你真有魄力”的手势:“今早我就察觉到了不对,那些讨人厌的气息果真是王族的,你将他们放进来做什么,别人也算了……薛呈延你也敢放。” 她又嘀咕:“你本来也不必去,你的传承不是还在好几个月后呢,你去做什么。” 陆屿然没理会她的假钦佩,紧接着看向商淮,察觉到这视线中很是明显的一些东西,商淮麻木地起身,不知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当即说:“你放心。我知道,出了事第一时间和你说,什么都说,事无巨细,毫无隐瞒,这总成了吧?” 他也不知道陷入热恋中的道侣是不是都这样。 陆屿然至于这么看眼珠子似的看温禾安吗。 那可是温禾安! 只怕江无双遇上她,都只能是自求多福,没见温流光都被她打成那模样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担心担心兢兢业业在他手下干了数十年,熬了数十年的自己和罗青山。 正午。 温禾安,凌枝与商淮一行人重新穿过矗立在萝州上方的秘境之门,一路直抵中心。 于此同时,陆屿然到了给异域王族准备的几座宅院外,面无表情将炸开的结界收拾好,重新布了一个。半个时辰前执事匆匆来禀报,说王族中有好几个年轻的的失控了,突然开始攻击结界,结界碎裂的时候动静不小,把周围好几户人家吓得不轻。 场面很快被怀墟控住了。 但不知这边的气息有没有被有心人察觉到。 这次确实是无心之失,异域王族在九州生活,胸膛里跟时时吊着块石头似的,有时候喘息都憋闷,水土不服这个词而今用在他们身上,再是贴切不过。 怀墟已经见过奚荼了,他本就有事缠身,无法久留,见此情状,只勒令手下休整一日,第二日一早便返程,经巫山防线返回异域。 五月十四日,傍晚,百鸟归林,华灯初上。 陆屿然踏入空间裂隙中,前往萝州邻城翎州。 他要去见奚荼。 这位传闻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却在九州逗留百年,甘愿坠于茫茫人海中,不掀丁点浪花的溶族继承者——亦是温禾安的父亲。
第87章 早在得知温禾安身份有异的那天, 陆屿然就开始查她的身世,但天都给她捏造的身份实在是好,且眨眼百年过去, 假的也成了真的。 他只查到了些她小时候的事迹。 直到那日, 她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自揭伤疤,他才知道具体的情况。 温禾安母亲早亡,她是被父亲丢弃才到了人间,千难万苦活下来。 丢弃。 因为这一缘故, 陆屿然对异域这位名唤“奚荼”的王族没法有好印象。 但这次与 异域接触后,有些细节不得不叫他多想。 昔年帝主是九州这片天地认可的存在, 就算消散千年了,也依旧秉持着他的理念, 抗拒着九州以外的生灵, 这次不过踏进九州十余日,好几个异域年轻人便受不住天地施压, 导致“相”反噬, 上吐下泻,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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