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真是……好刺眼。 姬善冷哼一声,“啪”地推开时鹿鹿,站了起来。 其他人也已各自落地,纷纷扑打着身上的火苗。 马车依旧在熊熊燃烧,车旁倒了四个人,正是巫女。 吃吃上前探了探四人鼻息,惊讶道:“她们怎么晕过去了?” 走走道:“她们中了迷药。” “迷药?在哪里?” “屏障里。” 吃吃还是不解,一旁的看看解释道:“原来如此。善姐把迷药嵌在屏障中,屏障被火烧融变软,里面的药也就挥发了……我跟我哥当年也中过招……” 走走想起往事,也不由得笑了,道:“此药唯一的缺陷就是臭。幸好夹在火中,不易察觉。” 吃吃踢了踢巫女的腰,道:“活该!这帮心狠手辣装神弄鬼的家伙!杀了她们,以绝后患。” 四人望着姬善,姬善挑了挑眉道:“我不管。你们自己决定。”说罢走到停放在地上的那顶白色软轿前,拉开帘子。 轿子是空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垫子和纱帘,怅然若失。 那边,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后,也有了结果。看看走过来对姬善道:“我们觉得,杀了便宜她们了,咱们的车被烧了,得让她们赔辆新的!还有,听说巫医颇有奇效,若她们能治好喝喝的病,就当将功补过。你觉得如何善姐?” 姬善放下轿帘,淡淡道:“就这么办吧。” 吃吃和看看用彩带捆住巫女们,拖入海中。被海水一泡,四人悠悠醒转。 吃吃清咳一声,道:“醒了?” 四人面露惊骇,开始挣扎。 吃吃道:“你们的衣服很结实嘛,尤其这几根彩带,我试了,刀都划不开呢。” 四人顿时绝望地放弃了挣扎。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不然就送你们去见巫神。”吃吃把匕首抵在其中一名巫女脖上,道,“你们在巫族中是什么身份?” 巫女满脸不屑。吃吃将匕首推进一分,鲜血如珠,一颗颗地渗了出来。 巫女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什么死物。 吃吃噘嘴道:“看姐,这招不好使,你来吧。” 看看用一条彩带系住喝喝的眼睛,又对走走使了个眼色,道:“走姐,老规矩。” 走走无奈地闭上眼睛,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开始默念经文:“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经文声轻柔细润,间隙夹杂几许呻吟。姬善离得很远,席地而坐,从怀里取出个小药瓶为自己敷药,被火烧过的地方星星点点,幸运的是都不严重,结了痂再一掉,最多留点疤。 她身上已有很多伤疤。 多年之前,琅琊捧着药来,也曾这般亲手给她上药,眉心微蹙道:“这些伤疤怎么来的?” “陪祖父炼丹时不小心溅到的。”她回答,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我以后会注意的。姬家的大小姐,不该有疤。” 琅琊闻言却是笑了,道:“倒也不是。世间女子爱美,皆是为了讨好夫君,但以色侍人,焉得长久?你既已是姬家的大小姐,皮相如何不重要。” “那夫人为何不悦?” 琅琊低声道:“人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我如今为你上药,想的是可有人为我忽儿上药。” “大小姐……一定会回来的。” 琅琊当时脸上的表情,至今仍无比清晰:那是一个女人,在家主和母亲两个身份间痛苦挣扎,回肠九转,难以言述。 琅琊病逝后,姬婴来找她,第一句话就是:“家母之过,我来偿还。” 姬善想,其实姬婴错了,她并不恨琅琊。 还有两个人,也对她身上的伤疤表过态。其中一个是卫玉衡。 他曾无比心疼地抓住她的手道:“大小姐何等尊贵,本不应做这些事,受这种苦!”然后又信誓旦旦地发誓,“终有一日,我要护你周全,令你再不受任何伤害!” 她哈哈一笑,笑得他心如刀割。 卫玉衡始终不明白,她的哈哈,是真笑。 姬善敷着药,感觉到某道视线,便回瞥过去——时鹿鹿就躺在不远的地方,定定地看着她的手。这让姬善想起,此人睁开眼看的第一处,便是自己的手。 “怎么,你也要敷?” 时鹿鹿摇了摇头。他被棉被包裹得很好,又有她遮挡着,没受任何伤。 “那么,就是有话说?” 时鹿鹿幽幽道:“你是谁?” “我叫阿善,善良的善。” “你是做什么的?” “大夫。” “你想要什么?” “怎么?还想满足我的一个愿望?” “你心不诚。” “哈?” “许愿,诚心才有回馈。你并不真想要我做你的奴仆,这不是你真正的心愿。你真正的愿望是什么?” 姬善心中“咯噔”了一下,看着时鹿鹿,他的眼睛又大又亮,瞳仁深黑,仿佛能够吸纳一切烦恼忧愁。 “我真正的愿望是……”姬善缓缓开口,眼看就要透出几分真心,却在最后一刻,变成了冷笑,“我若告诉你我的愿望,岂非给了你一个挟制我的把柄?我像这么蠢的人?” 时鹿鹿道:“你真是位疑心重的姑娘,不过——我欣赏。”说到后来,又眯眼笑。姬善却很是讨厌他的笑容,当即伸手将他的脸推向另一侧。 这时看看一边走过来一边用手帕拭擦双手。 “问到什么了?” “她们是大司巫伏周的侍女,在巫族地位极高,奉伏周的命令外出擒拿时鹿鹿,没想到半路被他逃了,所以继续追来……” 姬善皱眉,若有所思道:“还有什么?” “没了。说到一半,突然毒发身亡。” 姬善连忙起身到海边一看,四个巫女果然全死了。死状非常诡异,眉心上的耳朵图腾本是红色的,此刻变成了黑色。姬善从怀中掏出一根针,试了试,没有变黑。 吃吃奇道:“不是服毒自尽?” “是巫咒。”时鹿鹿的声音远远传来。 看看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襟道:“说清楚!” “巫女若有背叛之举,就失去了聆听神谕的资格,受到神的诅咒,失聪暴毙……”时鹿鹿停了一停,又道,“家母也是这么死的。” 看看一怔,有些歉然地缩了手。然而,时鹿鹿脸上并没有伤心之色,反而温柔地冲她一笑。 看看心道:此人脾气倒好,比我哥好太多…… 吃吃看着焦黑一片的马车,叹气道:“人死了,马车没的赔了,咱们接下去怎么办?” 走走也难过道:“车不可惜,就是可惜了车上的东西……” “虽说万物皆可抛,只要人还在。但没了钱,咱们接下去怎么活呢?再去找个生病的冤大头坑一笔吗……”吃吃刚说一半,一旁的喝喝拉了拉她的袖子,然后脱掉被火烧出好多洞的外衫,露出里面的软甲来。 吃吃欢喜起来,道:“玄武甲?这个能换钱!” 喝喝脱下软甲拆开来,又从里面掏出了好多片金叶子。 大家的眼睛顿时都直了。 姬善拍了拍走走的肩膀,赞许道:“你当年救她,真是做了最正确的一件事。” 黄昏雾气氤氲,客栈的灯光被渲染成一个个圆圆的光球,宛如云雾仙境。 吃吃在巨大的象牙榻上滚来滚去,用脸摩擦着柔软光滑的锦被,发出了至理名言:“有钱真好啊……” 看看巡逻一圈,确定没问题后将窗户关上,点头道:“应该说,有钱,在宜国能活得最好。” “为什么?” “拿走屋举例。在程国,方圆十里都未必有的卖;在璧国,只能买,不能租;在燕,能租,但蛮贵的。而宜,只要五十文,凡是带金叶子标志的商铺,都可还车。多方便!” “天子家的车,谁敢赖着不还?”吃吃说着,在被角也翻到了一片金叶子标志。金叶子是镂空的,里面站了只三头六尾的鸟,正是鵸余——宜国国主赫奕的图腾。 “没错,这家客栈也是悦帝的。真是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就有他的买卖。”看看说到这儿无限向往,“他肯定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 “不对呀,唯方第一首富是胡九仙呀!” 这时房门开了,喝喝推着走走进来,走走买了辆新轮椅,膝上放着几包草药,闻言道:“胡九仙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 “抓药时大伙儿都在这么说:他去程国求娶女王不成,回来的路上遭了海难,再没回家。胡家现在人心惶惶,乱得不行。”走走把草药递给喝喝,喝喝开始生火煎药。 “娶程王?他都五十了吧,还想娶程王?那程王最后嫁给谁了?” “程王也失踪了。” 吃吃大惊,感慨万千:“怪不得说山中一日,人世千年。我们进山找药不过短短两个月,外面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榻上,时鹿鹿静静地躺着,直到此刻,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们在找什么药?” 看看警惕地看着他。 时鹿鹿又补了一句:“也许我有。” 吃吃道:“我们在给喝喝找药。” “她有病?”时鹿鹿好奇地看着蹲在炉边专心煎药的小姑娘,只见她十岁左右年纪,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十分甜美可爱,委实看不出哪里有病。 “她现在是好的,但一旦病发,不是大喊大叫伤害自己,就是成天躺着不死不活饭也不吃……”吃吃说着,怜爱地摸了摸喝喝的头,叹道,“要我说就是名起得不好。你看多邪乎,走姐叫走走,没了一条腿;看姐叫看看,瞎了一只眼……” 看看反驳道:“没瞎,还能看见一点点!” “喝喝,天天喝药;我,吃吃,尽吃亏了。” 时鹿鹿闻言笑出了酒窝。 “怎么?你们不满意这四个名字?想改名?”伴随着这句话,姬善从门外走进来。 “没有没有,非常满意。”吃吃立刻改口,“我就爱吃东西,我要吃尽天下美食!” 走走道:“大小姐,你去哪儿了?” 姬善还没回答,时鹿鹿已道:“青楼。” 姬善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吃吃好奇道:“真的?!” “她身上有脂粉味和酒味,除了青楼想不出第二个地方。”时鹿鹿说着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在下的嗅觉比较灵。” “太过分了,善姐!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想去青楼见识见识,怎么不带我呀?” 姬善扔过来一个布袋,吃吃接住打开一看,是六份过所文书。“咱们的过所被烧了,找人弄了六张新的来。现在,统一口径:我们是璧国雱州人氏,听闻巫神很灵,结伴前往鹤城巫神殿请神,为喝喝、走走和这家伙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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