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已经冷静了下来,心跳恢复平缓,理智重新占领了高地。 兵不厌诈,之前节节败退,是因为她心虚。 如今情况已经不能更加糟糕了,她反倒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迎着楚凌沉讶异的目光,俯下身,直视他的眼睛:“臣妾确实记得前夜发生的事情,陛下想要知道哪一部分呢?臣妾全部记得,很愿意为陛下仔细讲解。” 前半夜娓娓道来的故事。 后半夜暗夜里的厮磨与拉扯。 是大雨还是亲吻。 是缠缚的呼吸还是吞咽进口中的呢喃。 颜鸢盯着楚凌沉,于是那些凌乱的破碎的无措的记忆开始复苏。 目光与目光交织。 也不知是谁的呼吸最先乱了。 书房里的空气也变得有些黏腻。 楚凌沉的眼睫近在咫尺。 鬼使神差地,颜鸢伸出手触了触,下一刻那两片眼睫颤动得如同蝶翅。 “颜鸢,放肆。” 楚凌沉的声音带了一丝狼狈的恼怒。 颜鸢忽然发现,若想要在与他的对峙之中钻空子,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只需要稍微靠近一点点。 他就会慌了。 所有的运筹帷幄步步紧逼,都需要建立在他认为的安全的距离上,一旦打破这个距离,他就脆弱得不堪一击,活脱脱就是主随其物,像极了那只蠢兔子。 而颜鸢现在就在不安全的距离,不着痕迹地哄骗着他。 “陛下其实根本不记得多少内容吧?” “那夜陛下不太清醒,所作所为即使记忆,也不一定准确。” “即便记得真切,许多事情也只是表象。” 楚凌沉安静地听着,说不出的乖顺。 颜鸢很满意,她在他面前眯起眼睛:“但臣妾保证做一个合格的皇后,会对那夜之事守口如瓶,世人都会知道帝后和睦,至于那些无足轻重之事……” 楚凌沉忽然眨了眨眼,低声重复:“无足轻重?” 颜鸢愣道:“嗯?” 楚凌沉的眼里忽然涌动起寒潮。 颜鸢不明白自己是那句话戳中了楚凌沉的怒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腕便被楚凌沉握在了手中,而后唇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那是楚凌沉的唇贴上了她的。 颜鸢瞪大了眼睛。 楚凌沉却已然闭上了眼睛。 他的眉头紧锁,呼吸被压抑得极缓。 浅尝辄止地探触之后,他睁开了眼睛,微微抽离,呼吸彻底凌乱了起来。 颜鸢的脑袋嗡嗡作响。 楚凌沉他现在是清醒的吗? 可清醒的为什么…… 颜鸢的脑海里一团浆糊,她想要把他推开一些,方便冷静思考,可是手掌才抵上他的胸口,刚刚使上了一丝力气,可是楚凌沉的眼里却闪过一丝阴霾。 下一刻,他俯身再次覆上她的唇。 这一次仿佛只是泄愤,他一口咬在她的唇上,直到咬得颜鸢痛得挣扎,他才退开了半寸距离。 他几乎是抵着她的鼻尖,低声问她:“无足轻重?”
第114章 好玩吗? 楚凌沉的眼睫近在眼前。 颜鸢的脑海里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事情何以发展到了这地步,几乎没有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臣妾并不是那个意思。” 楚凌沉眼里闪过恶意的光芒,喉咙间提出低缓的声音:“那皇后是什么意思。” 颜鸢顿时语结:“我……” 她想要告诉他,那夜的混乱错觉是因为她在蜡烛里下了药。 她想告诉他,她也并非食古不化的人,既然大家趣味不同,原本便是不必强求的。 她还想告诉他,那夜也不过是点嘴唇碰嘴唇的事,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既非真心,便不足挂心。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盘踞。 颜鸢急促地喘了口气,凌乱间对上了楚凌沉的眼睛。 那是一双寂静如寒潭的眼睛。 颜鸢怔了怔。 顷刻间所有的慌乱都烟消云散,只留下一抹凉意渐渐在身体里蔓延滋长。 颜鸢咬牙道:“这样捉弄臣妾,很好玩么?” 楚凌沉勾了勾嘴唇:“确实。” 他的眼神清明,明明没有丝毫的旖旎,反而带着淡淡的玩味。 颜鸢冷道:“可臣妾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她终于确定了,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这种方式,扰乱她心智,报复她方才的僭越。 他就站在冷静的高地,看着她失态,或许他还想要试探她对那夜之事的态度,可他明明还有其他方法,可他却选择了最让她难堪的一种。 忽然想通畅的颜鸢,身体里生出了一把无名的邪火。 她推开楚凌沉,死死瞪着他:“我自入宫起,从未有半件事对不住陛下,可陛下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把我当过同船人。” 楚凌沉的眼神淡淡的。 他不置可否,颜鸢就当他是默认了。 她气得想笑:“我不知道宋莞尔是如何为陛下办差的,陛下若是实在不满意,大可以换人。” 楚凌沉眼里的玩味渐淡:“你认为孤是用你替换了宋莞尔?” 颜鸢反问:“难道不是?” 有了定北侯之女,更换了县丞之女,用起来当然更称手。 所以宋莞尔去了佛骨塔,她入了乾政殿。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颜鸢的心思全然写在脸上。 楚凌沉盯着她的脸,目光渐渐变冷。 颜鸢发现了,可她胸口也压抑着火苗。 此刻那颗小小的火苗已经成了燎原的火,她便只想要发泄:“既信不过,杀了便是,何必用这种方法凌辱。” 楚凌沉冷笑:“凌辱?” 颜鸢迎着他阴冷的目光:“没有那份情谊,却行那般举止,不是凌辱是什么?” 楚凌沉的眼里瞬间寒潮肆虐。 颜鸢坦荡荡地望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是在作死。 可她实在是胸口恶气难消。 她本不是细腻多情的性格,可是那夜的书房之中,她看到这世上最后一个属于宁白的痕迹,听到他在昏沉之中辗转求宁白不要离开,她心中确实有升起过那么几分婉转的心思的。 毕竟他是楚凌沉。 他是宁白曾活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亦是她前半生的终点。 他与旁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而她就像是个傻子,那夜因为一块小小的灵牌心有所憾,竟然当真没有推开他。 这才是她这把怒火的原点。 “天亮了,陛下。” 颜鸢盯着楚凌沉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噩梦该醒了。” 说完便自顾自走出了书房。 她知道楚凌沉正在看着她,他的目光阴冷潮湿,就像背阳处长出的青苔。 屋外太阳已经升起,千万缕金丝洒落在她的身上。 她还是有些恍惚,走出房门时微微驻足了片刻。直到湿凉的风穿堂而过,吹得她身上每一处都蜷缩了起来,她才迷迷糊糊有了些许劫后余生的感觉。 “颜鸢。” 在他身后,楚凌沉的声音迟迟响起。 颜鸢停下脚步。 楚凌低沉道:“后来呢?” 又是这个问题,颜鸢一点都不想回答。 这一次楚凌沉只是静默了片刻,轻声道:“那位借住在少女家的伤重密探,最终查出了什么?” 颜鸢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沉默。 她眼下手脚虚浮,心中犹如压了一块硕大的石头,全部拜他所赐。 偏偏眼前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指望她填坑。 “没有后来。” “山上没有好郎中,密探伤口化脓,在少女临盆前夜——” 她回头看着楚凌沉的眼睛,冷漠道: “死掉了。” “……” …… 楚凌沉走后不久,尘娘便端着熬好的汤药到了书房。 彼时颜鸢还坐在书房里发呆。 她其实有些后悔。 楚凌沉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他一直是敏感多疑又恶劣残忍的性子……明明是她因为那些相濡以沫的肢体接触而乱了心思,才恼羞成怒对他发了一通火。 说到底是她的心乱发泄。 而楚凌沉…… 他狗是狗了一些。 但他是个极大方的东家啊! 颜鸢低头看着面前的汤药绝望地想,今天她和楚凌沉闹翻了,以后还会有送上门的天漏草吗?已有的天漏草够她把小命调养好吗?楚凌沉若是实在生气,该不会把天漏草要回去吧? 现在回去磕头认错抱紧活菩萨的大腿还来得及吗? 颜鸢悔得肠子都绿了。 这皇后怕是要做到头了。 比皇后要做到头更加悲哀的是,她发现自己的差事却并没有半分减轻。 她才用完早膳,织造司的图样文书们便又是一摞一摞地被送到了望舒宫里。这些文书中有一半文书上都盖着加急的印章,她只能不眠不休一封一封批阅,批到最后脑子里都只剩下金丝银线珠钗样式天晕地旋。 到午后,最后一封文书终于批阅完。 颜鸢还来不及补眠,就听见远处传来仓皇的声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走廊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片刻之后阮竹领着一个女子走进了颜鸢的书房。 颜鸢定睛看了许久,才认出来眼前的女子是谁。 她是织造司里负责衣样设计的女官,好像是叫乔羽。 乔羽平日里每次来望舒宫都跟在织造司的掌事身后,妆容精致却安静乖巧,很是讨喜,可今日她却粉黛未施,形容憔悴,看上去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颜鸢定睛看着她,问她:“出了什么事?” 岂料乔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娘娘,林掌事她、林掌事她……昨天夜里悬梁而死了!” 颜鸢手中的笔一顿:“你说什么?” 乔羽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个头,开口时已然带了哭腔:“今天清晨,洗扫的宫人发现林掌事……她悬在织造司的八珍殿上,发现时已经、已经没有气了……内务司的人来看过,说、说是自缢……” 乔羽边哭边说,含混的声音在喉咙口翻滚。 颜鸢花了一些精神,才终于勉强从她的叙述中听明白了来龙去脉。 出事的那位是织造司的掌事林季娘。 这位林掌事身居掌事之位已久,向来是织造司的实权一把手,如今太后寿宴的准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这位林掌事时常通宵达旦,却不知为何昨夜竟然在八珍殿悬梁自尽了。 内务司的人第一时间赶到,对八珍殿进行了仔细地盘查,从林掌事身上并无挣扎痕迹,且八珍殿并无异常,还在她的胸口发现了一封遗书,便推断她应该是自缢,随后就把尸首抬走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8 首页 上一页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