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个织造司,即将迎来一次大洗牌。 这洗牌最大的受益人便是她。 过往已被清空,关系会被重整,钱银也必被清算,从此之后,便是一个干干净净的织造司,彻底会为她所用。 连掌事满脸堆笑,显然就差原地磕头拜年了。 颜鸢伸手接过了文书。 连掌事诧异:“……娘娘?” 颜鸢淡道:“本宫从来不怕麻烦。” …… 颜鸢带着文书回到了望舒宫。 连掌事的文书远比颜鸢从织造司问来的要详尽得多。 林掌事本名叫林季娘,年幼时也曾是官家的小姐,奈何家里遭难,年幼时便被家人送入了宫中,后又因为心灵手巧,被选入了织造司成为了织造司里的一名绣娘,并最终成为了织造司的掌事。 她不仅心灵手巧,还善于经营,这些年来稳坐织造司掌事之位,还想方设法联络到了离散的姐姐,在宫外也开了一间绣坊,自此宫内宫外巧妙配合,可谓财源滚滚。 颜鸢还记得那位林掌事的长相,她仪态端庄,笑容和睦,看不出居然有这种手腕。 只是她也有些疑惑。 既然她不缺钱财,又何必敛财到自缢的程度? 阮竹听了颜鸢的疑惑,报以冷笑:“谁会嫌钱多?” 阮竹道:“况且在宫里当差就像是在森林里捕猎,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绵羊自有豺狼啃,就算是虎豹,总还有剥皮之人,到底缺不缺钱,只有她自己知道。” 颜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断,不由愣愣问:“那本宫是什么?” 阮竹满脸的冷峭顿时消失不见:“娘娘自然与他们是不同的。” 她的眼里只留下了满目的柔光,仿佛下一刻就要伸手摸颜鸢的脑袋:“娘娘是一场雨,落到此间便是此间的福气。” 颜鸢:“……” 阮竹拍马屁的功夫,真是与日俱涨了。 只可惜依旧解不了林掌事的谜团。 倒是被连公公猜对了发展,太后知晓织造司的祸端之后,果然大发雷霆,下了懿旨发落了一帮值守的宫人,相关的女官们停俸的停俸,革职的革职,整个织造司的浑水被抽得一干二净。 彼时颜鸢正坐在太后的慈德宫里,看着底下一干陌生的脸孔发呆。 林掌事的徒弟乔羽已经排到了女官的最末,红着眼睛看着颜鸢。 颜鸢在心底叹了口气。 她倒是有心想要继续查一查林掌事在宫外的绣坊,可惜苦于没有理由,只能皱着眉头干坐着,等着合适的契机开口。 太后收敛了怒容,看着颜鸢道:“鸢儿可有心事?” 颜鸢轻声道:“只是觉得近来有些倒霉。” 她满脸沮丧,垂头丧气。 太后自然而然联想到了她近来的遭遇,梅园变故,蓝城旧事,眼下又是织造司……她确实荆棘满路,令她也不由叹了口气:“鸢儿不必介怀,此事原也不是鸢儿的错。” 颜鸢叹息道:“臣妾只是觉得佛骨塔里的经文算是白抄了,菩萨并没有眷顾臣妾。” 太后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真是童言无忌,佛骨塔是供奉长明灯的,哪里管这些俗事。” 颜鸢抬头:“那哪里的菩萨管人间俗事,好让臣妾操办寿宴平顺一些?” 太后笑道:“你啊,遇到难事,只想得到菩萨么?” 颜鸢闷着头,算是默认。 太后看着她神采耷拉的模样,道:“不过你若想要出宫去散散心拜拜佛,倒也不无不可。” …… 有了太后的懿旨,出宫的日子便很快敲定了。 日子定的是当月十五。 这还是颜鸢入京之后,第一次有出宫的机会,小鱼兴奋得不行,趴在颜鸢的耳畔小声问:“出了宫是不是可以捎带着去看看宁墨啊?” 唯有阮竹眉头紧锁,长吁短叹:“非要十五吗?不能十六?” 颜鸢:“为何?” 阮竹满脸沮丧:“可十五是娘娘侍寝的日子啊,难不成又要错过?” 颜鸢不置可否。 阮竹的脸上顿时写满了恨铁不成钢:“娘娘啊,您没注意到陛下已经有阵子没来了么?人还没拐到寝宫里,不可掉以轻心啊!” 颜鸢:“……” 阮竹咬牙切齿:“不行不行,娘娘你向陛下请的出宫令一定要写得言辞恳切一些,写明是太后的懿旨,这么写,臣妾其实近来思君成狂……” 颜鸢:“……” 楚凌沉确实已经有段时日没有到望舒宫了。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他既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降罪,也没有再来书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颜鸢低着头,看着书案上的宣纸。 日子定在十五,好得很。 …… 当天夜晚的乾政殿。 楚凌沉冷眼看着眼前的出宫请令。 上面只有一行小字,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出宫的需要,只看着字便可想象出落笔那人的白眼。 出宫事由: 晦气缠身,拜佛驱邪。
第116章 某些人啊,确实不讨喜 距离十五还有一些时日。 拜佛的雪球却不知为何越滚越大,原本只是颜鸢一人出宫,但不知为何佛骨塔的老和尚横插了一脚,说是佛骨塔里的莲灯新火重燃,火势不稳,还需去帝都城外的龙隐寺里引一些真龙之气,方可护住火苗,保国运昌盛。 颜鸢听了目瞪口呆。 那火都燃了半个月了,忽然不稳了? 可这样荒谬的理由,楚凌沉居然真的信了。 于是到了十五那日,出宫已经成了满朝皆知的一项大事。 宫门外禁卫林立,十几驾一模一样的马车一字儿排开,乾政殿的老太监看见颜鸢笑得得体:“娘娘可算是来了,车队可就等着娘娘了。” 颜鸢:“……” 老太监躬身行礼:“娘娘,圣上在第三辆马车里。”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既然躲不过,好歹清净一路也是好的。 颜鸢瘫着脸点点头,然后果断转身踏上了第一辆马车,只是还没来得及彻底掀开车帘,脚下就先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绒团。 颜鸢只当是没看见,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帘子。 老太监在她身后讶异道:“娘娘?” 颜鸢真诚道:“本宫近来有些耳背,刚才才忆起公公说圣上在第三辆马车里,本宫这就过去。” 她说着朝着第三辆马车走去。 老太监慌忙阻止:“……娘娘!” 颜鸢坦然脸:“嗯?” 老太监干笑:“娘娘应该知道陛下秉性,何苦与他置气呢。” 颜鸢淡道:“本宫不懂公公在说什么。” 老太监叹息道:“第三辆马车上是栩贵妃。” 哦豁,阖家欢乐啊。 颜鸢简直想要笑出声来。 她不过是想要出宫去看看织造司未解的谜团,楚凌沉这是想做什么?搭台子唱戏吗? 老太监把颜鸢的表情尽收眼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干笑:“娘娘误会圣上了,栩贵妃是问太后请的懿旨随行,太后念她这些日子抄经辛苦,特许了她去龙隐寺烧经祈福。” 颜鸢:“……” 并没有多少区别。 总归是有个东家想要看戏,所以搭了台子。 颜鸢朝着大太监道了谢,在他还没有反应之前,一步踏上了第二辆马车,干干脆脆掀开了车帘。 马车里,楚凌沉缓缓睁开眼睛,平静的目光落在颜鸢身上。 颜鸢嘴角的笑意还在,整个人僵在马车前。 “……” “……” 颜鸢心中有千万句文雅的问候,那些话语已经到了喉咙口却一句话,却最终一个字都没能吐出。 她站在车门口,盘算着是坐进去死得快,还是掉头就走死得快。 僵持间,楚凌沉冷漠的声音响起:“启程。” “……” 车队即刻出发。 第一辆马车上,洛子裘提着浮白的脖颈,小心翼翼地把它关进了笼子里。 “乖,吃草,别抖了。” 洛子裘胡乱往笼子里塞了一些干草。 浮白已经病了好几日了,自从去望舒宫里做了一回客,它便腹泻了好几日,到昨日才勉强好转。 他原本有些疑惑,现在终于确定了,它应当是被吓出来的病。 可它一只御养的金贵兔子,平日里虎肉鹿肉也吃过不少,乾政殿的房梁也不是没有上过,为什么会害怕一个温柔孱弱的女子呢? 不过这也并不是他眼下的挂心的事情。 洛子裘掀开车帘,回望后面的马车。 不会吵起来吧? 洛子裘担忧地想。 …… 第二辆马车里。 颜鸢已经找到了距离楚凌沉最远的角落坐下。 彼时楚凌沉就坐在马车的最深处。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青灰色的眼睑上浓密的眼睫垂落,薄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根线,看上去说不出的憔悴与疏远。 楚凌沉显然还在生气。 可他凭什么生气? 颜鸢远远看着他,只觉得那日早就熄灭的火苗,又重新燃出来一点点。 明明用那种行径试探的是他,她没有追着讨着要他负责已经够大度了,可他现在这副模样,就差在脸上写上大字“孤吃亏了”,这脸到底在摆给谁看啊? 颜鸢冷着脸,把位置挪得更远了一些。 马车颠簸,飞驰出皇城。 一路寂静。 谁都没有开口。 到午后时,马车终于缓缓停靠在龙隐寺门口。 楚凌沉依旧闭着眼睛。 颜鸢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正想要不着痕迹地偷偷下车,却在动身的一瞬间对上了他的眼睛。 楚凌沉的眼睛冷静幽深,分明没有丝毫的睡意。 颜鸢:“……” 颜鸢只能咬着牙向他辞行:“臣妾要去大雄宝殿,与圣上应该不同路,臣妾就先告辞了。” 楚凌沉不置可否,眼神幽幽。 颜鸢便当他答应了,匆匆忙忙跑下车去。 此行她和楚凌沉确实不同路,她要拜佛自然要进佛寺去大雄宝殿拜如来,楚凌沉要引龙气,去的是龙隐寺的山头的舍利塔,同行到佛寺门口已经是极限,剩下的路当然是各走各的。 颜鸢走得毫不留恋,偏偏下马车撞见了洛子裘。 洛子裘疑惑道:“娘娘此行……” 颜鸢干笑:“去去晦气。”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龙隐寺。 洛子裘目送颜鸢的背影,只觉得她的脚步奇快,看起来隐隐有溃逃之势,与宫中莲步轻移的模样倒是截然不同。 他顿时失笑,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楚凌沉阴沉的眼睛。 洛子裘顿时干咳了一声,收敛了笑容俯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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