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喆摸着下巴想想之前听闻的顾玉章的事,又抬头看了玉澜一眼。 “那顾玉章和你告别时,就没说点别的什么?” 玉澜正练字,闻言困惑地望他一眼:“别的什么?” 檀喆眯眼打量她一下,很快就放弃,算了,顾玉章真的说什么,玉澜也不会告诉他。 随着南边水灾初定,北边的蝗灾也渐渐稳定下来,两方灾民流民也安置得差不多了,玉澜终于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喘匀,意外又接连而出。 先是玉媱宣布休夫。 和玉澜当年的和离还不一样,玉媱的休夫,单方面,极其坚决,且是先斩后奏。那杨深古一夜之间被玉媱卷了铺盖卷扔出公主府,走投无路大半夜的来求见玉澜,玉澜才知道这休书已经写完,杨家现在都知道了。 玉澜看杨深古跪在她面前,八尺男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程没说玉媱的一句不是,只怨自己没出息在弘文馆干个闲差,怨如今杨家落魄让玉媱不安,怨这世道太苦。 纵然他没直说,但怨的这些,似乎都是玉澜促成的。玉澜坐在位子上还没说什么,旁边的云舒先听不下去了。 “杨大人!” 云舒高声打断他:“杨大人此来是让我们长公主给你主持公道的,还是来这里抱怨诉苦的?驸马不能担任要职乃是祖训,驸马在成亲前就应该有此觉悟!家道落魄也是因为杨家无人扛鼎不能洁身自好,驸马在这里抱怨又有何用!杨大人仅因为自己委屈就抱怨这世道苦楚,此言更加没有格局见识!” 云舒话没说完,玉澜一拍扶手,厉声训斥她:“云舒!驸马在此,哪容得下你在这放肆!” 云舒立刻跪拜请罪,但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却是心照不宣的打了个配合。 云舒这番言论是自作主张不假,给玉澜出气也是真的。这些话玉澜听了哪能不气,不过是不好发作罢了。 云舒终究是奴籍身份,她对杨深古这一顿反唇相讥,要是玉澜不先出手训斥,让杨深古抓住把柄,一来云舒不好脱身,二来玉澜也落人口实。 杨深古资质平庸懦弱,想来也是真的伤心,竟然没察觉这一点,反倒被云舒给骂蒙了,跪在那竟然一时不敢说话。玉澜叹了口气:“那如今,驸马有和打算?” 杨深古竟然露出羞赧的表情,绞着手指:“长公主既然叫我一声驸马,臣也希望长公主能劝一下灵犀公主,我无意和离,更不想被公主休夫。夫妻本是同林鸟,我愿此后对她言听计从,更加好好待她。” 杨深古眼神殷殷,玉澜却十分为难。 她有种直觉,玉媱肯定不会回心转意。 她含糊着说试试,没有给杨深古一个准话,让云舒送客。 第二天没等她宣,玉媱就来了,一路走一路掩嘴低泣。 和玉澜和离后依然坚持少女发式不同,玉媱婚后早早就盘起了发。玉澜看她满头珠翠,贵重的头饰煌煌璀璨,妆容也变了些,如今眉画得很长,长眉入鬓的模样,虽然依然面若桃花,可还是哪里有了不同。 不等玉澜问什么,玉媱先扑通一声跪下了,声泪涕下地和玉澜哭诉自己看人走眼,称杨深古喜逛青楼,和好几个花魁有染,还好赌钱,欠债许多,她拿了许多陪嫁为杨深古还债。 说完这些不够,又说杨深古生性懦弱无能,愚钝平庸,又抱怨了许多婚后杨深古让她难以忍受的细节。 玉澜听得头昏脑涨,自然也不爱听。一开始她就知道玉媱既然做得这么绝大概率没有回旋余地,听她说这些也没什么用。 “姐姐,我虽醉心舞蹈,对这些事情懵懂无知,可我也知道不能就这样混沌过日。姐姐尚且因为崔炳而和离,这杨深古品性不端,断不能做我们皇室的吸血虫,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姐姐可要替我做主。” 玉澜翘起嘴角轻轻一笑,不说话。 她知道自己该生气的,玉媱先斩后奏本来就是对她的无视。更何况皇室贵女的婚姻大多是政治目的,杨家如今虽然势弱,可到底是百年望族有根基的,玉媱这一闹,杨家怨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连她这个长公主也得被指责。 可玉澜发现自己没发生气,或者说她气不起来。不是因为她还对玉媱抱有手足情谊,也不是因为她们是皇室贵女。玉澜看着依然低声啜泣的玉媱,她意识到,正是因为对玉媱没了那些情谊,又知道她贵为公主最好不要伤了颜面,她才懒得再愤怒。 或许玉媱成亲的时候,她已经有了这场婚姻不会走到最后的预感,一直到今日,她望着玉媱,只剩了无言。 玉媱这个人,永远都这样,事情做下了,让别人给她收拾烂摊子。回纥那次是,这次也是。 她只是哭,只是和她愤愤地说女子当自立自强,和她说女子不能被一个男人困住,可她只是潇洒地一纸休书扔给杨深古,扔给杨家,棘手的后果她从来不顾。 玉澜觉得累了,乏了,再次让云舒送客。过了一会珞明进来禀报说檀喆来了,玉澜靠在软榻上阖上双眸,第一次说了不见。 檀喆站在集仙殿外,听到珞明的禀报,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惊讶得不得了, 不见他?她竟然不见他? “长公主,真是这样说?”他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 珞明困惑地望了他一眼,她到底老实:“是,长公主说近日无事与檀大人商议,檀大人请回吧。” 檀喆沉默,不再多问。 坐回车舆,檀喆忍不住揣摩玉澜心思。 玉媱休夫这事儿随着杨深古大半夜求见玉澜已经一夜传遍了洛阳城,这会儿估计民间都已经传开了。檀喆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那为什么玉澜突然不见他了呢?要知道从檀喆担任户部侍郎到现在,还从来没有玉澜不见他的时候。哪怕玉澜生病心情不好,檀喆她也是照见。 难道玉澜以为他对玉媱旧情未了,这是借机考验他? 想到这,明明还没有定论,檀喆还是心里一沉。 他承认,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尤其想想玉澜几次对他的打趣,檀喆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这让他越想越恼怒,但又在心里有一丝期盼,希望玉澜这次不见他和玉媱没有关系。 玉澜也是没有想到,她因为疲惫而临时不见檀喆的决定能让檀喆揣测出这么多的内容。而巧合的是,缓过神来的玉澜,想起刚刚离开的玉媱和珞明禀报的檀喆在殿外等候的消息,她突然意识到,这时候,玉媱和檀喆应该打过照面了。 思及此,玉澜也是心里一沉。 她想到了至今没有婚娶的檀喆。 听说就连檀母房里的几个小婢女都被檀母勒令不准对家主有任何非分之想。檀喆身边现在连个侍妾都没有,孤零零孑然一人,又是为了谁? 她想起当初大理寺少卿身份的檀喆跪在集仙殿外为玉媱求情的模样。 曾经玉媱成亲,这些她可以不想,可如今,两人都已是孤身一身。 想到这,玉澜猛地睁开眼。 仿佛做了一个噩梦,玉澜额头惊出一身冷汗,急促地喘息着。 ---- 不好意思,存稿箱发稿时间忘定了。这两天出差手机被没收了也看不到信息。今天发两章。
第72章 == 要换以前,檀喆被玉澜拒见的话,能一口气好几天不来集仙殿一趟。 有一次就是这样,檀喆被玉澜的玩笑话给气着了。 就因为玉澜说崔家二房嫡女业已及笄,她要不要给檀喆成全这门亲事。檀喆推说自己年纪大了,崔家女年纪小定然瞧不上他。玉澜拍了一下桌子斥道:“我朝左相英俊潇洒,只要我指婚,那崔家女哪敢不嫁!” 她这样说把檀喆吓了一跳,本来还静静地等着玉澜平时爱说的那句话——可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嫁你! 结果玉澜没说,或者说玉澜没有立刻说。檀喆就以为玉澜要来真的,直到檀喆要离开的时候玉澜才松口:“那崔家女虽然身份尊贵,可我舍不得檀大人,这事儿就这么作罢了吧。” 说完她对着檀喆笑,而等了一晚上的檀喆已经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听到这话只望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扭头就走了。 哄不好了。 那次之后檀喆五天没来这集仙殿,还是玉澜穿了男装出紫微城到的檀府亲自哄人。她趁着檀母去厨房亲自给她做菜的当口,拿扇子轻轻点点他心口:“檀大人怎么这么大的气性呢,好了别气了,那崔家女无甚才貌,我定然舍不得大人受委屈,檀大人放心便是。” 檀喆冷眼看她,突然抽过那扇子猛地朝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把玉澜吓了一跳,她身体一抖,正巧檀母笑吟吟地进来,檀喆看玉澜慌乱的样子,扭头一笑,这才消了气。 …… 檀喆来集仙殿,看到玉澜懒懒地靠在软榻上闭眼休息,她最近两年少有这样恹恹的模样。檀喆没来得及多想,先问出一句:“生病了?” 玉澜睁开眼眸,闻言微微撑起身体:“没,就是有些胸闷。” 檀喆给她背后垫了一个枕头,看玉澜倚靠好,又问她要不要喝点水。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他就自作主张去给她倒水,玉澜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檀喆身形一顿,回头看她。 玉澜脸色确实不大好,唇色很淡,脸色也苍白些,应该是昨晚没睡好。 她静静看了他几秒,缓缓松开手,拍了拍身侧的软榻:“你坐。” 檀喆望了一眼,有些迟疑,玉澜就往里面挪了挪,檀喆拦住:“不用。” 他沿着软榻边坐下,坐了一点点的位置,有些不自然,脊背绷着。 他的姿势让玉澜有些难过,只觉得他在自己面前太生分。难过之余她就生了气,拍了一下檀喆的后背:“坐我旁边就这么让你不愿意吗?” 檀喆心叫冤枉,只是不知道她一会是不是责问他有点心不在焉罢了,他平素是受不了玉澜在这方面冤枉他的,但回头看一眼玉澜苍白的脸,他话说不出口,只低低说:“不是。” 说罢,又往里坐了坐。 玉澜看他这样听话,本来心情不佳,但这会竟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又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转过身来。” 檀喆没动,玉澜又戳了一下他的腰。 檀喆终于动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殿门外,出手迅如闪电,箍住她的手腕儿,回头瞪她一眼,低声道:“别闹,怎么还没完了呢。”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两人独处时檀喆对她也不怎么用敬语了,长公主的称号在他嘴里都没了什么敬畏,简直跟她的名字一样普遍。有时候激动了,像现在这样连长公主都不叫了。 玉澜轻哼一声,挣开他的手。 檀喆知道她现在情绪不对,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无从下手。他倒是有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底气,可问题是,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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