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喆费解之余就有些气闷,尤其看玉澜依然没有释然的面容,他就像走近死胡同一样找不到出路。 “到……” 檀喆还想着要说些什么话才好,玉澜却懒得谈这些了,只丢给他一个奏折:“看看。” 檀喆思路被打断,看了玉澜一眼,这才拿起奏折来。 玉澜给了他一点时间,又说道:“这类奏折今年夏天礼部递上来一封,最近几天有人陆续呈递上来,你觉得是不是巧合?” 檀喆看那奏折,是请求为皇帝迎娶中宫的。 玉澜看檀喆没什么表情,猜他看到这奏折的心情和她当初一样,意料之中,早晚都会发生的事儿。 檀喆把奏折溜了一边,脑海里突然翻过一个念头,玉澜就这样,永远都能在生活和正经事之间随时切换。 他也只好暂时放下那些扰人的事,想了想:“其实也不奇怪。” “圣上如今已经十五岁,算年纪考虑中宫倒也不算太早了,只是……” “只是迎娶中宫就意味着圣上亲政,这我知道,”玉澜抱臂看着他,“我只是觉得,最近突然有这类奏折呈递上来,有些奇怪。” 她一扬下巴,指了指那奏折:“这些奏折,明显是自我称病后变多的,你那几日上朝,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还有,我知道皇帝单独召见过你。” 檀喆闻言看她一眼,玉澜神色平静,似乎也不是让他坦白那天皇帝见他说了些什么。 或者说,她能猜到。 “皇帝长大了,自己也越发有主意了,”玉澜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大抵能猜到,他是想拉拢你吧。” 檀喆没说话,算是默认。 “都知道你是我提拔起来的,皇帝还敢第一次上朝就拉拢你,唉,足见我这个长公主的失败啊,手里这么大的依仗都有人敢撬。” 她的长叹让檀喆又紧张又无奈:“我没……” “我知道你没有,”玉澜打断他,幽幽得叹息,“要不然以你的脾气,你不会现在还站在这。” 檀喆怔住。 “可是换了别人,就未必了。如今都说长公主人多势众,却不知道反对我的人也不少。皇帝有亲政的心思,又是正统,势必会有人跟随,这才是这些奏折越来越多的原因。” 玉澜语气淡淡的,看向那几道被她分出来的奏折,无一例外都是请求皇帝迎娶中宫的。 有那么一瞬间,檀喆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问她:“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玉澜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个紫微城和天下,都是皇帝的。” 这个时候,檀喆早就忘了和玉澜去解释什么他和玉媱的关系。他收敛神情认真地注视着她,仿佛想要从她脸上察觉到一点信息。 玉澜却很坦荡,甚至这时候有了和他谈天的心思。 “其实若有一天我不当这个监国长公主了,也不错。那样我就可以好好歇一下了。不瞒你说,我曾想过要是哪天不当监国长公主了,我就去云游四海,我会骑马,就一人一马到处去看看。等看累了不想走了,就找一处有湖水的地方,盖一座竹楼,再养一群鸭子在水里玩儿,要是哪天我有兴趣了,就开一块地种菜试试。” 她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似乎觉得回忆里的画面十分有趣。 檀喆静静听着。 “一个人是孤单了点,要是有人陪着更好。” 玉澜露出遗憾的神情,却没有看檀喆。 唯独在檀喆离开时,她轻轻地说。 “檀喆,别去喜欢玉媱。” ----
第74章 == 成安八年的冬天,无论玉澜还是大殷百姓过得都还平和。虽然这一年闹了灾荒,但当朝者组织得力,百姓安置得也快,尚且能够在这年冬天期盼来年能风调雨顺。 玉澜这个冬天过得其实也还行。 她照样怕冷,又嫌那些过冬的衣服不好看,起初不愿意穿,珞明手巧,给她的衣服做了许多修饰,玉澜这才肯穿上美美的衣服过冬。就连玉嫤也隔着千山万水给她送来了三套过冬的衣服,照例是细密的针脚和精美的花样,玉澜看着喜欢,和珞明的衣服一起来回换着穿。 也是这时候,檀喆才能看到玉澜小女儿的娇气。 玉澜这冬天之所以过得这么平心静气,檀喆出了很大一份力。 刚入冬玉澜就染了风寒,又不好轻易称病不出,只好硬挺着,天天咳嗽咳得直不起腰,每个早晚都得喝药。 晚上玉澜喝药的时候檀喆能遇上,第一次见她喝药时,檀喆看她先喝了一口,皱着眉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全喝了,他看了一眼就垂了头没说话。 第二天晚上檀喆又来了,双手抄着兜,见珞明给玉澜送药过来时,檀喆突然笑了一声。 这笑声有点明显,让玉澜和珞明都愣了一下。 玉澜立刻就不高兴了,对他招招手:“来你过来。” 檀喆乖乖过去,玉澜看向珞明一扬下巴:“把药给他。” 等檀喆手里捧着药,玉澜挥手让珞明下去,看着他笑:“喂我。” 没有余地的要求。 檀喆也不反抗,捧着珞明递过来的药,脸上依然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从善如流地在软榻边坐下,拿小勺盛了一点药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玉澜要求得蛮横,真到这时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太亲昵了,心头浮起一丝羞赧,乖顺地就凑过来把药喝了,但随即又被药汁的味道苦得直皱眉。 她抿着唇倒回软榻上,偏过头不想再喝。 她听到檀喆淡淡地说:“你说你,也不知道是罚我还是罚你自己。” 玉澜满嘴苦涩,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这话身体一僵,扭头就要和他理论。不想刚一张嘴,檀喆就拿了个小东西送她嘴里。 玉澜一怔,等反应过来,酸甜的橘子味道在嘴里化开。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檀喆。 檀喆笑眯眯地望着她:“味道还行?” 玉澜靠回软榻上,慢慢嚼了嚼:“挺甜的。” 她问他哪来的,檀喆说是回通远坊买的。 “旁边梨花巷子的尽头住着一对母子,那母亲做的橘子糖很好吃,今早去她那买了一些。” 玉澜哦了一声,顿了一下,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笑着逗他:“给我买的?” 檀喆微微笑,连动作都没顿一下,回得非常快:“给我母亲买的,结果你先吃到了。” 玉澜皱眉,不爱听这话,手一推:“那我可不敢吃了,都给令堂留着吧。” 檀喆这时候才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话后悔,立刻说:“一样的,我再给她买。” 玉澜却起了性子,沉默着要从檀喆手里拿药碗过来,檀喆看她坚持,心里一下子就急了,拦住她的手,服软地说:“买了两份,一份给你带来的,行了吧。” 玉澜皱眉看着他,心里有些疑惑,既然你买了两份刚才怎么不说呢?但看他罕见低声下气的模样,又觉得有趣,也就暂时把那疑问给忘了,就看着他那理亏的样子想笑。 顺了气,玉澜也就饶了他了,手朝他身前的锦袋伸过去要拿橘子糖吃,又被檀喆拦下。 “不已经是我的了吗?” “你喝完药这些糖才算你的,三口药换一块糖。” 玉澜瞪圆眼睛,仿佛他是什么欺压人的恶人,檀喆立马舀一勺药送上去:“快喝,都快凉了。” 玉澜这话听得不情不愿,好在檀喆讲理,三口药一口糖安排得明明白白。玉澜中途会止不住的咳嗽,仿佛心肝脾肺肾都要咳出来,檀喆还得停下来给她顺顺背。 快喝完时,玉澜又一次咳得直不起腰,檀喆把药放到一边,一手撑着她一手轻轻给她顺着后背,看她这样子难免忧心:“今年入冬了天比往年更冷,没事别出门,小心伤寒复发。” 玉澜应了一声,又是一阵咳,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靠在软榻平复气息,看着檀喆笑了笑:“檀大人忙完前朝还要来集仙殿照顾我,真是不容易。” 又体恤他的辛苦了。 檀喆把药碗端过来,哼笑:“你也清楚啊。” “自然清楚,”玉澜喝了他递过来的药,看檀喆垂眸认真看着药碗的模样,她心里一动,问道,“我记得御医说,令堂有些阴津亏损,燥热偏盛,平时需要注意不能吃太甜的东西。你给她买这么甜的糖,她能吃吗?” 檀喆动作一顿。 他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勺药递给玉澜,玉澜犹自困惑。饶是檀喆再心虚,看着玉澜求知的眼神也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一口整齐的白牙都露了出来。 玉澜不解,戳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檀喆稍微收敛了一下笑容,但笑意还是留在唇畔,他把盛着糖的锦袋放她手心:“都是你的了。” 玉澜拿手里掂了掂,又朝里面看了看,只剩两块橘子糖,她抿了唇没说话。 “这锦袋是谁给你的?”她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就不兴我自己买?”檀喆自然地把药碗放到旁边的小几上。 玉澜短促地笑了一声,拿那锦袋在自己眼前晃荡两下:“喜欢檀大人的女子那么多,那些教坊乐女良家女子还有官家小姐,就没给你绣个荷包?” 有,他哪能收啊。檀喆在心里说道。 他抬眸看她一眼,下了狠心,状似不经意地说:“我说了是买的,长公主何必非说是什么女子送的,如此冤枉人。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大可以自己做一个荷包让我戴着,你又没这胆量,还在这怀疑这怀疑那。” 玉澜经不得他这激将法,又有点下不来脸,冷笑着反问:“这话说的,要是我给你绣一个荷包,你敢戴着?” “有什么不敢,”檀喆嗤笑,“只怕长公主自觉绣工不好,又不会绣什么花样,不敢做罢了。” 玉澜有点被戳中心事,还真让他说中了,玉澜真不擅女工。她那绣活儿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没眼看。 这是先帝最纵容她的地方,说玉澜骑马射箭的本事别的女子也没有,不会女工又何妨。父皇都这样说,玉澜贼听话,真就一点都不学。 玉澜撇撇嘴:“要是丑俊你都敢戴,我给你做一个又何妨?” 檀喆笑了一声,随即盯住她:“行啊,以一月为期,大雪那日,长公主交工如何?” 玉澜只顾不落人后,不料檀喆却把日子算得明明白白,她一时有些后悔,末了往软榻上一靠,对他冷笑一声:“你就激我吧。” 她把这事儿一挑明,檀喆就老实了,低着头不说话,然而藏起来的脸上弯起的嘴角完全压不住。 玉澜就是这么有意思,檀喆激她她能中招。但放到前朝朝堂上,这位长公主又十分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软刀子帝王心术用得越发纯熟了。别说什么激将法,就是想布局谋划放长线钓大鱼,她也有本事放比你更长的线缠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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