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踌躇片刻,还是往殿内走去。 赵福德心知皇帝在气头上,也知道月夕在他面前惯于没个礼数,唯恐两人口角起来愈加不好收拾。 月夕刚要进门,他忙把她叫住,将一只托盘递给她,道:“皇上和女史一早出去,还未用膳,这两碗莲子羹,女史端进去和皇上一道用,垫一垫肚子。” 不得不说,赵福德这人能在御前待着,颇有几分能耐。月夕看他一眼,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心中虽仍然老大不乐意,但还是勉强领了情。。 “多谢公公。”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端起托盘进去。 皇帝坐在案前,手里拿起一本折子翻着。 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很是心不在焉。只翻了两下,就扔在了一边。。 他看了看跟着走进来的月夕,未几,目光落在盘子里的莲子羹上。 “赵公公说,皇上还未用膳。”月夕面无表情,将托盘放在案上,“请皇上用些莲子羹。” 皇帝十分想翻白眼。 这皇宫之中,也只有她给自己进膳的时候,会摆出一脸吃不吃随便的样子。 皇帝让左右退下,坐在椅子上,冷眼看她。 “你跟郑家公子是怎么回事?”他问。 “皇上今天不是听见了么?”月夕道,“我们两家人……” “你喜欢他么?”他打断道。 月夕看着他的眼睛,少顷,道:“喜欢。” 这两个字说得平淡,殿中瞬间安静。 皇帝看着她,喜怒不辨。 “是么。”他说,“你喜欢他什么?” “郑昀细致体贴,待人和善,从不强人所难。我无双亲,与他又是青梅竹马,心意郎君非他莫属。”月夕道,“我和他两家的渊源,今日郑老也向皇上禀过了,还求皇上成全,早日放我回去成婚。“ 皇帝没有说话。 他看向案上的莲子羹,拿过来,将精致的汤匙缓缓搅拌:“你说喜欢别人,从来是如此轻易的么?” “皇上此言差矣,我的这些话向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那么你在慧园说过的那些呢?”他说,“也是深思熟虑?” 月夕怔了怔。 她当然知道皇帝指的是哪些。 ——我喜欢你,想跟你白头偕老……
第二百六十五章 截胡(下) “皇上怎的又旧事重提?”月夕也不绕弯子,“先前已经说清楚了,那时我以为皇上是张大人,才说出来那些话。且我们也已经说好,一切皆是误会,权当做没发生……” “你与朕解释之时,仍是凌霄的身份,却不是你晏月夕。”皇帝打断道,“朕又如何断定,你那时说的是真是假?” 月夕哂然。 他今日是打定主意要算这个账了。 “可皇上也冒了张大人的名,若论真假,这整件事都不该有不是?” 皇帝看着她,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你是说,朕还不如张定安了?” 月夕:“……” 她觉得,此时的皇帝就像一个闹别扭的孩子,不合意就耍赖。 心里闪过一丝恶念,她觉得何不索性承认,好给他一顿恶心。 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月夕有些惋惜,若自己还是凌霄,大概真能说出来。 “皇上。”她深吸口气,直视他的眼睛,“当初我在皇上面前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皆出于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我虽出身微末,却也读过几本书,知道些世间的道理。我与皇上乃云泥之别,就算受了一时恩荣,拔擢入宫,也并非门当户对,更不敢对皇上有非分之想。。” 皇帝却仿佛没听见,道:“你只须回答朕,若朕真是张定安,那话还算数么?” 月夕:“……” 她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自己是休想离开这里的。 “若皇上是张大人,自然算数。”她豁出去了,答道,“那时,我只想离开宫中,若与张大人成婚可完成心愿,亦是大善。” 皇帝并无愠色。 “如此说来,你如今想嫁给郑公子,亦是此理。”他说。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了这里。 月夕暗自咬了咬唇,道:“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喝一口莲子羹,不紧不慢道:“不该想的就不要想了。” 月夕看着他:“不知以皇上之意,什么是不该想的?” “譬如郑家的婚事。”皇帝道。 月夕微微蹙眉,道:“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郑昀的婚约是父辈定下的,本没有一点错处,不知又有哪里不妥?” “你方才不是说什么门当户对么?”皇帝道,“你是御前女史,日后就算放出宫去,也代表着朕的脸面。郑昀出身商贾之家,身无功名,怎可娶你?朕不允,你二人也就成不了。” 月夕气结。 他倒是没在她面前搬出什么要请太后示下之类的鬼话,但这门户不对的理由,也足够强词夺理。并且他的话还说得很明白,没有他首肯,月夕谁也嫁不得。 月夕一脸不可思议。 “那皇上以为,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够得上皇上的女史?” “问得好。”皇帝将汤匙放下,“容朕好好想想。朕的御前女史,不愁嫁。在朕想明白以前,你且专心当值。时候到了,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就是没有期限。 月夕气极反笑。 “皇上日理万机,我的婚事不值一提,劳皇上费心,实在羞愧难当。” 皇帝继续悠哉地吃一口莲子羹:“朕日理万机,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你若真心不想让朕费心,日后说话务必三思。喜欢不喜欢的话,不要随口挂在嘴上,省得叫人误会。” 月夕还要再说,皇帝挥挥手。 “朕言尽于此,你下去吧。”他说,“方才说的话,你好好想一想,务必记清楚了。” 说罢,他唤人进来,吩咐摆驾承光殿。 月夕看着一干太监簇拥着皇帝离开,自己已然没有再说话的机会,只能干瞪着眼。 好一会,赵福德过来,对月夕道:“女史,皇上吩咐给女史传膳,女史看……” 月夕没有回答。 赵福德看去,只见她怔怔的,目光阴晴不定,似满腹心事。 他心里叹口气,道:“女史又何必如此?这宫中,若说皇上对谁如此上心过,除了太后和海阳公主,便也只有女史了。女史还是少与皇上置气,多念着他的好才是。” 月夕转过头来,道:“好?不知赵公公说的好,不知都有哪些?” “女史心中明镜似的,还要小人再说么?”赵福德道,“今天的事,小人都一并看在了眼里。女史,皇上的心思不是明摆着的么?女史前脚去了郑府,皇上后脚就跟上了。皇上心里头装着女史,女史为何视而不见呢?” “公公以为,凡事皇上的心意,别人就须得看见,也须得接受么?” 赵福德讶然,继而啼笑皆非。 “女史,那可是皇上啊!”他说,“就算是在龙潜之时,他也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郎君。女史可知道,自己何其幸运?送上门的恩宠,女史为何不要?” 恩宠。 月夕蓦地想起了凌霄日记里写的那些后宫往事,唇边浮起一抹苦笑。 “多谢公公。”她说,“我有些累了,先回屋歇着了。” 赵福德见她要走,忙问:“这膳……” “我在郑家用过,不饿。”月夕道,“刘荃他们一干太监宫人,今日还不曾吃过什么,他们要是饿了,便让他们去用吧。” 说罢,她向赵福德一礼,走了看去。 “师父。”没多久,刘荃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女史走了?” 赵福德没回答,只揉了揉额角。 “你再去传几个小菜,送女史屋里去。”他说罢,又问,“皇上那里如何了?” “皇上说还不饿,如今正在承光殿议事。”刘荃犹豫片刻,问:“师父,皇上和女史,是不是不好了?” 赵福德冷冷瞟了他一眼,刘荃缩了缩脑袋,赶紧打了打自己的嘴,赔笑:“徒弟不该乱说话。” 今天,皇帝的举止,无论赵福德还是刘荃都看在了眼里。 起床那会儿,他还好好的,可用了早膳之后,忽而变得思绪不宁。看书也看不进去,在宫殿里踱来踱去的。赵福德就提了一嘴,说让人去把女史叫回来,皇帝没答应,过不多久,竟吩咐出宫,自己去了郑府。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但皇帝对晏女史的不一般,更让许多人看在了眼里。 刘荃找赵福德没有生气的意思,等了一下,又笑道:“师父,我听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用在皇上身上倒是对味。不过这还没到一日呢,昨日到今晚,才几个时辰,这话以后得改改。” 赵福德用拂尘敲了敲他的脑袋:“什么德行,还妄图学人咬文嚼字。去!让人去把饭菜温在锅里,等着皇上一会用。” 刘荃讪讪笑,脚底抹油似地跑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香丸(上) 想起皇帝和月夕这档子事,赵福德就一阵心塞。 若论长相,这位晏女史确实不俗。虽不是一眼惊艳,却是越看越好看。 就是性子着实太冷了些,防心又重,叫人摸不透心思,跟宫里的人比起来,简直不知好歹。 可谁也没想到,皇帝一朝铁树开花,竟然瞧上这样的。 难怪一直没有合眼缘的,原来是这么个嗜好。。 正寻思,下头的人进来禀:“公公,太后那头来人,说要公公过去一趟。” 赵福德一愣。 “现在?” “就是现在,人还在宫门上等着呢。” “说什么事了么?” “没说,就说让公公过去问几句话,很快就让回来。” 这个时候传唤,赵福德猜测应该与皇上今日出宫有关。 该来的躲不掉,他定了定神,吩咐了刘荃几句,便往寿安宫去。 太后和皇帝近来争执频繁,但慢慢地也催生出一些默契:吵归吵,可以红脸,不过晨昏定省不可费。只要没断了往来,争执再烈也能圆回来。 上回周嬷嬷去永明宫给月夕立规矩,皇帝下了朝便直奔寿安宫。那回也闹得颇不愉快。可后来皇帝去陪太后吃了一顿斋饭,母子俩又恢复了和气,能跟往常一般说话了。 只要太后和皇帝相安无事,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也要轻松些。 赵福德到寿安宫和太后见了礼,太后颇为和气,惯常地问起皇帝近况。 “皇上一切都好。”赵福德答道,“上回生的病,才两天就好了。王医正说皇上底子好,小病小痛伤不着皇上。奴才说,还是太后的功劳。皇上年少时也体弱多病,都是太后设法替皇帝寻良医、找良药,才将皇上的身子调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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