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说的如此豪爽。”他嘀咕道,“死不过抹脖子,你若不会,我还能帮你,何须别人动手。” 陈二听了,反倒笑道:“你这人,就是嘴毒。真叫我死,你想必还舍不得。你帮我这许多,当年的救命之恩也算报了,你我两不相欠。你爱游山玩水,我不能拿此事拘着你,你走吧,不必再帮我。” 那人却不屑道:“谁说我帮你了?正气堂好吃好喝,我乐此不疲,你让我走,我还舍不得走呢。” 陈二不打算管他,也管不上,于是问:“你打算回扬州么?” “回去啊。你做何打算?” 陈二拧了拧僵硬的脖子,道:“什么打算也没有。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他们就算知道我还活着,也找不着。我没必要自己跑出去给他们送人头。” “看来你还不糊涂。”来客打量了他,道,“等风头过去了,你就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到西边去,到北边去,找个媳妇儿,好好过日子。既然没死成,有一天是一天,好好活着。” 陈二无奈地笑道:“这话听着是个正理儿,可我没那个心情。事发那天,我就已经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采选(上) 京城下了半个月的雨,天总算放晴,人心也敞亮起来。 皇帝终于松口,同意采选秀女,无论是内廷还是外朝,都隐约飘荡着些喜庆气。 宗人府和户部得了这个消息,双双松了一口气。而后,一干臣子各司其职,为皇帝的婚姻大事忙碌起来。 说来,自开朝至今,每一位皇帝在登基之时,都已经有了后宫。 不但有后宫,不少人还有子嗣,以至于登基时就顺道立了皇后和太子。 只有今上是个奇葩。不但没有子嗣,还是个光棍。 而他登基之后,对女色也看似毫无想法,身边走得近的人,除了一干心腹内侍,就是那张尚书的儿子张定安。 先前,见皇帝迟迟不开采选,已经有人怀疑皇帝和张定安之间的关系,民间更是有了龙阳之说。 众人自是着急。倒不是担心皇帝的癖好,而是担心皇嗣。他们唯恐一个不小心,皇帝和先太子一样英年驾鹤,膝下无嗣,宗室里头那些虎视眈眈的藩王要有乱起来了,朝廷之中势必又要为继位之事迎来一次动荡。 而事情的转机却是突如其来。 皇帝得了一场风寒之后,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再让他们为难,准了采选之事。 当然,皇帝召朝臣去商议此事时,也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他要求此事一切从简,不可劳民伤财,还要秀女数量减半。 皇帝肯点头,朝臣们已经在心里念阿弥陀佛,哪里有心思讨价还价。众人怕他反悔,忙称赞他克勤克俭。天下楷模。 除此之外,皇帝还说不可扰民,若备选者有婚约在身,可免其秀女身份。 朝臣们又连忙赞颂皇帝仁厚,乃万民之福。 “还有一事。”皇帝道,“如今后宫无主,太后年事已高,无力操持,采选秀女一事就交给海阳公主去办吧。” 这话出来,众人皆是错愕,面面相觑。 且不说有没有公主来主持皇帝选秀的先例,这海阳公主,不是被贬回行宫了么? 有人想说话,被户部侍郎左骞默默瞥来的眼神压了回去。 左骞是个心思通透的。 皇帝能想出让公主主持选秀这等歪招,自是有原因的。海阳公主在宫中的处境虽然微妙,却到底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在宫中,也只有她敢跟太后顶撞。皇帝不想让太后插手自己的婚事,又不想亲自跟太后起冲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海阳公主去做那讨嫌的人。 当然,皇帝的心思不能戳破,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由公主来主持选秀,在我朝还是头一回。”左骞禀奏道,“臣以为,未尝不可。只是么……” 他顿了顿,瞥见皇帝面色平静,于是继续道:“选秀女是个苦差,关节繁杂,非经验老到者不可胜任。只怕公主年轻,受不得这许多繁琐。” 皇帝道:“公主自是不曾做过这等事,不过她自幼在宫中长大,对一应之事也不算陌生。至于这其中的许多关节,众卿与她提点便是。就算是太后主持,也须得众卿辅佐,如今不过是换作公主罢了。” 左骞忙称是,又问:“如此,若遇得那须得决断之事,是由公主自己主张,还是呈由圣断?” 这话,有意无意地将太后摒除在外,让皇帝颇有些受用。 “由公主决定便是。” 才说完,皇帝又觉得不对劲。毕竟是他娶妻,怎能事事由别人决定? 想了想,他补充道:“若是大事,自还是要交由朕拍板。” 左骞暗自苦笑。 他们下头办事的最怕这样,头上顶了两个主子,两人谁管什么没说说明白。 什么叫大事?你能去问皇帝?只怕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左右让他不爽快的就是大事,臣子们只得自己斟酌。 他隐隐感到,自己恐怕要跳到一个坑里。 偏偏这个坑还是他们苦口婆心求来的。 左骞咽下一口苦笑,领命称是。 众人退出御书房,左骞手下的员外郎赶紧问:“大人,皇上怎么又提到海阳公主了?前几日遇见羽林军的田指挥使,不是说皇上要将公主送回行宫了么?是她不回去了,还是要咱们去行宫复命?” 左骞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她不回去了。我在她离宫前,皇上突然又将她留了下来。” 员外郎唯唯连声,在后面跟同僚小声感慨:“这海阳公主真是不简单。前些日子,她将宫里闹得鸡飞狗跳,连太后都拿她没办法。听说要将她送回行宫,我还以为终究是太后胜了,不想临到头了,她不但没走成,还给自己赚了肥差。” 同僚问:“怎么说是肥差?” “这你还不懂?”员外郎小声道,“这是皇上头一次选秀,这选进来的秀女,不说一定有皇后,但妃嫔跑不了。你可想想,外头想将女儿送进来试试运气的人有多少?” 这话说得点到为止,那人露出了然之色。 想把女儿送进来,就要先过海阳公主那一关,果然是肥差。 听得他们在后面絮絮地议论,左骞清咳一声,回头瞪来一眼。 众人连忙噤声。 选秀之事,吩咐出去,就算是定了。 可皇帝仍疑虑重重。 待左骞等人离去,他叫来赵福德,道:“你说,凌霄这回使了什么计,竟然让母后来向朕提议,让她留在宫中替母后主持选秀?” “这……奴才也不知。”赵福德讪讪道,“只是听刘荃说,公主这几日,似乎和季女史走的很近。” 听完这话,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皇帝的眼眸渐渐冷了下来,问:“是么?” 赵福德赶紧道:“季女史的年岁和公主相仿,兴许只是说话投机,一道玩乐罢了。” “说话投机?”皇帝皱眉道,“她从前与季女史有来往么?” “公主少年时,季女史曾入宫学伴读,不过不到一年就换人了。”赵福德道,“后来却不曾听说二人再有什么往来。” 皇帝冷哼一声,颇是意味深长:“她如今的变化,果真叫朕不敢认了。”
第一百零八章 采选(下) 赵福德赔笑,不敢接话。 别说皇上是这么想的,他自个儿也是一个想法。眼下,这公主除了长相和原来别无二致,还有哪点跟原来的公主相似? “皇上既有疑虑,不若将公主召来,当面问一问?”赵德福道。 皇帝面无表情:“上回可是她发火走了,还顺走了朕的花,按理该她来赔礼道歉,哪有朕找她的道理?” 赵福德干笑一声。 他知道,皇帝又耍性子了。 绝大多数时候,皇帝是识大体,且成熟稳重的。赵福德侍奉他多年,极少时候看到他流露出什么脾气,也只有在太后这样的至亲之人面前,他会忍不住耍耍性子。 可他登基之后,随着母子俩的矛盾多了,皇帝在太后面前也变得公事公办起来。。 没想到,如今倒是跟海阳公主扯上关系的时候,皇帝又流露出脾气来。。 “皇上说的是。”赵福德从善如流,“奴才待会去慧园跟公主说道说道,让她亲自来求见皇上。” 皇帝看他一眼:“是朕要她来的?” “那断然不能够。”赵福德忙道,“公主冲撞了皇上,此时定是在惶恐不安,思忖着如何来向皇上赔不是。太后既然有意让公主代为主持选秀,公主自当入宫面圣领命,臣不过是传太后懿旨罢了。” 皇帝露出满意之色。 皇帝召集左骞就是准信儿。 消息没几日就传开了。 寿安宫里,太后亲自修理一株盆栽,将顶上一簇杂枝剪去。 “太后,”周嬷嬷在一旁用盘子接着落下的枝叶,道,“海阳公主那事,太后打定主意了?” 太后看着盆栽,眼皮也不抬。 “不然还能如何?”她缓缓道,“你知道皇上的性子,有的事,我来做,他是不肯的。” 说罢,她似勾起心事,眉头皱了皱:“我心中其实也拿不定主意。阿窈说,公主定然会诚心要帮忙,可她哪儿来的善心?只怕她打着什么主意坏我的事。” 周嬷嬷笑道:“奴婢以为,并非公主发善心。只是经过这么些波折,公主再是蛮横也应该明白,谁才是这宫里真正的主子。她若想日后有好日子,还得跟太后好好相处。过去她是毫无退路,只能一争到底。如今季小姐出面,替她在太后这里留一个面子,她但凡有一点自知之明,也不该办砸。这可是她唯一能讨好太后的机会。办好了这趟差,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太后叹口气:“她要是能明白自然最好。我是斗了一辈子了,她若成心跟我斗下去,我倒是不介意跟她继续耗着。毕竟皇上是我儿子,儿子能让我这亲生母亲吃亏不成?” “太后说的是。她但凡能想明白些,便不会与太后作对。”周嬷嬷附和道,“接下来且看她自个儿的造化了。太后先前可是差点将她送去和亲,她若想安稳过完下半辈子,便该听话。奴婢细细问过了季女史,海阳公主是万般不愿去行宫的。她要想在宫中留下,也须得过太后这一关不是?” 太后的唇边终于浮起些笑意。 “这些年,阿窈长大了,也变聪明了。”太后放下剪子,叹口气,“只是皇上,越发不能让我放心。” “太后又何必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周嬷嬷宽慰道,“皇上终究是太后亲生的儿子,母子连心,哪里会有隔夜的仇?季小姐能想出这个折衷之法,可见是个能撑起场面的,太后这些年的栽培,可是一点没有白费。她思虑周全,想到了连奴婢也未想到的问题。虽然皇上答应采选秀女,可是皇上主意大,而且才刚刚跟太后起了争执,在人选上未必愿意听太后的。届时选出来些歪瓜裂枣的,反倒给自己添堵。这么想来,太后还真的要有个人来替太后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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