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劭忽而冷笑,道:“你也不差,女流氓。” 未等凌霄反应过来,沈劭轻巧地绕过凌霄,飘然而去。 女流氓? 她一身正气,光明磊落!竟然被人骂女流氓? 凌霄凶光乍现,转身就要追上去理论,却被范齐等人齐齐拦下。 她不怕范齐,大不了打一架,可妙静却出面道:“今日各位施主都累了,且好好歇息,有事明日再议吧。” 先皇后诚心礼佛,从不让凌霄在寺庙里胡闹。凌霄也自觉收了拳脚,气呼呼地作罢。 沈劭回到屋里,反手将门关上,落了栓。 院子里隐约传来凌霄的声音,而后渐渐消失,幸好范齐和妙静挡住了。 他行至屋里,在椅子上坐下,一时回不过神来。 方才他分明察觉了凌霄朝他挥拳,可他丝毫没有闪躲。 这反应不仅让凌霄不解,更叫他自己心生诧异。 仔细琢磨,他方才似乎没有一丝惧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似乎料定了她在开玩笑,并不会真的动手。 这念头不同寻常。 是从何时开始,他开始信赖晏月夕,不再将她视为威胁了? 似乎是从她那夜醉酒,站在墙头上看他。那眼神带着笑意,对着他唤了声“阿劭”。 或是那日张定安突然造访,她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凶巴巴地瞪他,叫他一时动弹不得。 又或是将她从府衙救出来那夜,月色透过马车的车窗,照亮她一双明眸…… 答案呼之欲出,因为她太像凌霄了。 眼神,性子,行事方式,除了一张脸,可谓处处都像。 沈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地上投下几星婆娑的月影。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她忘却了。 却没有。她只是被深藏在某一个角落,只需一点指引的月光,就能叫他找到。 那是他年少最快乐的时候。 父亲对他颇为严厉。扬州城里满眼繁华,父亲却将他送往乡下的别院,给他寻最好的教书先生和武术师父,鞭策他日日勤学苦练。 父亲野心勃勃,誓要让沈家重返京城。 他做到了,可沈劭看着通往京师的路,却毫无波澜。 直到后来遇到了她。 她是天家最尊崇的公主,却跟一只麻雀一般,在他四周叽叽喳喳,不停地唤着“阿劭”。 他时常摆出冷脸。 若说她有什么与众不同,便是她擅长我行我素,从不把他的脸色当回事。 后来皇后说要将他招做凌霄的驸马,父亲开心极了,可开心的是他自己。 他想象过他们朝夕相处的时光。 凌霄会成日缠着他比武,而他会偶尔认输,让她高兴高兴…… 回忆一旦滋长,过往就跟洪水一般,倾闸而出,将他拍的一阵眩晕,叫他差点忘了,晏月夕不是窦凌霄,而他是罪臣之子、已死之身,再没有资格肖想这些。 他徐徐睁开眼,地上的月影依旧,可他已经心乱如麻。 * 邓五夜里曾去找凌霄议事,那时便发现她留书出城一事。可奈何那时城门已关,他出不了城,只有干着急了一夜,生熬到了天亮。 待城门一开,邓五便领人往灵阳寺赶去。 彼时,凌霄还躺在床上做梦。 梦中的沈劭朝她一步步走进,不停地眨着媚眼,甚是可怖。 “别眨了,再眨我挖了你的眼睛!”她斥道。 可沈劭不仅不停,还变本加厉,看她脑门发疼。 她大叫一声,坐起身来,耳畔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却是邓五在门外唤道:“月夕,开门!” 凌霄一个激灵,赶紧起身披了件衣裳,将门打开。 只见邓五在门外,满头大汗,见她安然无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范齐在一旁笑了笑,道:“五爷,我跟你说过了,她好着呢。” 凌霄白了他一眼,赶紧将邓五让进门来,问:“五叔急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 “你就留了一封信,不亲眼瞧见,谁能知道你好不好!”邓五一听,又不由得怒从心起,“你是一门之首,做事好歹稳重些。你若是夜里实在想来,我能不让你来么?好歹叫上几个人,出了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 凌霄暗自吐了吐舌头。 事后才这么说,事前可是坚决拒绝了她的提议。 “知道了知道了,是我一时冲动,欠考虑了。”凌霄说罢,赶紧换了话题,“五叔见着沈劭了?我昨夜才知道,那仆妇说的青衫公子,说的竟然就是沈劭,五叔说巧不巧?” 邓五又怎会不知她故意打岔的伎俩,没好气地说:“恰好遇上熟人,算你运气好。我方才问了范齐,那人武功高强,他一人打甚是吃力,幸而没让你单打独斗。” 凌霄这下知道,自己说什么也讨不着好,只好一旁应和。 邓五缓过气来,便唤来范齐,问沈劭何在。 “堂中还有要事,公子一早动身回扬州去了。”范齐道。 回去了?凌霄眨眨眼。 回去的好。她松了一口气。 想起梦里压她一头,不停抛媚眼的沈劭,凌霄自觉当下无法直视沈劭。 “那你怎的不跟着回去?”凌霄问。 范齐讪讪笑道,“我等昨日辛辛苦苦解救了洛居士,怎能不听听她说了些什么?” 凌霄冷笑一声,“要听可以。不过你得跟我说说,你们为何这事到了长沙府,找洛居士又是为何?” “都是凑巧。” “放屁!”
第一百零六章 押镖人 范齐笑而不答,只道:“方才听妙静住持说,洛居士已经醒了,正在吃早膳。我现在要去问话,小姐听不听随意。” “你站住!”凌霄当即跳起来,追着范齐而去。 邓五无奈地摇摇头,赶紧跟上。 要她稳重,怕是比登天还难。 * 洛青云显然听妙静说过了昨日诸事,见了凌霄和范齐便一个劲地道谢。 凌霄其实受之有愧。 此事本就是因自己而起,洛青云不过买了个观音像,无辜遭了这么多罪,至今还被蒙在鼓里,想想有点可怜。 她跟洛青云表明自己的身份,转而问起正气堂押运的那尊观音像。 洛青云有些诧异:“那观音还真是一波三折。原说弄丢了,后来又送来,如今又出了什么事?” 让凌霄和邓五意外的是,那观音像竟真的已经送到了洛青云手里。 凌霄怀疑是否是赝品,洛青云却言之凿凿:“那是我惦记了一辈子,花尽毕生积蓄买的观音像,错不了。并且来送佛像之人还带着隆兴行的货单,上头盖着隆兴行的大印。那单子一式两份,我还在上头落了印,让他们带回去的。都是正经来路,该有的都有,他们若敢给我假的,我可饶不了他们。” 这就更怪了。 货单是重要的凭证,若是丢了得回头去找卖家重制,十分麻烦,因而必定攥在把头手里。而那一趟镖的把头陈二和顾三都已经没了。 那便只有隆兴行重制一种可能。 若是如此……那劫镖一事,十有八九是隆兴行干的。 凌霄和邓五还来不及发火,却听范齐问:“那押货的人长的什么模样,居士可还记得?” 洛青云想了想,道:“还有些印象。只是我形容不好,不过我画画尚可,还是画给你们看吧。” 凌霄想想也对。冤有头债有主,直接到隆兴行找这个人,更方便。 于是按捺着看洛青云画。 只是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洛青云画一会儿停一会儿,好一阵子才拼凑出一幅画像来。 那人脸型瘦窄,是大街上就能找着的普通模样,只是下巴一颗痣甚是显眼。 凌霄在扬州认识的人不多,下巴有痣的更是没有。 邓五和范齐看的十分认真。 只听范齐吞吞吐吐地问:“五爷,你觉得此人,是否有点像……” 邓五似乎明白了范齐的意思,脸色渐渐苍白。 他转而对洛青云道:“我来画一幅一个人,洛居士再仔细瞧瞧,是否是他?” 洛青云应下。 凌霄看这阵仗,料想此事不凡,于是耐心看邓五画像。 邓五将那人的脸稍稍画胖了些,眼眸大小和位置也调整了些许,不变的就是下巴上的痣。 洛青云才看到一半,便开始应和道:“是他,就是这人!” 可邓五似乎不死心,坚持把画像画完,再问洛青云:“居士再仔细瞧瞧,是否真是此人?” 洛青云再道:“就是他,绝不会错。” 凌霄看邓五搁下笔,长长叹息一声,便问:“我是个没眼色的,半点也瞧不出是谁。五叔画的是何人?” 邓五闭了闭眼,心口却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凌霄便转而听范齐道:“自家人也认不出?这不就是陈二爷么?” * 夜色渐浓,九江城外的山中别院柴门紧闭。 有人打着灯笼上山,差点滑了一跤。他拿着灯笼一照,看石阶上布满了青苔。 他自言自语:“啧啧,多久没出门了,莫不是死在里头了?” 他努力嗅了嗅,又安下心来。 里头还隐约飘出酒香,而非尸臭。 他不由分说地翻墙而入,穿过院子,来到主屋前。 看屋里毫无动静,他扬声道:“二哥,是我,把兵器收一收。” 果不其然,他才说罢,就听屋子里头传来木棍、铁器落地的声音。 门打开,隐约可见一人的身影。 来客用灯笼照了照,只见那人的胡须和头发浓密,早已爬满脸,而里头传来浓重的酸臭味。这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正气堂二当家,陈二。 可眼前这景象,谁能把他跟陈二联系在一块儿? 来客捂着鼻子问:“你既不出门,也不洗漱么?那你整这么些钱有何用?” “屁用没有,光屯在家里看来着。”陈二并不邀请他进去,自行走了出来,道:“不必见人,就不必整那些虚活儿了。你怎么来了?” 来客道:“来跟你说一声。你那侄女晏月夕和邓五,还有沈劭已经查上洛青云了。我已经尽力去拦,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最后没拦住,你的事大约瞒不住了。” 陈二沉默片刻,才道:“辛苦你了,叫你替我盯着,就是知道月夕和沈劭不是等闲之辈,那韦禄却是个得寸进尺的主。” “你确实猜对了,这确实是韦禄惹得祸,是他贪心不足,不懂收敛,给晏月夕抓住把柄,反将一军,只是可惜连累了你。” 陈二摇摇头,道:“命吧,兴许大哥泉下有知,本就不打算放过我们。抓到了不过一个死。我是不会过这东躲西藏的日子,死兴许也是个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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