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月盈皱眉:“你是奴籍?是谁家的人?” 阿冬道:“最开始是阴宣侯府的,后来是陶家,如今是忠勇侯府。” 耿月盈心中百般震惊,但面上也只是眉头一挑:“……哦?你是哪年哪月生的?叫什么名字?” 阿冬摇头:“不知,我只知道如今约摸十五,生于冬日,所以叫阿冬。” 耿月盈略一算,道:“那便是崇阳九年。”转而对耿澶道:“和你同一年的。” 只不过境遇不同,他的个子格外瘦小,比耿澶要矮上许多。 “这是何物?”耿月盈看着阿冬手里的珠串问道。 阿冬犹豫了片刻,递给了她:“自小就带在身上,兴许和我的父母有关。” 耿月盈拿着珠串仔细端详了许久,虽看着平平无奇,却莫名有股香味,她思索着,旋即对阿冬摆出一副极其温柔的笑:“阿冬,我可以替你找方汲,但你这珠子需得给我。” “可……这是证明我身世的唯一物件了!”阿冬说着就要拿回珠串。 耿月盈却道:“要替你找娘,总得有个信物是不是?难不成你还担心我昧了它不成?” 说着,她拔下自己的簪子:“不如这样,我把这个押给你,这可比你的木珠子值钱多了,我若是之后没来找你,你把这簪子典当了,也足够你赎身,如何?” 阿冬犹豫了许久,才接过簪子:“好吧……可我要去哪里找你?” “西市崇贤坊,耿府。” …… 待阿冬走后,耿澶才道:“他说的方汲该不会是……方尚服?” 却见耿月盈拉着他径直往人少的小巷去,待确定周围没人后,她才把那木珠串塞到他手里:“你看这个,如果没人错的话,这应当是宫中贡品,奇楠木珠。” 耿澶眸色一沉:“方汲居然有孩子?” 此刻耿月盈脸上的柔和荡然无存:“我猜是这样,而且不光如此,我觉得戚玦也知道这件事,你刚才听到他说的了吗?他现在是忠勇侯府的家奴……我现在怀疑,那天晚上陶柔会突然指证耿丹曦,就是因为方汲指使,我一直想不明白方汲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如今看来,只怕是受了戚玦威胁。” 耿月盈冷笑一声,眼神有些狰狞:“戚玦……我倒没看错你,有点本事!” …… 次日,皇宫,锦绣宫。 时过境迁,锦绣宫早已门庭冷落,耿月盈堂而皇之走进去,也没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她便这么旁若无人走进耿丹曦的寝屋,而屋中,除了耿丹曦,方汲竟也在此。 “耿月盈?你来做什么?”耿丹曦从椅子上起身,斥道:“都瞎了吗!什么东西都敢放进来!来人!” 耿月盈却不疾不徐坐下:“哪还有人?你还没习惯自己的处境么?无家世无子嗣的低位失宠嫔妃,日子连宫女都不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这里统共就两个宫女,我进来的时候,都在廊下睡着呢,谁理你?” 突然的落差,让耿丹曦感到无比屈辱,眼睛死死瞪着耿月盈:“那你又算什么东西?” 却见耿月盈漫不经心道:“众所周知,陛下的姘头,所以我出入宫闱,自是常事。” “不要脸的小贱妇!” “你们一家子都是不要脸惯了的,哪有你说旁人的份儿?” 见此二人剑拔弩张,方汲劝道:“耿姑娘,美人毕竟是陛下的嫔妃,还望姑娘注意言辞。” 耿月盈却嗤笑一声:“方尚服这等忠心,还真是教人垂泪。” 耿丹曦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今日总不至于是专程来羞辱我的吧?” “是啊,怎么不能?”耿月盈直视着她:“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在绞尽脑汁,想要靠扶持宛容华翻身,还真是黔驴技穷,如今竟要依傍于这种废物。” 耿丹曦骤然笑得无比痴狂:“那又怎样?我再如何,也是天子妃妾!耿月盈,你就是个人尽皆知的野妓,是个残花败柳之身!即便是跟着陛下,你这辈子都不能有名分!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的!在这件事上,你永远比不过我!” 耿月盈似听到什么笑话般,止不住地笑出声:“天子的妃妾也一样是妾,你娘在花楼挂了几年牌子,不还是照样入我家门为妾室?只不过,我倒还不屑于做妾。” “哦?”耿丹曦嘲讽一笑:“难不成,你想做皇后?” “皇后?”耿月盈眉头一挑,声音轻缓,却似细针般刺得人心惊:“我不稀罕。” 在耿丹曦惊怒的眼神中,耿月盈笑得花枝乱颤,却让人脊背生寒。 她大摇大摆离开了锦绣宫。 耿丹曦又想一把掀了桌子,却被方汲拦道:“美人!不能再砸了!如今这些物件,已经是下官违制供奉给美人的,再砸下去锦绣宫就空了!”
第110章 旧案 好不容易安抚好耿丹曦,方汲一走出锦绣宫,就看见耿月盈竟就站在门口,一瞬不瞬盯着她看,看得人发毛。 这女人看着邪门,方汲一贯是能避则避,本想着绕道离开,却被耿月盈叫住:“方尚服留步。” 她只得耐着性子,面色如素道:“不知耿姑娘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正好和大人顺路,便想着和大人同行。” 于是二人就这么并肩走着。 却忽听耿月盈道:“良禽择木而栖,耿丹曦已是强弩之末,大人就没考虑过换个主子么?” 闻言,方汲不动声色:“耿姑娘所言,本官不明白,本官受朝廷俸禄,自是效忠于陛下和太后娘娘。” 耿月盈微微一叹:“大人总是这般滴水不漏的,不觉得太费心神了些吗?” 转而,她又道:“不过,大人如今正是盛年,费些心神也无妨,大人保养得极好,虽是三十多岁了,却半点瞧不出是个生育过的妇人。” “你!” 方汲险些双腿一软,但对上耿月盈笑意盈盈的脸时,她就知道,自己的反应已经出卖了事实。 “耿姑娘可是中了暑气?竟说起胡话来了。”她强作镇定道。 却见耿月盈的笑加深了几分:“只不过奇楠木名贵,没想到大人竟有这本事,钓得个贵婿,在此恭喜了。” 方汲再也强装不下去了,她面色煞白,牙关战战:“那天……是你?” 耿月盈不答,只道:“大人别怕,我私下与你说这些,自是因为我有十成十的把握,也更因为,我不会轻易说出去。” “你想怎样!”方汲已惊恐至极,却不敢高声。 耿月盈却凑到她耳边,声音似刀尖划过她的脖颈,让人浑身发冷:“方大人,时日还长,他日还望多多关照。” 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耿月盈随即快步离去,将她甩在身后。 此刻,方汲再也不受控制,她虚软地扶着墙,大口喘息。 …… 翰林院。 为着昨日耿月盈所言,裴熠在整理陶家之物时特地多留了个心眼。 翰林院事务繁杂,却是天子左右手,于天下士人而言,乃无上荣耀,但于宗室子弟而言,却不过是入朝参政前的历练,故而因封荫而入翰林的宗室子,多半不会对这些磨人的琐碎之事太过上心。 不过裴熠自小不常待在盛京,与那些宗室子不大相熟,甚至有些不受待见,平日在翰林便也自然和他们混不到一块去。 也正是因此,他平日办事足够细致,而今他埋头细查陶家案的文书时,在其他同僚眼中,并无任何异样,这也给裴熠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时至日暮,宫门下钥时辰将近,翰林院中剩的人已然不多。 陶家之事涉及宁州织造和殿中监的贪腐案,更涉及走私,如今这两项罪名基本上证据确凿,唯通敌一事,尚无明确罪证,但饶是如此,眼下这两个罪名,也已经足够主谋问斩,陶耿两家满门流放。 裴熠想着,耿月盈不忧心自己被流放,倒有心思来提醒他,怪不得阿玦会误以为她是好人。 垒得小山一般的卷宗之下,裴熠麻木地翻看抄录着。 骤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书卷夹缝里一张凸出来的信封上。 ……信封莫名眼熟。 裴熠扯着,差点把一摞卷宗都扯倒了。 纸有些发黄,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裴熠展开信,纸页咯咯响着,泛着霉味。 他在看清纸上的内容时,呼吸愈发粗重,几近停止。 他抬头,环视周遭,这个时辰,翰林院中为数不多的人也只是低头忙碌,并未有人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裴熠将信收好,迅速藏于衣襟之中,随后离开了翰林院。 …… 入夜,靖王府。 “父亲。” 裴熠推门而入的时候,靖王正捻着棋子坐在灯下,兀自左右对弈。 见了裴熠,他头也不抬,一如既往地漠然无视。 他缓缓落下一子:“说。” “我有事相告。” 面对靖王,裴熠总是这般疏离,却又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靖王这才抬眸瞥了他一眼。 屋中的侍者纷纷退了出去,门在裴熠身后被轻轻关上。 短暂的一眼后,靖王又继续低着头琢磨起棋盘来。 “我在从陶家搜查出来的物证里,发现了父亲的手书。”裴熠开门见山道。 他注视着靖王,却见靖王闲敲着棋子,似不以为意。 裴熠把信展开,他早已见惯了靖王此般态度,但心中压抑着的质疑和不悦,还是让他的声音提高了些许:“那信是六年前,崇阳十八年的,信上说‘ 望尚书大人力促祭祀成,所需器物已妥当,待事成,吾将让盛京上元码头经理之权予卿 ’。” 裴熠的目光越来越沉:“这上面说的,是不是崇阳十八年水患祭祀,越王误用太子玉革带一事?” 靖王的手指抓起一把黑子,又缓缓松开,棋子在棋盒里咔嗒作响,闷如骤雨。 似听着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靖王挑眉:“嗯,听着像是,继续说。” 与裴熠而言,这位自幼待他疏离的生身父亲,总能用这种漠视的语气,在不动声色间搅乱他的情绪,让他愤怒又不安。 “这信笺是父亲用惯了的磁青纸,笔迹亦和父亲的无异,旁人或许不认得,我却认得。” 靖王闲散落子:“说得不错,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裴熠心里含了团火,靖王这般的轻声细语,却似煽风点火,让他怒意沸反,他质问道:“父亲就不能认真听我说一次话吗?” 即便没有疾言厉色,但在裴熠身上,也已经是难得的忤逆了。 靖王终于抬头,打量着几乎要有他高的裴熠:“本王一直听着,现在问你,你知道了,又打算如何?和本王这般对质,又是想要如何?” 裴熠语塞,只能默然凝视着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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