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玦这般想着,便遥遥看了眼人群另一头围观的顾新眉。 顾如意死状惨烈,旁人眼里尚有几分悲悯,身为亲姑母的顾新眉竟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一点,戚玦倒是能感同身受,如果此刻有人告诉她,眼前死的是耿丹曦,她大约也会拍手叫好。 “太史令,这死的可是你家女儿?” 见裴臻板着脸,太史令缩着脑袋,凑近了那女尸。 烟花轻易停歇不得,虽说眼下发生命案,仍是明闪闪不停,忽明忽暗的,照得顾如意的脸闪烁着狰狞的死白,吓得太史令退了两步。 “回禀陛下……这死的正是小女,定是这孩子莽撞,自己跌进太液池了,搅扰陛下躬安,还望陛下怜惜小女,莫要怪罪!” 他竟是全无悲伤,更没有要为顾如意申冤的意思,反倒是心惊胆战怕因此触怒了裴臻,更怪顾如意死在何处不好,非死在宫里。 “呸!”顾夫人挣扎起来,半分修养也无,她被内卫御林军死死按住,嘴里却咒骂不止:“老东西!那是你女儿,你不替她求个真相,还说出这种无情无义之语,你也配做爹?!” “闭嘴!” 裴臻冷斥一声,顾夫人只得敛声屏气,却还是止不住地低低啜泣着。 这般鸡飞狗跳,实在不成体统,裴臻嫌恶地看了眼这一家子,吩咐道:“先把人放开。” 内卫御林军松了人,顾夫人这才得以膝行至顾如意身前,抚摸着尸体,她泪如雨下。 “顾夫人,你说顾如意是为人所杀?”裴臻问道。 用膝盖想想都该知道,哪有人投湖能把脸摔烂了的?这般死状,只能是遭人杀害。 只不过事情可大可小,睦邦宴上,他国使者还在,自然是草草拖下去处置了为上。 但顾夫人死缠烂打,裴臻若是再遮掩,只怕更要丢死人了。 “是!”她连忙磕了个头:“陛下,这是如意的贴身丫头苁蓉,她有证据证明杀害如意的凶手是谁!” 强忍着怒气,裴臻道:“说。” 太史令在旁看得欲言又止,手足无措:“陛下,这……” “朕并未让太史令开口。” 见裴臻愠怒,太史令干脆缩着脖子当起了鹌鹑:“臣遵旨……” 说话间,已经有内侍办了椅子来供裴臻和鄢玄瑞等人坐下,看来是要在此审案了。 只见丫鬟苁蓉环视周遭,忽地,她直指戚玦:“凶手是平南县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戚玦身上。 戚玫猛然从戚玦肩上抬头:“你胡说什么?!” 而身侧,裴熠的声音冷得如坠冰窟:“你可知污蔑宗室女,该当何罪?” 看着苁蓉言之凿凿的模样,戚玦面色如素。 难不成,这就是耿月盈说的,“要准备好对付耿丹曦的法子”?这件事是耿丹曦做的? 她看了眼耿丹曦,但见耿丹曦的神色比她还意外,到底是耿丹曦戏太好,还是这件事根本与之无关,其实另有隐情? 戚玦不知,她悄悄用手肘点了下裴熠,这样短暂的暗示,已足够裴熠理解她的意思。 只见她微微一笑,问苁蓉道:“你说是本县主杀了顾如意,你可有证据?” 苁蓉似难以启齿,憋了片刻后,才道:“……人人都知道县主和我家姑娘有仇。” 戚玦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道:“同顾姑娘关系不好的并非我一个,这也能算证据吗?” “再顾左右而言他,便拖出去乱棍打死。” 裴臻沉声一斥,教苁蓉浑身一抖。 她咬了咬下唇,道:“姑娘她……她在开宴前想给平南县主下毒,见县主独自离席,便跟了上去,之后便再没回来过,奴婢苦寻一夜未果……定然是县主害死了我们姑娘!” 一番话听得围观众人面面相觑:这理由实在是太不要脸的点! 或许是没想到顾如意竟是自寻死路,顾夫人也愕在了原地,转瞬,她诘问戚玦:“即便如此,你让陛下治如意的罪就是了,你凭什么取她性命?!” 戚玦不想搭理这个泼妇,只走到苁蓉跟前,问:“你说顾如意要给我下毒?” “……是。”自知心虚,苁蓉低着头,声音越发地小:“那是一种漆树汁炼的毒药,若是沾到脸上,至少能面目全非一个月,若是运气不好还会留疤……” 她瞪着戚玦,眼里满是畏惧:“姑娘脸上的红疹就是证据,定是她不敌平南县主,县主便将药抢了泼到了她脸上,还狠心将她溺毙于太液池!” 顾夫人声泪俱下:“陛下,这凶手若非和如意有深仇大恨之人,何至于将她的脸划成这般模样?” 意识到了什么,戚玦眉头忽而一抬:苁蓉在宫中找顾如意找了一夜,想来是不晓得青鸾殿中发生的事。 果然,裴臻也想到了同一处,他默了默,道:“让太医署即刻查验贵妃的病情,速速回报。” 顾夫人也愣住了,苁蓉不知道青鸾殿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 她心里不由得发虚,隐约觉得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趁着这会子功夫,裴臻的目光落到戚玦身上,细细打量着:这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点,都不知道是太倒霉,还是背地里做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才会这般频频招惹是非? “戚玦,你可有话要说?” 戚玦闻声,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道:“回禀陛下,臣女宴前的确离开过青鸾殿须臾,也确实和顾姑娘之间有过龃龉,不过臣女今夜,并没有见过顾姑娘,而顾姑娘已死,仅凭苁蓉一面之词的话,怕是难以为证。”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顾姑娘脸上的疤,像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下手之人应当是恨极了,不过,顾夫人误会了,我和顾姑娘并无深仇大恨,或者说,只是她恨我入骨,而我并不恨她,一直以来她对我屡屡生事,但我从未吃亏,反倒都是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于这样的一个跳梁小丑,我不至于生恨,更不至于动手杀人。” “你……口出狂言!” 顾夫人一时怒上心头,却又因为说得过于精准,而无从反驳,片刻后,终于找回些许神智,她问道:“敢问县主,你可敢说说自己离开青鸾殿后,去了何处?!” “玉台书院。”戚玦坦言道。 “你去玉台书院作甚?” 戚玦只一叹:“乡野丫头,没见过世面,只听说玉台书院乃天下少年人心中向往之处,便想着去长长眼。” 顾夫人仍穷追不舍:“平南县主,从青鸾殿到玉台书院,太液池可是必经之路!” 戚玦却只是点点头:“是,顾夫人是不是想说,是顾如意追了上来,在太液池畔被我发现,一番撕扯后,被我毁了脸溺毙在太液池中?” 她旋即一笑:“可是顾夫人,从头至尾,我就没见过顾如意,谁知道是不是夫人的蠢笨女儿跟丢了人,又遭旁人毒手呢?” 正此时,陆太医匆匆赶来。 裴臻吩咐道:“来得正好,去瞧瞧那尸体。” 陆太医奉命,伴着顾夫人急促的啜泣声,他仔细看验了顾如意不忍卒视的脸。 片刻后,他拜了拜,道:“回禀陛下,贵妃和这女尸身上的疹子别无二致,都是精炼的漆树汁所致。” 此言一出,现场霎时静如死水。 这是什么意思?顾如意之死和冯真真有关? 总不能是冯真真杀了顾如意,又不小心蹭到自己身上,纵有人敢这般猜,又有哪个敢说出口? 没人敢得罪圣眷正浓的冯贵妃,更不敢得罪权势滔天的冯家。 那答案只能是,有人杀死了顾如意,又用这毒药想毁了冯贵妃的容貌,只是大约差了点火候,药只蹭到了她的脖颈。 鄢玄瑞的笑声打破了一时的寂静:“看来是有人要害陛下的皇嗣,陛下可得好好查查。” 冯旭抱拳而跪:“陛下,臣恳请陛下调查此案,以免此人藏在宫中,再寻机会谋害贵妃!” 随着冯旭的请求,陆陆续续有官眷和大臣附议,要求揪出幕后黑手。 裴臻看着眼前一片人,眸色愈发深沉起来。 良久,他才道:“此事事关重大,朕就是掘地三尺,也会挖出这奸人。” 众人高呼:“陛下圣明!” 顾如意的一条命远不及冯真真的皮疹让人重视,人命贵贱,属实残忍。 忽然,只听一声高呼:“太后驾到!”
第138章 嫁祸 “太后驾到!” 众人立即敛声屏气相迎。 只见冯太后气势汹汹而来,满面愠色。 内侍另搬了座椅,伺候冯太后坐下。 “母后怎么来了?此处血腥气重,母后当在寝殿中好好休息才是。”裴臻道。 “有人想害哀家的真真和孙儿,哀家断不会容忍这种人继续苟存于世。” 看了眼顾如意的尸体,她嫌恶地掩了掩口鼻:“可有头绪了?” 闻言,顾夫人忙不迭道:“回禀太后,臣妇的女儿临死前就是跟着平南县主离开青鸾殿的!” “有何证据?”太后问道。 顾夫人答:“臣妇家中的侍女苁蓉亲眼所见。” 太后目光如剑扎在戚玦身上,却见戚玦不疾不徐,只躬身一礼:“禀太后,臣女今晚并未见过顾姑娘,且苁蓉只是看见顾姑娘跟随我离开青鸾殿,偌大皇宫内苑,顾姑娘去了何处都有可能,并无证据证明臣女曾和顾姑娘碰上。” “陛下,太后。”耿丹曦忽而出声:“宫中那么多人,难不成就没人在二位姑娘离开青鸾殿后,见过她们的行踪吗?” 太后斜睨她一眼,虽说她并不喜耿丹曦,但这句话却有理,她想了想,道:“吩咐下去,凡宫中之人,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朝臣官眷,但凡有顾如意和戚玦的行踪线索,上报有赏,隐瞒重惩。” “是!”身边的女官领命离开。 戚玦的视线悄悄瞥着周遭,人群里,裴熠的身影已经悄无声息消失了。 她幽幽看了眼耿丹曦。 耿丹曦是个什么玩意儿?她才不会在这时候说无意义的话。 果不其然,太后的女官不多时就带了个太监前来。 “太后,这有个内侍说,他曾见过县主和顾姑娘。” “说。”裴臻严肃道:“若真属实,重重有赏,如若有半句谎话,即刻赐死。” 那小太监唯唯诺诺跪下,眼观鼻鼻观心道:“回禀陛下,回禀太后,奴才是掖庭当差的叶启威,早些时候曾亲眼看见平南县主进了太液池畔的水榭,而顾姑娘紧随其后,奴才想着,水榭那处素日无人,阑干又矮,恐二位遭遇不测,便等了一会儿,谁知道最后只有平南县主原路返回,而顾姑娘不知所踪,奴才便上去问了县主,谁知县主语焉不详,一会儿说没见过顾姑娘,一会儿又说她从另一处走了,奴才再问,却挨了骂,便不敢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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