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宴宴的面色更苍白了:“本宫不解太子此言何意……陛下,臣妾……” “贤妃还不知道吧?这幅画并非齐国献给大梁的礼物,而是齐国临照公主的画像。” 说话的是宁婉娴,她低头用帕子遮了遮嘴角的笑。 耿丹曦照例扮起了贤良:“若真如此,两国岂不是也算结了秦晋之好?” “秦晋之好?”冯太后冷声一笑:“耿贵嫔戴罪思过期间,就没空多读几本书吗?” 是啊,什么秦晋之好? 究竟是晏贤妃自作主张欺君罔上,还是齐国不怀好意安插细作都未可知。 耿丹曦当即作出一副惭愧状:“……臣妾失言,谢太后教诲。” 宴宴早已经呆在原地不明所以的,她手足无措跪下:“陛下,臣妾……臣妾怎么会是齐国的公主?莫不是太子一时认错了?” 鄢玄瑞却笃定道:“皇妹美貌惊人,齐国人尽皆知,不止皇兄不会认错,就是齐国宫中任何一个宫人都不会认错。” 裴臻眯了眯眼,右手食指摩挲着拇指关节。 他心知肚明南齐找的这位临照公主是威帝之女,对于一个篡权的皇帝而言,找先皇后裔不可能是为了什么骨肉亲情,而是要铲除先皇血脉。 虽不知南齐大张旗鼓找一个无用的公主意欲何为,但有利两国议和,又无碍自身的事情,他自然愿意去做。 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临照公主竟然是他的宠妃。 既如此,就不能把宴宴送回南齐,否则一个他同床共枕这么久的人,必然会向南齐泄露有关梁国的机密。 宴宴,必须死在梁国。 毫无预兆地,裴臻朗笑起来:“贤妃乃朕心中珍重之人,如今得知贤妃乃大齐公主,既是如此,两国便是姻缘亲家,何来手足相残之理?更该以和为贵才是。” 见裴臻认下了宴宴的身份,鄢玄瑞旋即一笑,拜道:“陛下所言极是,此乃天赐良缘,想必父皇听说此事定会龙颜大悦,不过,父皇思念皇妹,不知陛下可否开恩,赐皇妹归宁省亲,以解父皇思念之苦?” “自然。”裴臻道:“只不过如今贤妃抱恙,还是先等贤妃病愈再行归国。” 不过,这病养不养得好,就全看裴臻的意思了。 众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表情都变得微妙而丰富起来。 宴宴身形柔弱,屈身跪地,此刻她悬泪欲泣,更显娇柔:“陛下……不知是否有所误会,臣妾二十余载从未踏足南齐,又怎会是齐国公主?” 裴臻尚未发话,宁婉娴便忙不迭道:“方才贤妃自己亲口所说,画像上之人就是娘娘本人,嫔妾是真没想到,娘娘竟这般深藏不露。” 宴宴慌乱摇头:“陛下,这定然是弄错了什么!臣妾祖籍是剑州人,陛下是知道的,虽毗邻南齐,却因为战事频发,南齐边境严防死守,根本没机会去南齐!” 宁婉娴闻言,眉头一挑:“那贤妃倒是解释解释,这幅画像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齐国太子认错了吧?” “这世上模样相似之人也不是没有吧?” 席间,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人将目光都投向了戚家。 在戚家众人的瞠目结舌中,戚珞手忙脚乱起身,险些被案几绊倒在地。 面对戚珞的失礼,冯太后格外不满:“谁家的官眷,这般无礼?” 戚珞仓促行了一礼:“回……回禀太后,臣女是忠勇侯府的戚珞!” 太后蹙眉:又是她。 戚珞郑重其事磕了个头:“臣女以为,既然贤妃娘娘一直否认自己是临照公主,说不定真的不是呢?娘娘是不是公主,她自己自然比谁都清楚,如果错认了公主,南齐岂不白跑一趟?反倒让真正的公主流落民间……” 见状,耿丹曦故作讶异:“戚家和贤妃有故交,本宫知道戚姑娘对娘娘上心些也是情有可原,只不过,模样再相似,也不至于一模一样,如今贤妃身世拨云见月,戚姑娘该为娘娘高兴才是。” 戚玦看着,眉目阴沉。 耿丹曦的话说得漂亮,什么拨云见月?明面上宴宴得以重回高贵身份,但在梁国她是欺君之罪,在齐国她是前朝余孽,横竖皆是死。 只不过两国邦交的场合,暂时粉饰了此番鲜血淋漓的境遇。 不仅如此,她还把戚家和宴宴所谓的“故交”说得极其暧昧,企图把戚家一并划为欺君的同谋。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模样相似,年龄相仿,甚至身形气度都分毫不差呢?”宁婉娴将身子缓缓一歪,见局势分明,她起了几分看戏的兴致。 “怎会没有?” 只见戚玦盈盈起身,行至殿中央,缓缓一拜:“臣女平南县主戚玦,参见陛下、太后及诸宫娘娘。” 见是戚玦,裴臻烦得脖子上的青筋都不动声色跳了跳。 “宛贵嫔此言差矣,贵嫔或许不知,从前戚家有一位婢女,和贵嫔的模样相似,年龄相仿,身形气度更是分毫不差,就连陛下南巡时都见过,不知陛下可还有所印象?” “你……”宁婉娴身形一僵:“你敢对本宫无礼?” “自然不敢。”戚玦道:“臣女只是想说,世上有人长得像,也并非绝无可能,不是吗?” 顿了顿,她续道:“更何况,戚家和娘娘的所谓交情,还是因为陛下当初在南境遭遇刺杀,娘娘以身相护,戚家奉陛下之命悉心照顾,这不是戚家和娘娘的交情,而是戚家对陛下的忠心。” 被戚玦捏着把柄,宁婉娴不敢再言,谁知道戚玦这个疯婆子会不会突然不要命起来,把她的往事抖落出来? “县主这话不对。” 耿丹曦打扮愈发端庄素雅,与她的容貌也愈发格格不入,她面露温婉,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县主细看这画,若只是容貌相似,画不至于连贤妃脖颈上的痣都一并描摹了。” 宴宴斜睨着她,转而又噙了泪,对裴臻道:“陛下,臣妾一个民间孤女,若真是临照公主,自然巴不得大大方方认了,总好过身世飘零,举目无亲……既如耿贵嫔所言,这幅画描摹细腻,不知可否让臣妾也仔细看看?” 看着宴宴此番楚楚可怜,裴臻默了默,道:“准。” “谢陛下。” 言罢,她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画前,仔仔细细观察起来。 宁婉娴被戚玦噎得一肚子气,忍不住出言讽刺:“贤妃娘娘看得这般仔细,难道是怀疑齐国造假此画不成?” 一听这话,齐太子反驳道:“贵嫔慎言,我大齐何至于伪造此物?” 宴宴扶着谭女官的手止不住发抖,她解释道:“陛下,臣妾并无此意,臣妾是想着,南齐到盛京山高水长,途中若是被人掉了包,而齐国太子又多年未见临照公主,不免一时看走了眼,认错了人,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宁婉娴冷哼一声:“贤妃这般胸有成竹,难不成是真觉得这幅画曾遭人掉包?” “是。”宴宴回身,朝裴臻一鞠:“陛下,这幅画画的是臣妾不假,但却并非是南齐临照公主。” 片刻沉默以后,裴臻言简意赅:“说。” 宴宴缓缓抬起了手:“陛下可还记得臣妾右手虎口上的这道疤?” 说着,她又将手举高了些,临近的宾客皆能清晰瞧见。 她说得愈发动情,泫泪欲泣,病容苍白道:“这道疤乃前年七夕节,陛下南巡至眉郡,忽遭刺杀,臣妾以身挡刀,情急之下,臣妾抓住捅进胸口的刀刃时留下的,那次正是臣妾与陛下初相识。” 她哽咽了声:“可这道疤,为何会出现在画像上?” 裴臻愣了愣,他起身上前,仔仔细细端详着那幅画,片刻后,冷嗤一声,终于,眉头稍舒。 与此同时,鄢玄瑞和耿丹曦,以及曲家席间的几人,心底与此同时轰地一震:怎么可能……这幅画分明是南齐宫中的旧画,怎么会有那道疤!? 裴臻拉住了宴宴的手,抚摸那疤痕的动作,温柔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他不久前的杀心。 “这幅画虽用了紫色点染衣襟,却馥郁芬芳,并无寻常紫色墨料的异味,这是因为此乃我大梁所产的青苏霜,朕可从未听说过这种草料能在南齐生长。” 他朗笑几声:“太子,你再仔细看看,这幅画是不是临照公主?再看看朕的贤妃和你的皇妹到底像不像?” 裴臻不是傻子,他现在心里已经清楚,这幅画定然不是临照公主,而是照着他的晏贤妃的模样画的,以至于画得太过仔细,连手上的新伤都一并画上了。 至于南齐有没有参与此事……或许有,是南齐和他朝中之人勾结,把手伸到了他的后宫。 亦或许没有,画像只是途中被人掉包了,掉包之人的目的在于要宴宴的命,只不过南齐太子虽发现了画像被换,但却能将错就错,将他的枕边人趁机带回南齐,以套出大梁机密。 只不过,无论是哪种,今日是睦邦宴,他需要暂时解决南齐的外患,以为自己争取时间解决冯氏外戚壮大,和西南越州叛乱这两个内忧。 不管如何,南齐的这个台阶,他要给。
第136章 生变 即便心有不甘,鄢玄瑞也只能低着头,以掩住眼底的忿忿与震惊,他附和着:“本宫竟一时不查,连自己皇妹的画像都没仔细看看,连被掉包了都不曾发现……幸好贤妃娘娘仔细查看了一番,否则只怕贻笑大方了。” 编着瞎话,他有些语塞:“皇妹失散已有八九年,想来如今容貌已改,贤妃娘娘看着与皇妹有几分相似,但仔细看来,只是眉目间的神采有些相像罢了……” 宴宴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眼前灭门仇人的儿子,强装着宽宏大量:“误会一场,还望太子早日找到真正的临照公主。” 拉着宴宴的手,裴臻回到龙椅,他道:“既是在途中被换,朕自会给南齐一个交代,这画像走的是官道,途经之处皆有记载,朕会命人逐一排查。” 只听冯旭拜道:“陛下,臣愿领此命,替陛下分忧。” 裴臻却道:“你守卫宫苑,已是无暇分身,此案繁杂,朕岂忍心让爱卿操劳过甚?” 说罢,他环视一周,道:“李子桀。” 李子桀出席而拜。 “传朕旨意,命殿中监李子桀兼任刑部尚书,彻查画像掉包之事,任何一个驿,一段官道,皆不许放过。” “臣领旨!”李子桀说罢,便退出了青鸾殿。 刑部尚书前些日子告老还乡,冯家正打算举荐冯旭妻族的亲信上任,而今却被李子桀捷足先登。 冯旭默了默,不知在想什么,而后神态自若道:“臣多谢陛下体恤。”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心思各异。 曲家人心里早已惊涛骇浪,倒不是因为换画像一事,而是因为画像入京的最后一站,进的是曲家的上元码头,若要彻查,只怕有许多事情会被拔出萝卜带出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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