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此时,只见西厢房的烛影一摇—— 耿澶推门出来,却看见空空荡荡的庭院里,梧桐树下,阿冬正倒在地上。 他蹲下身子探了探阿冬的鼻息,蓦然松了口气。 只见耿澶眸色一寒,手中的剑出鞘,小心翼翼警惕着周遭的一切。 正屋与东厢房的夹角处,台阶斜角的阴影中,戚玦把手搭在狼首袖箭上,调整着角度。 终于找准了时机,戚玦连按了两下。 未曾想,竟被耿澶抬箭挡下! 暗针的方向暴露了戚玦的位置,她暗叫不好。 却见耿澶赤目低吼,像什么被激怒的野兽一般,飞身朝她袭来。 戚玦也是带了剑的,一时剑刃相接,其声冷冽刺耳。 戚玦自认身手不错,即便是战场上也能以一敌五,但耿澶的打法太离奇了。 平心而论,若说招式的章法与熟练程度,他是不及她的,但耿澶却似不要命一般,即便被戚玦划伤了,也丝毫不顾躲避,似乎只要取了她的性命,哪怕是让他以命抵命,他也是愿意的。 好歹和他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八年,怎么没发现他是个疯子! 此番情景,戚玦除非一剑杀了他,不然根本没法打。 十几个耿府的府卫闻声赶来,可戚玦此刻根本无暇抽身对付旁人。 幸而此时,绿尘与叙白他们也及时赶来,叙白的剑与耿澶的相抵,狠力一挥,让他一连后退几步。 “快走!”叙白吼了声。 戚玦却指着阿冬的方向,对绿尘道:“把人带走!” 绿尘得令,要去扛人,耿澶和一众府卫围杀上来。 戚玦与叙白替她掩护。 可耿澶一看到阿冬要被人带走,也不顾叙白砍在他背上的剑,径直一剑朝绿尘刺去。 戚玦眼疾手快,一把将绿尘拖开,才堪堪躲过,不过右臂却也因此受了伤。 耿澶受伤,喷出口血来。 戚玦趁此机会,用狼首袖箭给了他一针。 这次耿澶无力躲避,他铁青的脸上露出片刻茫然,而后双腿一软,便要倒在地上。 但仍旧不死心,他用剑杵着地,竭力喊着:“杀了他们!” 周遭府卫的攻击并未停止,不过堪堪十几人,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叙白砍杀出一条血路来:“快走!” 他再一次催促。 看了眼受伤的绿尘,戚玦单手搀着她:“把人带上!” 叙白点头,一把将阿冬提起来扛在肩头。 耿澶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堂而皇之离开,自己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就这么倒在血泊里。 …… 接应他们的马匹藏在巷角,他们不顾盛京不能驰马的律令,趁着夜深无人,策马疾驰回去。 戚玦想,耿澶这般拼命不让他们带走阿冬,十有八九就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他知道了就意味着月盈也是知道的。 可月盈要个先帝私生子做什么? 难不成,她想废了裴臻,改立阿冬吗? 可单凭她的力量,而无兵权相助,根本做不到。 除非,她已经说动了某个掌兵权者,比如……姜家? 那这也就意味着,原本手中无皇子,也无反叛理由的姜家,在此刻有了一个绝妙的傀儡…… 戚玦越想越心惊…… 幸好今晚他们找到了阿冬,否则若是他们一旦把人带出了盛京,她再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 “叙白,接下来还请你安排人帮忙看住这孩子,切不可走漏风声,衣食用度都给足了,但绝不许放他出门。” 虽不明白戚玦为何这般重视一个小小仆役,但还是抱拳道:“自当尽心尽力。” 阁楼上,叙白说完,却并未立即离开,见他欲言又止,戚玦不解:“怎么了?” 却见他只笑了笑,摇头:“无事,只是想问将县主可有受伤?可需要请大夫?” 戚玦身上并未觉得哪里不适,便道:“我无妨,倒是绿尘伤得不轻,替她找个大夫吧。” “不用了不用了。”绿尘疼得龇牙咧嘴:“犯不着,天亮了再说吧,我现在困得慌,上点药就行了。” “真不用?”戚玦问她。 绿尘撇嘴:“不用,我自己都行。” 叙白不知在想什么,默了默,他才道:“既如此,更深露重,我便先告辞了。” 叙白说罢,兀自退了出去。 这个时辰,小塘琉翠她们早睡了,戚玦便干脆拿了药替绿尘敷。 幸而那一剑避得及时,没有伤及筋骨。 戚玦用棉团蘸着金疮药敷在绿尘伤口上,疼得她倒抽凉气。 “姑娘。” “怎么了?”戚玦手里忙着,没抬头。 “其实我也不懂,你大费周章把阿冬弄回来做什么?” 戚玦的动作停了,她抬眉,这次她没打算回避,只是小声道:“他是裴家人。” “什么?!”绿尘吓得结巴了:“姑娘你是说,他是……是皇室?!” “可以这么说吧。”想了想,她道:“我也不知道耿澶他们抓他是要做什么,但毕竟是皇室的人,落在旁人手里,终究是个祸患。” …… 又过三日,藏锋终于带来了有关方汲的最新消息。 “方汲出宫后便出了城,在城郊的茶楼中见了一个人。” “谁?”戚玦不禁紧张起来。 却见藏锋摇摇头:“是个男子,身穿长袍,头戴帷帽,全然看不清相貌。” “后来呢?” “后来……他们分开后,便各自回了京城,方汲回宫,而那个男子,据我们安插在城中的线人来报,他兜兜转转后,进了广汉侯府的后门。” “广汉侯?姜家?”戚玦想了想:“方汲去见了姜家人?” 这么说来,月盈该不会真的是在和姜家合作吧? 如果是这样,她要怎么在对付姜家的时候,避免伤及月盈呢? 真是让人心焦啊…… 不止如此,后宫已经多日未有任何消息了。 未免太后的死讯外传,如今后宫铁桶一般,只怕还是得先找到李子桀问清楚其中情形。 李子桀主审宴宴的案子,他应当有法子保住她。 戚玦这般想着,就动身前赴南安侯府。 不巧的是,李子桀并不在家,问了杜管家才知道,李子桀已经数日不着家了,他人此刻正在宫中。 戚玦不死心,又来了几日,可都未能碰上他,刑部和城门司也无,进宫又进不去。 日子就这么过去半月有余,到了十月中旬。 一夜北风后,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戚玦换上了夹绒的冬衣,藕荷色的袄子带着卷草纹,把人围得严严实实。 估摸着,裴熠他们也已经过涧西镇了。 自戚玉瑄死后,戚珑病了一场。 她本就胎里不足,天生体弱,从前在眉郡的时候小心安养着,除了看着瘦了些,气色还是不错的。 只是到了盛京后,波折太多,她又不是个心宽的,思虑一多,便伤心劳神。 眼看着天冷了,她着了些凉,这几日总是咳嗽不休。 戚玦想着,干脆领着她去找明镜道人瞧瞧,明镜道人的医术她是见识过的,兴许还真能调理一二。 趁着天气尚好,绿尘驾着马车,带她们出城。 戚珑要去,戚珞自然也是要一道的。 上山的时候马车不能行,戚珞便一口气将戚珑背了上去,可谓健步如飞,连她和绿尘两个徒步的都要赶不上了。 这二人,分明是孪生姐妹,但似乎除了脸,哪都不像。戚珑若是有戚珞一半精力就好了。 宁无峰的山顶上。 此处风大,风声呼啸,吹得归墟观外的破灯笼撞着门楹哗哗响着,摇摇晃晃的墙皮被风掀了一块。 累得气喘吁吁的戚珞脚步滞住:“五妹妹……这地方看着怎么阴森森的?能不能行啊……” 正此时,只见观门被哗一声打开,带着灰屑簌簌落着。 一个半人高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站在门前,他声如洪钟:“谁家的后生说话这般不知道天高地厚?” 被人抓了个正着,戚珞心一虚,连戚珑都没来得及放下来,就连忙奔上前去:“大夫!大夫我……” 不料明镜道人却毫不客气,抬手狠狠敲了一下戚珞的脑瓜:“没礼貌!谁是大夫!?” 戚珞背上,戚珑身上还裹着厚厚的斗篷,只怯生生露出张脸来:“听闻道长医术了得,晚辈……晚辈若得道长救治,必心怀感激,倾囊相报。” 戚玦在侧,不疾不徐施了一礼:“道长,我家二姐姐身弱,久病缠绵,上回晚辈得道长相救,故而今日冒昧打扰,不知可否求道长帮忙把个脉?” 明镜道人却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我这又不是医馆,若是治了一个,旁人再来,我这地方还能清静吗?” 却见戚玦放软了神色:“道长瞧瞧我三姐姐,今日为见道长,一路背着二姐姐上山,平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这一路她不知摔了多少次,二姐姐劝她罢了,她却是一路跌跌撞撞也要上山,说她便是走断了腿也值……道长便当她心诚,成全她吧?” 戚珞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明镜道人将信将疑地看了眼身强体壮的戚珞,面露鄙夷,但还是背着手,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站风口上也不怕把自己吹山下去,进来吧。” 她们进了屋内,这才把戚珑放了下来,本就虚弱的人此刻冻得瑟瑟发抖。 “你!”明镜道人和戚珞大眼瞪小眼:“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她倒碗热茶暖暖身?” “哦……”戚珞依言做了。
第188章 樊笼 面对戚珑的时候,明镜道人的脾气就好了许多,甚至还显出几分和蔼可亲来:“来吧,把手搭脉枕上。” 戚珑颔首,细声细语说了句谢谢,便把纤细的手腕交了出去。 只见明镜道人掐着胡子搭脉,眉头却越皱越紧,又抬眼端详着戚珑的脸。 许是因为气色不好,她显得格外的白,下巴瘦得尖尖的。 “怎么了?”戚玦一时悬心。 却见明镜道人把手撤了,道:“怎么这个年纪了才来?” 一听这话,戚珞顿时心急:“道长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也懒得再斥戚珞了,缓缓道:“这小姑娘的身子是生来就弱,若是从小就仔细调理,到了这个岁数,便与常人无异了,只是……” 顿了顿,他道:“只是这体虚之症,本来就忌讳忧思劳神,一次大喜大悲,便能将过去的辛苦调养毁于一旦。” 戚珑的一生的确算不得太顺,戚家大伯夫妇虽是疼爱,但却双双早丧,而那时候戚珑已经记事,免不了伤心。 后来虽寄人篱下,但顾新眉和戚玉瑄皆是把她小心翼翼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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