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李子桀假死,以及戚卓殉国,她又是伤心,又是奔波到盛京,而来到盛京之后的日子,更是没一天安生。 这样惊心动魄的日子,对她来说太磋磨了。 戚玦问:“道长可有什么法子?” “你若说的是药方,我自是能开上一张,不过……药方终究只是襄助,长此以往,还是得这姑娘心绪开解,少掉几滴眼泪,心中舒坦了,这面色,自然也就好看了。” 闻言,戚珞攥着戚珑冰凉的手,满眼都是心疼,倒弄得戚珑反过来宽慰她。 戚玦起身,鞠了一礼:“多谢道长。” 明镜道人蹦下椅子,慢慢悠悠朝药房而去:“在此等着吧。” 想了想,戚玦跟上前去。 昏暗的药房里只开了个小小的窗户,此刻半掩着,里头满是浓郁而干燥的药草气。 明镜道人提了个竹筐,不紧不慢往里头抓药。 见戚玦跟上来,他也不赶人。 “道长。”片刻沉默后,戚玦道:“晚辈还有件事劳烦您。” 明镜道人没搭理她,仍专心致志抓着药。 戚玦便自己从袖间拿出一对瓷瓶:“道长见多识广,连我那日那等罕见的奇毒都能解,如今晚辈这里有两瓶毒物,想求道长帮忙看看,这究竟是何毒药。” 见明镜道人不做声,戚玦又继续解释道:“这两瓶也不是什么洁净之物,是从两个中毒而死的人身上取的血,而且都还凝固了……” 方汲的是冰砚帮忙取的,而裴子晖的血,是绿尘趁回盛京的途中偷偷取的,因为归途同行的还有姜浩的人,李子桀也不方便直接动手脚,便只能让绿尘悄悄弄了些。 明镜道人终于有些反应了,抓药的动作顿了顿。 戚玦道:“这两种药都是从伤口进入体内的,只不过药性相似却有一点截然不同,其中一个,居然能在下毒之后,丝毫不留痕迹,连是哪一个伤口中毒的都不可知,晚辈孤陋寡闻,从未听说有此等奇毒,所以,想求道长帮忙瞧瞧。” “毫无痕迹?”明镜道人抬头,伸手接过了戚玦手里的瓷瓶:“这倒有点意思。” 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就停在了戚玦的手腕上。 先是愣了愣,忽然便开始仔细打量起了戚玦,嘶了一声:“这镯子,是我那倒霉徒儿送你的吧?” 戚玦一怔,心道:这东西怎么谁都认识? 明镜道人玩味般轻哼一声:“怪不得那天急不可耐地跑山上来取走镯子,原是着急给你的。” “道长,我……” “道什么长?叫师父。”明镜道人和颜悦色了不少,但说的话却让戚玦一时招架不住。 “啊……?” 恍然大悟般,明镜道人道:“懂了,改口的红包还没给,等着!” 说着,他便要回自己的卧房。 “道长!”戚玦连忙把他叫住,她尴尬着笑了笑:“咱们还有正事……” 掂了掂两个瓷瓶,人突然就变得豪爽起来:“既是自家人,此等小事,又何足挂齿?” 戚玦一喜:“多谢道长。” 明镜道人也不和她计较称呼了,看着戚玦,他心情大好:“那个小兔崽子自己混账惯了,尤其是这两年,变得愈发难管教,你看着却是个乖巧持重的,你可千万别被他带坏了。” 戚玦暗诽:谁带坏谁还未必…… 明镜道人继续挑拣着药草,戚玦捧着竹筐跟在他身后。 话说到这里,戚玦却也好奇起来,便探问道:“道长,裴熠他是怎么拜到你门下的?” 他抬头:“那小子没和你说吗?” “他有提及过一些家事。” 明镜道人不悦地哼了声:“还不是他那个混账爹。” 明镜道人的手里忙着,道:“那天是他的满月酒,靖王府上本来备了些斋饭给过路的僧道,有个野和尚吃了人的斋饭还恩将仇报,说他的八字克父,那老混账当时就要把他按水盆里溺死。” 戚玦心里听得一紧:“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同那老畜生说,这孩子哭声洪亮,灵气十足,并非邪灵之辈,若将他养在家外头,便得以化解,老畜生估摸着也是怕他外祖家的人和皇上追究,便信了我所言,当场与我签下拜师帖,等他长大些便送到我身边教化。” 戚玦的面色冷了下来,含了几分愠色:“为了个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就要弑杀亲子,裴子晖的确罪该万死。” “倒也不是胡言乱语。”明镜道人冷不丁道:“他们父子二人的命格的确相克,注定你死我活,他们早晚父子相杀,如今这般,也是必然。” 戚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觉得庆幸,幸好裴子晖死透了,裴熠接下来的岁月,会一帆风顺的。 “这孩子心眼挺好的,不记仇,早上挨了手板,下午就忘了,就是顽皮了些,刚来的时候,话都还没说全,就会自己跑到山涧里抓鱼,我找了一夜,结果他自己没心没肺躺在水边睡着了。” “还有一回,他刚学会轻功,更是巴不得上天入地,怕树上的鸟雀冷,就偷剪了我的胡子给鸟雀做窝……不过这小兔崽子的轻功再好还能好过师父不成?最后还是被抓回来揍了一顿。” 明镜道人说得乐不可支,戚玦也听得兴致盎然。 她算是知道裴熠的性子是怎么养起来的了。 “我这座山头,自然是比不得王府舒服,但却是块宝地,瞧瞧,把人养得多好,是不是?” 提及裴熠,明镜道人满是骄傲与得意。 戚玦连连点头附和:“的确是人杰地灵。” 明镜道人在她手里的竹筐里扒拉一阵,道:“好了,药也齐了,回去吧,不然等会儿天色晚了不好走,验毒的事情一时半刻也办不成,你且回去,估摸着过一个月再来。” 闻言,戚玦又道了声谢,这才与他一起回到戚珑她们那边。 交代了用药,明镜道人便催着她们下山了。 “道长,你还没给我们算药钱呢。”戚珞道。 明镜道人却摆摆手:“都说了我这不是医馆!给哪门子药钱?去去去,快下山去,别在这瞎耽搁。” …… 翠微宫。 似乎是一夜风过,墙头的红枫凋零,只余寒枝颤动。 冯真真盯着窗外的天空一角,已经红肿的眼眶里又蓄起一汪泪。 她撑着身子,试图从床榻上坐起来。 宫女见状,连忙上前:“娘娘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 伴随着起身的动作,她的眼泪又滚落下来:“本宫要见皇儿!” 宫女却答非所问:“娘娘正在月子里,陛下交代了,娘娘哪都不能去。” “你听不懂吗!我要见我的皇儿!” 可面前这个伺候自己的陌生宫女却似个提线木偶一般,除了不让她离开此处,什么也不答。 翠微宫内内外外所有宫人都被换了,她带进宫的心腹也在一夜之间不知所踪。 她面色憔悴,连日的恐惧和思念让她迅速消瘦下去,脸颊两侧隐隐有了凹陷。 她崩溃着给了宫女一个耳光:“你们就是打量着姑母不在了,便这般作践我!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囚禁贵妃!我父兄和陛下绝不会纵着你们这般猖狂!” 宫女挨了打却也只是重新跪好:“娘娘息怒,太医说了,这般不利身子恢复。” “本宫的孩儿生死未卜,本宫想给家人传信都不让,陛下自本宫生下孩儿便再未踏足翠微宫,足足二十天了!” 忽地,她抓住宫女的肩膀:“是不是陛下出事了?!是不是有人谋反,大内失守,叛军才敢这般关押本宫!陛下还活着吗?!……你说话啊!” 她的孩儿是男是女,现在何处? 陛下在哪里? 她宫里的人又哪去了? 为何不让她见家人? 姑母已死,可为何宫中却不闻哀乐? 太多的疑问,让冯真真无力又无助地虚软下来,她捂着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嚎啕大哭。 有时候她真的怀疑这些日子是一场噩梦,所有的一切皆是她在阴冷黑夜里难以摆脱的恐惧,只要天亮了,她就能醒来……
第189章 真真 又过了半个月,十一月初。 一则“太后薨逝,当今陛下暗害生母”的消息不胫而走,在盛京传得沸沸扬扬。 上至官门,下至百姓,皆在悄悄议论此事,却又不敢高声语,看似平静水面下,暗流涌动。 历朝历代皆重孝道,这样的丑闻一旦传出,对皇威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虽说官府抓了几个胡乱议论皇室的平民,但悠悠众口是堵不住的。 尤其是太后秘不发丧,官府不做澄清,于百姓来说,朝廷愈是语焉不详,就愈是心虚,那谣言便也愈加可信。 戚玦去见了颜汝良,希望他能帮忙查出谣言的来源,但却发现此谣言乃百姓口耳相传,连玄狐也难以溯源。 这天,戚玦见到了李子桀。 这些日子她派了藏锋他们日夜蹲守在南安侯府外,终于在今日把人蹲到了。 快一个月不见,他那双桃花眼血丝密布,竟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桃花眼。 多事之秋又身兼数职,戚玦得知他是好不容易挤出几个时辰才得回府睡觉后,便匆忙问了几句话离开了,生怕他再多说几句话就活活累死过去。 回家后的戚玦愈发忧愁。 绿尘问她:“姑娘这般忧心,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戚玦沉沉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的谣传你听说了吗?” 绿尘点头:“如何不知?这几日家里的几个丫头都在议论,我已然训诫过她们了。” 那天宫里发生的事情,戚玦后来只告诉了绿尘,因此绿尘是知道太后死因的。 “皇上怀疑此谣言乃冯家所为,他们想以此为名征讨皇上,借机起事。”戚玦道。 绿尘的嘴张了张。 沉默片刻,戚玦续道:“李子桀说,裴熠已经到宁州十多日了,冯弋父子也已经陈兵越州外,五日前已然发兵,原本皇上是打算只让冯弋与冯旭父子二人死在越州,并将他们之死算在越王头上,以此保全冯家的名声,也不给自己留下恶名,但如今谣言既出,冯弋父子不管怎么死,都会被怀疑是皇上所为,这就意味着皇上会被扣上残害忠良的恶名。” 绿尘揉了揉额角:“姑娘,你的意思是说,皇上现在只能放过冯家了?” “当然不会。”戚玦道:“比起名声,冯家这个隐患就是个暗雷,绝对不能留,现在他打算直接以拥兵自重,不受军令的名义,以谋反之罪,让裴熠领兵诛灭冯家。” 绿尘怔愣之际,戚玦道:“太后的死讯若是再瞒下去,只怕百姓都要笃定其死因异常,是时候昭告天下了,皇上好好地办一场丧仪,风光厚葬,做一做孝子,或许还能暂时压制一会儿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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