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戚玦又道:“说到这个……那杨贵人咬死了是贤妃指使她害死太后,皇上也不知怎的,这次非要主审她,连李子桀都插不上手,只是贤妃受了刑也始终否认,皇上未免错杀,只将她废入冷宫,尚未动杀念,但也只是现在尚未动杀念而已……” “怎会如此?!”绿尘震惊不已。 戚玦摇头:“我从南安侯府出来后,便去皇宫求见皇上,但递的帖子却如石沉大海……皇上根本不想见我。” “现在该如何是好?” 戚玦的手指焦虑地缠在一起:“我不知道,我想去见耿婕妤,但递的帖子一样也没有回应,可皇宫总不似耿府那般容易混进去的……贤妃不能不救,法子也一定会有,但我怕贤妃撑不到那个时候,毕竟害她的人,肯定不会希望她还有翻身之机。” “不对……”她又忽道:“不是耿婕妤,是耿昭仪了,短短几日,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不只是位份晋升,甚至代管六宫的权力也落到了她手里。 耿月盈作为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戚玦基本可以确定杨贵人是受了她的指使。 戚玦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月盈会变成她的阻力之一。 戚玦和绿尘这厢说着话,却没注意到门外,戚珞满目心惊,此刻正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 次日,太后的死讯还没来得及传出,裴臻就以玉台书院甄选侍读为由,召集了数百名官门子女入宫,并层层筛选,在五日后留下数十人,暂时安置在了玉台书院。 第二天,十一月初八,盛京下起今年冬天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太后病逝的消息被昭告天下。 盛京内外,满城缟素。 同日,厉阳侯拥兵造反的消息也被八百里加急传回了盛京。 说是厉阳侯身为外戚,多年来假借太后威势,徒生异心,枉顾圣眷,竟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屡次违抗旨意,一意孤行,致使关津军深陷荒岭,伤亡惨重。 不仅如此,还有厉阳侯旧部上书参其当年违抗圣旨,隐瞒不报,私自处置阴宣侯余党。 随着这两道罪名被提出,接下来的几日,越来越多参冯家的奏疏如雪崩一般汹涌而来。 冯氏主支到旁支,竟林林总总列出了一百多条罪状,小到圈地侵宅、欺男霸女,大到卖官鬻爵、暗养私兵。 一个世家大族,若是想降罪,翻烂了族谱,也能从隔了好几辈的亲戚里抓出几个欺压百姓的硕鼠,并用一个“仗势欺人”的名义,追责到这个“势”身上。 本就痛恨贪官污吏的百姓此刻群情激奋,冯家的名声急转直下,几乎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而裴臻借甄选侍读之名选出来的那几十人,正是冯弋同党名单上那几个官员的子女,此刻全部被拘禁在宫中。 裴臻发话,若主动招供,可得平安无事,否则一应按反贼处置。 有了这些人质,冯弋的同党们过去为他卖命,此刻为命卖他,一下子就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 一时间,又是满城风雨。 有关太后死因的传闻终于有所偃息,百姓们也逐渐信了,此乃厉阳侯的谣传。 戚玦终于也在这天收到了裴熠的飞鸽传书。 她窝在矮榻上,小泥炉上煨着甜腻腻的花生汤,边上放着几个栗子,被烤得时不时发出几声哔啵的破裂声。 她展信,先是忐忑了一阵,但看着看着,嘴角又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掌心大小的纸条上,精炼又啰嗦,写得密密麻麻。 “阿玦展信佳,南境暖冬,未见风雪,秋色不褪,景致甚佳。行事顺利,乱军之中归降者众,冯氏父子困顿于越州山谷,进退两难,待将其生擒,便可归京。今相思日甚,药石无解,伴餐枕宿,朝夕惦念,唯盼共赏春一枝,聊遣此苦。” 也难为他,能在那么小的纸上写这么些字。 戚玦将信捏在手里,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而后小心翼翼把信夹进一本书里。 这可算是她这些时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 戚瑶的房门被人敲响。 她一开门,就看见是眼神飘忽的戚珞。 她皱眉:“戚珞?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消遣吗?我怎么说也是你姐姐。”戚珞说着,不自然地点了点戚瑶的肩膀,嬉皮笑脸着:“对吧?” 戚瑶却是冷着脸,下三白的眼睛带着嫌弃。 “下这么大雪,你先让我进屋行不行?快冷死我了……” 戚瑶眉头紧皱,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搓手抖个不停,还是道:“进来吧。” “听说戚玦给二姐找了个大夫?” 戚珞没想到戚瑶会主动挑起话头,愣了愣,她忙答道:“不算大夫,但也是个极其厉害的人,虽说脾气古怪,但吃了他给开的药,二姐姐这几日睡得可安稳了,食欲也见长,我让她吃的饭,她都有好好吃完。” 戚瑶点头,但还是觉得莫名其妙:“你要消遣不去找戚玦,找我做什么?” “我……”戚珞没忍住:“我就是想问问,长姐的东西是不是都在你这?” 戚瑶更是不理解:“你问这个作甚?” “我就问问,你吼我做什么……” “我哪吼你了?”戚瑶声音一大,看着本就不近人情的脸,变得更加凶神恶煞。 她没了耐性:“一棍子打不出三句话,你能不能有事直说?” “我说我说我说!”戚珞缩着脖子:“我想看一眼长姐留下的东西。” “你要做什么?” “看长姐的东西。” “我是问你看长姐的东西做什么?!”戚瑶横了她一眼:“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戚珞低着头,飞快瞟了她一眼:“我就看看。” “不给。”戚瑶当机立断拒绝。 戚珞耷拉着脸,眼睛却在她屋里胡乱瞟起来:“是在那吗?” “关你什么事?” “要不就是那个箱子,还带锁呢。” 戚瑶嘁声:“你又没钥匙。” “所以真在那?” “滚。” 戚珞讪讪,眼神又在那个带锁的箱子上徘徊了一阵,才缩着脖子起身:“走了,你这人真没意思……” …… 翠微宫。 冯真真抬着失了血色的手指,紧紧抓着窗棂,雪光透过琉璃窗打在她木偶一般神态僵硬的脸上,竟瞧不出半点气色。 指甲轻碰着琉璃窗,咯咯哒哒响着,好像那天分娩时骨头发出的声音。 她就这么发着呆,看着窗外的大雪压弯了枫树的枝头,漫天雪白,白色的经幡在风雪里飘着,一时让人分不清雪与经幡的界限。 “三天后是姑母出殡的日子,对吧……” 她知道不会有人回答她,但还是喃喃自问着。 “我想回家了。” 想回到那个永远被珍惜爱护的地方,那个可以容许她肆意纵马的侯府。 “可惜,娘娘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身后突然传来的说话声,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有几分像活人的声音。 她怔怔回头,恍惚了许久:“你是谁……” 却见来人只是一抬手,翠微宫中的宫女们就退了出去。 她鞠身一礼:“娘娘身份尊贵,不记得刚入宫不久的嫔妾,倒也不足为奇,嫔妾说与娘娘听就是了。” 她稳稳当当跪下来,连头上的钗环都不见晃动:“嫔妾昭仪耿月盈,参见贵妃娘娘。” “是你……”冯真真点头:“本宫记得你,本宫小时候和你见过。” 耿月盈闻言,眉头不动声色一挑:“嫔妾还以为,从前的事情只有嫔妾一人记得呢。” 她起身,在冯真真床边坐下。 似乎是太久没和人说话,冯真真显得有些迟钝,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宫里是不是出事了?陛下在哪?又是谁把本宫囚禁于此?本宫的孩子在哪里?” 看着冯真真急切的眼神,耿月盈却只是微微一笑:“陛下在筹备太后娘娘的丧仪,此刻正在虽礼部排演流程,毕竟三天后,太后要被送往京郊皇陵同先帝合葬,谥号都取好了,叫懿德皇后,到那时候,陛下得亲自去送,一来一回就是一整天,礼仪自是复杂了些,所以陛下还得费些功夫,便让嫔妾前来看望娘娘。” 冯真真与她对视着,看着她眼里真挚但不达眼底的笑,冯真真的背脊隐隐生寒……渐渐地,原本已经十分苍白的面色变得如死人一般惨白。 “……陛下没出事?” 她小心翼翼问着,却似撕开自己最后一点点侥幸的防线。 “所以……带走孩子的是陛下?把我关在这里的也是他?” 耿月盈仍笑着,不语。 须臾呆愣过后,冯真真蓦地尖叫起来,绝望而恐惧。 “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耿月盈只是冷漠看着她,仿若再说一件无关紧要之事。 “因为冯家倒了。”
第190章 背刺 “什么……” 冯真真抓着她的手臂拼命摇晃:“你说什么?!我家里怎么了!” “历阳侯冯弋违抗圣旨,拥兵自重,意图谋反——这个理由,足够娘娘满门抄斩。” “不可能!” 冯真真推开她,眼泪无意识地滚落着,痛苦与愤怒让她的声音变得尖锐可怖:“我父兄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耿月盈,你身为乱臣贼子之后,到底是什么居心!迷惑君上要害我满门!” “忠心耿耿?乱臣贼子?”耿月盈蓦地笑出声来:“当初阴宣侯府一样忠心耿耿,效忠大梁,从不参与党争,还不是被逼着成了个乱臣贼子?而你忠心耿耿的父兄,当初就是他们自作主张,私下杀令,将我阴宣侯府满门杀于奇鸣谷!到底是谁害的谁?!” 冯真真浑身僵着,连呼吸都被一并遗忘,她不自觉屈着身子往后缩:“你是来报仇的?是你污蔑我的家人?是不是……?” 她打理着被冯真真弄乱的袖口,道:“娘娘是真傻还是装傻?从娘娘被送进宫开始,历阳侯就已经不怀好意了,你明白吗?” 耿月盈挑着嘴角,漆黑空洞的眼眸却不含笑意,她忽地一把抓住冯真真的手腕,将她拖到自己面前。 “我的确想报仇,不光是报复冯弋和冯旭,还有你,凭什么原本都是一样的人,你可以灿若枫红,可以风光无限地做一朵尊贵的真牡丹,而我却只能在阴暗之处做一株缠枝牡丹?我就是想要你,冯真真,和我一样,万劫不复。”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却让人遍体生寒,似阴诡地狱里传来的低语。 “不过,冯真真,你落得如今,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一直以来都是你最亲爱的家人和夫君,把你一步步推到这里的,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一切真相告诉你,让你做一个明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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