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陆清安也想啊! 或许就是因为有他们这对父母,他才学的这般利己。 计姨娘眼神一躲,小心翼翼,“不算什么指点……” 嗤的一声,陆清安抬脚就走。 “安儿!”计姨娘急抓住他。 陆清安提着的灯笼拉扯中一晃,衬得地上影子纠缠不清,最终又慢慢停下。 计姨娘无奈,“奴婢说便是。” 这便对了。 流着一样的血,他岂能不了解她? 陆清安缓缓掰开她的手,弹了弹被抓皱的喜服。 计姨娘眼中一闪而过痛色,“奴婢见过你的新妇,她……很好。” 模样好,出身好。 若没燕王攻破华京,温颐领兵御敌被捕,计姨娘对温恋舒是极满意的。 “奴婢很抱歉,没能给你尊贵的身份,因为有我这样一位生母,让你自小谨小慎微。然就是这样谨小慎微的你,从十八岁过继到王妃膝下,追了温氏三年。” “这三年,为了她……” “你曾不顾旁人嘲讽,每日追随她的荣光。” “也曾点灯熬油苦读诗书,只为温颐父子高看你一眼。” “甚至不顾酷暑寒霜的早起半个时辰,从北城买下她喜欢的酥酪讨好她。” “男儿膝下有黄金,为娶她你跪过。世间男子妻妾成俗,要温家同意这门亲,你更应承一生无妾。” “只是安儿!”计姨娘苦口婆心。 每说一句,心都为孩子疼出血,“丢弃了尊严,这般求她,温氏又为你做过些什么?” 陆清安:“……” 当初做的时候不觉,只想借温恋舒夫凭妻贵。 却原来从旁人口中听到那些事迹,是这般的难堪? 身为一个男人!一位丈夫!如果能够站着,谁又愿意为了一介女子把自己贬入尘埃? 这般想着,计姨娘的声音又起。 “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夫妻夫妻当各有付出。” “你为了温恋舒往前走了一千又九十五个日夜,那为什么温恋舒就不能为了你,往下将就一夜?” “是,温家清贵,奴婢无可反驳。” “可有时候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或许只有坠了神坛,才能甘心为你洗手羹汤!”说着计姨娘抓住他的手,挣扎还没开始,就在他掌心塞了方帕,又很快离开。 陆清安隐约猜到什么,心乱到极致。 影影绰绰的光影中,计姨娘忽然微笑,“上头涂了迷迭香、软骨散,以及……合欢鸠毒。” 迷迭香使人神志不清。 软骨散可让其浑身无力。 合欢露本身有助交欢之效,可制成鸩毒,更是霸道之致,唯有男人以身为解,否则温恋舒暴毙黄泉! 魏长稷既看上温恋舒颜色,定就舍不得她死。 这出美人计,端看魏长稷中不中招。 “三管齐下,温氏什么都不会知道!今夜本就是她的洞房花烛,不是吗?”借着黑暗,计姨娘这话蛊惑到了极致。 若温恋舒真能什么都不会知道,那这事就…… 妙哉! 毕竟诚如姨娘所说: 可望而不可及的明月,确实只有坠了神坛,才能让她沾染世俗烟火,也能让他对这个妻有更多真实感。 都屈辱过,也就没谁配不上谁。 不是吗?
第二章 计姨娘走后,花园只剩下陆清安。 七月的天尚在三伏之中,热浪一阵阵铺面而来,吹得他手中灯光影流动,飘如鬼魅。 陆清安静立不动,盯着那方帕许久。 终于—— 心下有了决定。 一人一灯换了个方向,竟是又来到书房。 正在屋里打盹的书童京墨,听闻动静出来,困倦的脸上万分疑惑,“世子?大婚之夜……您怎来的此处?” 不应该去新夫人的邀月院嘛! “哦,前些日给夫人买了支钗,想现在给她,我来寻一寻。”说着陆清安开了门。 京墨跟着,帮他点上灯。 “世子大概放在什么方位?小的帮您一……” “不必。”陆清安没回头,毫不犹豫出口,似又觉的这样说奇怪,低了声音解释道:“我想自己找。” 世子在意夫人想亲力亲为,京墨便没起疑。 他站着不动,陆清安只能做样子东翻西找,状似才想起什么说:“对了,找东西还要一会儿,为防夫人久等,你去告诉立春她们,可以伺候夫人先歇一阵。切忌——莫说我在书房的事。” 这是要给夫人惊喜? 京墨递给陆清安一个打趣的笑。 “小的这便去,世子待夫人真好。” “好吗?”陆清安默了瞬,看着京墨欢快的背影,眼里一闪而过愧疚,“我可不好……” 相反,他坏透了。 改道来书房,不过是饮酒,为日后事发寻一个神志不清的借口。 让温恋舒先歇,也是想她放松警惕,能更好下手。 此生得遇陆清安,怕是温恋舒最糟糕之事。 * 累了整日,温恋舒本就疲累。 滴酒不沾的她还吃了合卺酒,又滋生出些许醉意。 好在前院不知来了什么贵客,陆清安特意让京墨传话晚些回来,她可以先歇一阵。 立春立夏心疼温恋舒,赶忙扶她去了盥洗室。 很快雾气升腾起来,熏得温恋舒雪肤生红,本就好看的脸上添了这抹艳色,变得更加引人沉沦。 立春瞧了眼便垂眸,不敢多看。 倒是立夏大胆,留意到温恋舒眉眼拢着哀愁,“新婚大喜,姑娘怎生哀愁?” 温恋舒咬唇。 “我、有些紧张……” 说紧张是轻了,其实她更害怕。 “世子才学兼备,样貌也不差,姑娘缘何紧张?”立夏不解。 温恋舒欲言又止,其实这也不全怪她。 温颐桃李天下,是她嫡亲的叔父;温亭书三元及第,又是她堂兄;小一岁的堂弟温明书,虽没来得及殿试,文章同样出类拔萃。 且这三人温文尔雅,皆都傲骨风正。 起点太高,别人自就难入耳目。立夏说陆清安也才学兼备,这在温恋舒眼里并不够看。 “姑娘,亲都成了可莫要多想。”立夏给她揉着肩。 也不是帮陆清安说话吧!主要是亲都成了,她怕温恋舒愁思自困,“世间男子多姬妾,世子却能许下一生不纳妾,已是极好了。” “极好吗?”温恋舒不确定。 “姑娘若疑虑,不妨细多想想——过去的三年久远,咱们暂且不论。就说今日世子待客,却还念及姑娘疲累,特意带话您先歇息。”立夏笑,“这在别人家,都是婆母温善才得的待遇。可世子却越过庆阳王妃,直接给您照顾,周到的我和立春都挑不出毛病。” 说着立夏递了立春一个眼色。 瞧温恋舒着实不安,立春也颔首一下。 温恋舒见此心里叹息,周到是周到,可就是太周到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可不论今日,还是过去三年,陆清安对她都挑不出错。细致到她嘴馋一碗酥酪,他都会起早半个时辰去买。 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他对她好,从不加以掩饰。 似乎温恋舒婉拒一回,在别人眼里都是罪过。 甚至她都不知道,他们一个庆阳王世子,一个辅国公侄女,原本仅为同窗之谊,是从何时起,成了世人眼中的两情相悦。 就连她贴身的丫鬟,都这般相劝。 “我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接受成为他妻子,又是另外一回事。”温恋舒喃喃着,手指拨动水面花瓣。 嫣红的色泽,像极了鲜血颜色,看的温恋舒惶恐焦躁。 为人妻者,当子嗣绵延。 看似理所当然的事,却要女子拿命去拼。 温恋舒的母亲,是生她去的。温恋舒也曾亲耳听过,堂嫂分娩龙凤胎时的嘶声裂肺。 一盆盆血水往外端,腥红又刺目。 若她像堂嫂那样喜欢堂兄,这些危险都可以承受。 可事实是,她对陆清安没那么深的情谊,又何来勇气,稍后心甘情愿躺在那榻上,和一个看不透的男人,完成从少女到女人的蜕变? 惶恐压的她甚至喘不过气。 温恋舒抬了胳膊,“不泡了,我有些闷。” 立夏赶忙给她擦拭,立春则转身,把通风口支开条缝。 水汽瞬间涌出,烟雾慢慢散去,回过头的立春自然而然瞥见抹温恋舒那抹皙/白春色,愣怔一下,脸竟有些发烫。 穿好寝衣,回到里间。 温恋舒有些撑不住,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倚在榻上,便是这样休憩的姿态,也做的得体优雅。 “我眯一会儿。” 实则是思绪太乱,借此静心思索片刻。 立夏她们也便不说话了,这样不知过多久,累意、困意、醉意一同上头,慢慢的温恋舒竟真有些入眠。 陆清安便是这时来的。 他面颊绯红,眼神迷离,虽是笑着更多却是醉态。 正打盹的立夏,被立春轻晃醒,见状皱了下眉,头一个想法不是姑爷回来的高兴,而是——姑娘怕会不喜。 温恋舒有鼻疾,闻不得刺激味儿。 所以仅一杯合卺酒,她入口都会那般难受。 以前陆清安有什么应酬,都不会吃太醉,便是醉了,来见姑娘都会先沐浴更衣。明明那三年做的都很好,为何今日却忽然忘记? 难道真如那些闲话嬷嬷所言:男人成了亲便现原形? 心里虽有些不满意,她们却不敢说,互相对视一眼,赶忙迎了上去,“世子,奴婢扶您。” 陆清安挣了下胳膊,“不必,夫人呢?” 陆清安说不必,她们却不能就此不管,两人跟着陆清安,为防他摔倒。 奇怪的是陆清安酒味那么重,脚步也歪歪扭扭,却始终没有摔倒。 温家父子举止怀敬,从不失态。 立春立夏没接触过醉鬼,只把这归结为陆清安对屋里布局熟悉的缘故。 “夫……”立春还没习惯叫夫人,怪异了瞬,“夫人等了许久,实在撑不住,方才沐浴躺下,奴婢这便唤她起来。” 说着就暗示立夏进去呼唤。 陆清安又摆手,“不必了。”他面有惭愧,“是我回来的迟,叫她久等了,我自己唤就好。你们也累了,快下去歇息吧!今晚王府的人守夜,也省的你们明日伺候夫人没精神。” 或是念着里头温恋舒在睡,他声音压的很低。 身为世子、丈夫,醉酒对丫鬟和妻子还这般体恤,着实心细。 立夏缓了脸色,这便想走。 但立春还有些犹豫…… 不过想及明日还有敬茶认亲两件大事,却不好精神恍惚丢姑娘脸面,在陆清安的等待的眼神中,也便随立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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