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还未等王向娩应答回话,李承玠已然开口,他换了个和顺些的说辞,“我们娘子昨日才饮了不少酒,头昏脑胀的就不要打马球了。” 王向娩却对这插嘴的马夫甚为不满,“滚开,这里没有你一个马夫说话的份儿!” “我昨日确实饮了不少酒头昏脑胀的,”孟追欢嗯了一声,她替王向娩顺了顺背后的气,“我倒有个主意,我的马夫正好也会一二马球,你的哥哥王四郎不是也在吗,不如我和我的马夫执白旗,你和你哥哥执青旗,赌上一局。” “哼,我哥哥可是长安第一——马球流氓!欢娘你可不要后悔!”王向娩扬起她骄矜的头颅,指着那马厩中的白马道,“若是我赢了,你就让我抽这个马夫三鞭,若是你赢了,这匹白马就归你了。” “可以!”孟追欢点头应是。 李承玠却脸色铁青,边擦拭马球杆边往马球场上走去。 他咬着牙低声道,“孟追欢,你觉得拿我作马球彩头合适吗?” 孟追欢嗯了一声,“是有一点不合适,鲜卑马可比你这种不通音律、不懂诗文的仆人贵多了,五娘拿马做赌可是吃大亏了。” 她又见李承玠真的有些生气,便偷偷地伸出一只手勾住他腰间的革带,“生气做什么,我们俩一起,肯定不会输的!” 却见李承玠甩袖便离去了,她坐在马球场边,正担心着李承玠不会真丢下她走了,却不一会儿他竟然牵着一头驴慢悠悠地往马球场上走。 “你骑这个,这个走得慢,你不容易摔下来。” 孟追欢却倍感屈辱,只有刚刚学会骑马的小孩,才会以驴作马、打球取乐。 孟追欢撅起的嘴都能挂上一只油壶了,“我不骑驴,我要骑马!” “那我现在就认输,我现在就让她抽我三鞭。” 孟追欢忙拉住他,“诶,你别啊,我骑还不行吗,我现在就骑。” 那驴性子颇倔,她好不容易才上了去,却是连抽好几马鞭,才肯走半步。 她正准备跟李承玠掰扯掰扯,却听王向娩纵马而来,银铃般的笑声响彻马球场,“欢娘,你不会是打算骑驴和我打球吧?” 孟追欢不甘心得又抽了抽那驴的屁股,“骑驴也照样赢你们两兄妹!” 王四郎肩扛马球杆姗姗来迟,“打哪个马夫啊,竟还需要我出场?” “打我这个马夫。” 王四郎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差点从马上直直地栽下来。 李承玠一夹马屁股,便上前去拉住王四郎,警告似得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王四郎要竭尽全力才是。” 王四郎点头如捣蒜,恨不得马上挖个洞将自己的傻妹妹给埋起来。 一声锣鼓,青白旗交织而起,马蹄飞石踏泥,如同飞鸿略地;木杆扬球挥洒而起,似将士争锋。 但这些都与骑驴的孟追欢毫无关系,她所骑之驴三步走两步歇,还在球场中漫无目的如拉磨般转起圈来。 王向娩见了正准备笑她一番,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 她与哥哥都是长安城中的马球好手,何时传球、何时绕马、何时击打均熟稔万分。 这马夫却似能将她与哥哥看穿一般,他们俩兄妹从前使惯了的战术都在他的球杆下都无所遁形。 此人击球稳健、势头甚准,哪怕孟追欢还在那头驴上面急得团团转,他已然独中三元。 王四郎知道定是要输的,却不想王爷不过几刻钟间,便让他输得如此难看。 李承玠突然想到孟追欢今日竟还连球的影子都没摸到,他便将球往那驴的脚下传,还在驴的四周拦住王家兄妹欲夺球的球杆。 孟追欢见球来了,欢天喜地地俯身挥杆,总算是被李承玠护送着中了一球。 崔玉珍在看台上却看得五味杂陈,将王家兄妹杀得片甲不留的,怎么可能是个喂马驾车的马夫,想来也只有孟追欢口中拴条狗都能赢的秦王照夜白了。 说来也不一定要拴条狗,其实栓条驴也是一样的。
第36章 :天马来出鲜卑窟 外城郭外,林荫树下,杆击球杆杆不歇,马扬尘马马相连,赛事正打得酣畅淋漓、难解难分。 孟追欢见过了李承玠雄姿英发、击球如信手喝茶的模样,哪里还看得下这群稚子取闹的杂耍把戏。 她只骑了那匹小毛驴,由李承玠拉着往马球场外的田间地头闲逛。 那驴被他牵得不徐不疾,就这么悠闲地在田埂上迈着步子。 孟追欢伸手顺了顺那驴的耳朵,“李承玠,为什么这头倔驴听你话?” “我训倔驴一向很有一套。” 孟追欢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想他应该是在指桑骂槐,便作势要从那驴身上下来打他。 李承玠上前用他的虬结的臂膀将孟追欢堵在驴上,将孟追欢的手攥在怀中,清俊的眼眸中有千言万语,“欢娘,你以前有没有和李云琮、李云珈一同骂过我杂种?” 孟追欢沉默半晌,轻轻点了点头,“对不起,照夜白。” 李承玠明知会是这个答案,依旧问了出口。明明是死无对证的事儿,她却骗都不愿意骗他一点。 李承玠轻轻地将手放在孟追欢的肚子上,“所以神明惩罚你,惩罚你怀上了小杂种。” 李承玠将孟追欢从驴背上抱起来,让她整个人腾空而起,不得不双腿交叠缠靠到他的身上。 李承玠低沉却清亮的声音在田埂间回荡,“倔驴要为我生小马驹啦!” 孟追欢在他怀中捶打着李承玠的胸脯,“住嘴,马和驴的杂种那是骡子!” 他们俩人却不知这一切正被牵着白马的王五娘与王四郎尽收眼底。 王五娘本是见欢娘未将赢来的彩头带走,才和哥哥带着那鲜卑白马出马球场寻,却将欢娘与马夫的事撞了个正着,她也总算想明白了孟追欢话里话外对那马夫的维护。 王五娘惊叫一声,忙去将王四郎的眼睛蒙住,“哥哥,你就当没看见行不行?” 王四郎不明所以,“看见什么?” 王五娘连声哀求,只希望保住自己手帕交的小命,“哥哥就当我求你了,就算你看见了也别去明光军告诉秦王,万一秦王将欢娘和欢娘情郎给杀了可怎么办?” 王四郎看了看远处亲密无间的二人,连叹了几口气,“阿娘说得对,你就是小时候打马球的时候将脑子给摔坏了!” 孟追欢却不知王向娩所生的误会,她直至回到秦王府邸中才想起,她将打马球赢得的那匹白马给忘了。 “照夜白,我把我新得的照夜白忘在马厩了!” 李承玠皱眉看着她,“你能不能不要,只要养个什么,就取成我的名字?” 孟追欢去哈他腰间的软肉,“那叫什么?总不能叫秦王吧,别人参我僭越可怎么办?” “你僭越得还少吗?”李承玠将孟追欢拉入怀中,“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除此之外偶尔还要在床上跪一下你。” 孟追欢一手便将李承玠口中的下流话堵住,“你……我宽宏大量不跟流氓计较。” 孟追欢嗔笑后,却没来由得有些落寞。 她酒后一时幸起设下一场名为空欢喜的骗局,好似这样便能将自己七年来独自哺育孩儿的艰辛发泄到李承玠身上。 她明明只要一句,“我没怀孕,是误诊”或是“骗你的,我可不要怀你的孩子”就能将李承玠的失落与愤慨收于眼下,再一次赢得这场交锋的胜利。 但她竟贪恋起置身骗局中温柔得不知所以的李承玠来。 她虽不宣之于口,但她不理解设局假孕的元展眉,更看不起为了男人的一二分眷恋便求子的陈尚微。 可如今呢,她正为了一个随手便可以丢弃的男人三缄其口,做了她不理解更看不上的事情。 孟追欢看着眼前明明什么也听不到但仍然趴在她肚子上的李承玠。 她需要一个契机,需要一个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根本不值得自己如此的契机。 孟追欢坐到榻上,开始解自己的衣裳,她手指翻飞间,纹锦翻领胡服倾身而下,露出雪白的中单。 李承玠单膝跪地,拉住孟追欢解系带的手,他神色紧张道,“大夫说要等三个月后胎像稳定了才行。” “什么胎像稳定?”孟追欢脱口而出后才反应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追欢撩开下摆,露出自己有些微凸的小腹来,多年来细心的保养并不足以让这些纵横生长的妊娠纹路消退。 “照夜白,你看这是什么?”为了让李承玠看得更为清楚,她还特地凑近了烛火。 李承玠半蹲下身,灼烧的呼吸全都喷在她的小腹上,激得她汗毛直立,欲往后缩。 李承玠的手把住孟追欢的腰不许她后退,俄而,他闭上了眼睛,在孟追欢的小腹上一点点地啄吻着,如西域觅宝人对待得之不易的珍宝。 “痒,你别亲了。”孟追欢一手将李承玠的脸推开,他的胡茬有些剌手。 “我知道这是什么,”李承玠就这么仰头,望向石窟上的观音、着霓裳的神女,“这是欢娘生小马驹留下的痕迹。” 孟追欢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当畜生的娘呢。” “谁说你生的是畜生了?”李承玠将她抱至床上,又用薄被将她光着的肚子盖上,便让孟追欢倚着他,边给她讲故事,“小时候我阿娘曾给我讲过龙驹的故事,说在草原的天祠前有一处龙池,龙易成马形,与牝马相交合,便会生出龙驹。这样的龙驹,身上都会生出虎纹。” 他轻轻地抚弄着孟追欢的小腹,“欢娘小腹上也有虎纹,可见生的正是龙驹。” “果真吗?”孟追欢揉了揉自己的小腹。 若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她定觉得是男人油嘴滑舌哄骗自己。 但若是照夜白——他非常有可能真的觉得自己生得是龙驹。 “可是龙驹却很是闹腾,”孟追欢将全身上下的重量都放在李承玠身上,“我从前怀阿新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吐半个时辰,恨不得将酸水都呕出来才完事。我生他的时候也生得艰难,我甚至害怕我会不会如同我娘一般直接死在产房里!” “对不起欢娘,”李承玠敞开臂膀,将孟追欢牢牢地箍在怀中,他轻轻抚弄着孟追欢的后背,“我若是没有随父出征,放下封狼居胥、建功立业的抱负,在长安考科举、守着你,你便不会吃这么多的苦。” 孟追欢却很认真地望着他道,“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李承玠苦涩一笑,若不是这身血脉让他成为天家子孙,若不是他阿爷起兵谋事让他封王承爵,若不是他如今手握滔天权势、登临巍峨庙宇,孟追欢怕是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可这又如何,他既然有荣华富贵,那她爱的是荣华富贵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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