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追欢似是窥见了李承玠的所思所想,“我如今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圣人之子,更不是爱你手里的虎符兵权。” “我如今喜欢你,是因为你是让突厥人闻风丧胆的照夜白,你是保卫家国、拱卫山河的少年将军。你的马蹄能行到祁连山前,你的马矟能刺至斡难河畔。就算是最锋利的羽箭,也会被你所割伤。” 孟追欢亲亲李承玠的唇角,“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屡试不中而黯然神伤的男人呢!” 李承玠听了孟追欢的话,如同平滑如镜的太液池被一粒小石子掷中,湖面宽广,石子渺小,却能将湖面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至此波澜再难平。 可他却偏偏要嘴硬到,“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考不中。” 他不忘补充道,“其实我觉得我的诗文写得还行。” “拜托,你可是照夜白诶!”孟追欢在李承玠的耳边轻轻笑道,“我养的小乌龟都考上了,你都不一定能考上!” 李承玠佯装生气,去挠孟追欢的嘎吱窝,将孟追欢的痒痒肉都挠过一遍后,她终于服了了软。 他又将赤豆的活都抢走了,陪着孟追欢洗漱了,哄她躺好,这才吹灭了烛火离去。 孟追欢望着李承玠深夜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愁肠百结。 她刚刚说谎了,她一点也不喜欢出征的李承玠。 无数次午夜梦醒时分,她曾幻想过,若是弘道二十年李承玠未走,又会如何? 他不会陷入沙州重围,她也不用被迫嫁给孔文质,他不用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她亦不用为他将眼泪流干。 她的姨母哪怕对于他们俩的无媒媾和愠怒,但也会设法替她遮掩,为她赐婚。 她和李承玠将会成为这世间最登对的怨侣。虽然三日一小吵、五日一休夫,但不久只要一个人低下那高贵的头颅便会和好如初。 她可以在孕吐的时候狠狠地掐李承玠,也可以在难产的时候将李承玠的手咬得乌青。 在腊月里会迎来他们的第一个孩儿,但是名字不能由李承玠取,她可不想孩子叫什么马啊驴啊之类的畜生名字。 他们的小孩会平安顺遂地长大,上午她会教小马驹写诗填词、史论文章;下午小马驹会跟着李承玠去挽弓拉箭、畋猎悠游。他们更会努力地保护好小马驹不卷入波诡云谲的朝堂权力纷争。 李承玠哪怕考一辈子的科举都考不上也没有关系。反正她会陪着他的,如何她都会陪着他的。
第37章 :螺钿琵琶有馀音 天朗气清送凉风,澄月在天如玉盘,应是中秋团圆夜。 李承玠一早便来了宅院中拿了帖子,欲带孟追欢入宫宴饮。 孟追欢仍旧趴在床榻上不愿起身,“照夜白,你觉得我去合适吗?” 李承玠轻捏了捏孟追欢脸上的软肉,“都是一家人,没人会觉得你不该出现在那里。” 孟追欢冷了眸子,“我的意思是,我也有家人,我也要陪我的家人过中秋,若是我进宫了,我阿爷怎么办?” 李承玠将孟追欢搂在怀中,“我知道,但今日圣人好不容易同意了将阿新接出,我阿娘想了法子,可以让你俩见上一面。” 他摸了摸孟追欢的小肚子,“等明日我们再陪孟公喝酒赏月可好?” “他中秋喝了酒定然是要作诗的,你要是和不上来……” 孟追欢已然想到孟白甫在月下被李承玠所作之诗气得吐血,“我们还是入宫看阿新吧。” 周身嵌了银饰、雕了花窗的马车辘辘驶入宫城,珍珠串成的帘子随风而动清脆悦耳,李承玠又在孟追欢的后腰处加了软垫,还捧了瓜果给她吃,她这一路行得颇为舒坦。 为了争取到见孟祚新的时间,他们二人来得最早,李承玠拉着她到麟趾殿种的紫檀桌案前坐下,因这场筵席说到底是家宴,他们两人便没有避嫌,仍旧坐在同一处。 李承玠指了指桌上的银壶,“只能喝石榴汁子,往后酒是一点也不许沾了。” 李承玠将那银壶捧在手中,抖了抖便洒了半壶石榴汁到孟追欢的裙摆上,孟追欢看过去只觉得他表情浮夸,“天呐,我怎么把你的裙子弄脏了?” 孟追欢咬牙悄声道,“不早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 “回去我赔欢娘一条好不好?”李承玠轻轻捏了捏孟追欢的手,“欢娘快去蓬莱殿换裙子吧。” 孟追欢跟着宇文飞燕的贴身婢女甘棠便往蓬莱殿的方向去,行至一角门处,一身形与她接近的宫女将她拉入偏殿。 那婢女与她换了衣衫,这才道,“太上皇与皇后娘娘都在明德寺中祈福,娘子快去快回。” 说罢她们两人便躬身离去。 孟追欢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内廷小路都甚为熟悉,她低头弯腰、靠墙疾步,又着了宫人衣衫,这一路倒也未引起谁的注意。 浴堂殿之后回廊曲折回环、楼阁萦绕其间,她心一横,决定还是抄这里的近路。 却不想刚踏上回廊就正巧和李承珩的的王驾撞了着,她还未来得及将头埋下,便在匆忙间和辇轿上的李承珩对视一眼。 孟追欢只能混在宫女之间一同给李承珩行礼,祈求着李承珩今日最好不要理会她。 李承珩抬手示意轿辇停下,他走下轿子辇,将这一众粉色宫装的婢女都扫视了一圈,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拼命低着头,但仍旧正要为今晚上的宫宴奏乐。” 孟追欢环顾见这群宫女或怀抱琵琶或腰别横笛,自己竟是误打误撞混进了乐师中。 “原来是乐坊的啊——”李承珩将声调拉得悠长,“也不知宫中乐师与本王府中比之如何,你们不如在这里先奏上一曲由本王赏玩一番。” 这要求虽说无礼,但奈何他是王爷也推拒不得。 “王爷想听什么?” 李承珩瞥了瞥埋着头的孟追欢,想了想她此时的表情定然青中杂白,“就奏绿腰曲吧。” 那领头宫女本以为他是特意为难,却不想居然出了这样小儿都会奏的曲子,颔首后便让乐师一字排开。 却突然看见人群中有一个生面孔正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她冷哼一声,这样乐师的心思她可看过太多了,花上些银子买通首领内侍,将自己塞上宫宴名单,等着被哪个贵人看上,一朝出人头地,她在乐坊多年,平生最恨这样哪怕只有五分姿色也要用上十分的人。 她抱着手走到孟追欢面前,“你是奏什么的?怎么连乐器都不带?” “回姑姑,我是弹琵琶的,我把琵琶落在乐坊了,我现在就回去取。”孟追欢垂着头,行了个礼便欲离去。 “现在回去取如何来得及?”那姑姑面含愠怒,若不是今晚还有宫宴,她定然一巴掌甩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乐师脸上,“你怎么不将脑袋也一并落下?” 李承珩见了眼前这一幕强忍着笑意,他怎么舍得错过这一场好戏,他对着这二人道,“正好,今日昭仪娘娘赏了一把紫檀螺钿琵琶给本王,你便弹这把吧。” 孟追欢抱着那螺钿琵琶欲哭无泪,她找了个角落缩下,幸好这首《绿腰曲》她是会弹的,滥竽充数的故事她也是知道的。 浴堂殿后殿的廊下,曲声悠远绵长,琵琶幽怨飘渺,长笛宛转潇洒,玉箫缠绵清冽。本是奏遍了的曲子,其中却总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或是迟延两段,或是错杂漏音,绕是训练有素的乐师也不禁皱起了眉。 李承珩时不时便眼风扫孟追欢一眼,感叹着李承玠他是疯魔了吗,竟听这么个琵琶听得如痴如醉。 这女人弹琵琶确实秀色可餐,但也只有秀色可以餐一餐了。 那乐坊领头的姑姑却想得与李承珩截然相反,她眼睛直直地瞪着孟追欢,好家伙,这丫头这是想玩“曲有误、周郎顾”啊! 一曲后,李承珩虽不知孟追欢今日穿成这样来这边是干什么,但既然今日她给了他这样大的乐子,他便放过她。 李承珩站在孟追欢的面前居高临下,他嘲弄地笑了笑,“这把紫檀琵琶赏你了,记得回去多练练再出来丢人。” 孟追欢恭谨地低下头,“谢王爷赏赐。” 李承珩才走了没几步,便听那领头姑姑呵斥道,“你是在这里给我玩‘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啊?天天不知道精研乐理,脑子里都是些歪门邪道,你看贵人理你这些花招吗?” 说罢,便掐上了孟追欢手臂上的软肉,孟追欢不由疼得一声惊叫。 李承珩再也听不下去了,甩手大踏步过来,将那领头姑姑与孟追欢格挡开来,“她琵琶弹得是不好,你也不能在宫中出手伤人!” 那领头姑姑不卑不亢道,“回王爷,她琵琶疏漏至此,还起了攀龙附凤这样的心思,是奴婢不勤加管教的缘故。奴婢定将她带回去严加训斥,不让她伤了贵人的耳朵。” 李承珩冷笑道,“她攀龙附凤?那我现在告诉你,她成功了,现在我要将她带走,你能如何?” 待李承珩将孟追欢拉至于后殿园林山水的无人处时,孟追欢这才将怀中的紫檀螺钿琵琶捧到李承珩面前,“这个还给你。” 李承珩负手而立,挑眉道,“既然赏了你,便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孟追欢搓了搓手指,“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去办,我拿着这么贵重的琵琶……会很显眼的。” 李承珩将那紫檀螺钿琵琶接过去,恍惚间,他竟以为回到了那日崇仁坊小肆,她着石榴裙、戴乌罗帽、身姿绮丽绰约、面容姣好无暇、也是这么递给他一把曲颈琵琶。 孟追欢的调笑声打断了李承珩的思绪,“真是新奇,你竟然不问我要去干什么?” “问了有什么用,我总不能去告发你?” “那我可就走了。” 孟追欢刚提步要走,李承珩再次拉住她,厚着脸皮道,“今日之事,不感谢我吗?” 孟追欢冷哼一声,“当然了,我是该感谢你,感谢你如同神兵下凡一般将我这个柔软娇弱的女人救出苦海,我该对你百依百顺、以身相许才是!” 李承珩的脸上总算是挂上了些笑意,“那倒是不用。” “我呸啊!我深陷险境还不是你今日坑害我所致,还要我对你感恩戴德?”孟追欢在心里白他一眼。 孟追欢欣赏完李承珩骤然冷下去的脸后,瞬间舒心,扬起头颅队李承珩摆了摆手,“楚王,我们有缘再会。” 一路虽有波折,孟追欢总算是赶到了明德寺。香火燎燎映衬莲座神龛,观世音法相庄严慈容威目,竟没来由得让人觉得四大皆空、涅槃寂静。 宇文飞燕正跪倒在蒲团上潜心祈愿,旁边坐了一个小沙弥一下下地敲打着木鱼,可若仔细看过去,这小沙弥竟然是有头发的。 待孟追欢看清了小沙弥的长相便红了眼眶,“阿新,到阿娘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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