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他被人拉了下,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此行要低调,“那个,这里四通八达,你们要去哪儿都方便,或者直接去神都也行,那里毕竟天子脚下,姓张的就算追到那里,也不敢妄动。” 乔楚目光闪烁,旁边王润突然上前握上她的手,“我们去江北。” “江北那边地大物博,虽已归顺朝廷,但很多事情还由许氏裁决。要是去那边,想来姓张的也不敢轻易过江。” “是啊,过江好,过江好!”许老六还想说话,可旁边的人招呼他赶紧走了,他忍不住又看了乔楚一眼,才依依不舍道别。 等到那抹倩影消失在拐角,许老六终于收回神,喃喃道:“那不知那姑娘过了江,以后咱们还能不能遇到?” “哼,”他旁边的书生轻笑:“遇到又怎样?没听见刚才他们在里头说的,那姑娘早就是人家未过门的妻子,别想了。除非,你也学着那个张大老爷夺□□?” 说罢,他骤然感觉周围的温度莫名冷了几分。 许老六捅了捅他,努了努嘴,书生立刻噤声。 忘了,在二爷面前不能提这种话。 走在前头的二爷停住脚,微侧着头,冷冷瞥过他们,“闲事少管。此次咱们不是来游山玩水,也不是来锄强扶弱的。” “是!”二人双双抱拳作揖。 …… 那蓝衫公子说的对,此地确实不能久留。回到家中,乔楚赶忙收拾好行装,甚至顾不上乔百阳与王润还有伤,连夜带人和细软,偷偷过了江。 天一亮,这船便在码头靠岸。转眼间,他们就到了江北。虽有一江之隔,可人情风俗,两岸大致相同。他们下了船,先是找了药堂替两个受伤的人抓药,尔后再找间便宜的客栈住下。 借着客栈的厨房煎好药,乔楚推开门时,里头王润正守着乔百阳。床上那个睡得正酣,守着的人也靠在床头合上了眼。 她嘴角微微扬起,轻步入了房,那药还烫手,也不急着叫人睡来服用。倒是王润听到声响,恍恍惚惚睁开了眼。 “阿楚?” 他起来想帮忙,乔楚摇头:“无妨,这里我来吧。王大哥,你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息。” 这几日从江南搬到江北,一路舟车劳顿,王润身上也受了伤,乔楚知他甚是不易。可王润执意要留在这儿陪她。 离开居住在大半年的地方,他们不仅提心吊胆,生怕那张大老爷会来寻仇,又顾着伤者,身心俱疲。眼下难得有平静的时刻,王润坐到乔楚身边,一双眼里尽装满她。 虽是粗衣麻布,长发也仅用玉簪盘起,可这张秀丽妩媚的面孔却叫人越看越是心疼。 “阿楚,对不起。原先是想给你和乔伯一个安稳的家,没想到又遇上那些糟心事。不过你放心,咱们在江北一样也能像过去那样的。” 这些天,王润几乎是衣不解带照顾乔百阳。乔楚目光微动,只道:“希望如此吧。” 她在王润面前向来寡言少语,不过对方并不介意,反而覆上她的手:“阿楚,明日我就会去找房子,我手里头还有些盘缠,到时我们租个小房子,然后……” 他刻意顿了顿,抓着乔楚的手收紧:“你愿意嫁与我为妻吗?” 乔楚登时抬眸看他。 王润温声道:“我是想着,这咱们既有婚约,而且若是能成亲,这房子也不用租两间。还有,以后要还遇上张大老爷这种人,咱们也不怕了。” 大周有律例,凡女子不能同时嫁与二男。若是乔楚成了亲,其他男子就算垂涎,也不敢轻易触犯法律。 王润说的句句在理,乔楚凝视着他,始终欲言又止。 其实他说的并没有错,倘若她嫁给他,在江北这里重新开始新生活…… “咳,”忽然间,床那边传来声音,是乔百阳醒了。 乔楚赶忙抽回手,将药捧到床边去。王润见状,正想倒杯水好让老人喝完药漱口,偏生提起水壶时,里头空荡荡的,索性就说了声,到外头找小二倒水去了。 “爹,来,药已经可以喝了。”乔楚正要伺候乔百阳服药,对方却按住她的手。 “楚儿,”乔百阳动着干涩的嘴唇,声音也虚虚的:“我刚才听到王润的话说了,他说的在理,要是你们听我的话,早早成了亲,那姓张的也不敢说要将你抢进门。” 乔楚移开眼,没作声。 乔百阳见不得她这样逃避,“楚儿,咱们如今相依为命,他又待你极好,听爹的,莫要再想些有的没的,知道吗?” 对上父亲眼中的无限期盼,乔楚无可奈何。她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可是—— “水来了。”王润动作极快,他提着装满水的瓷壶上来,就见乔楚手里那碗药还毫无动静。索性让她在旁边歇着,自己喂着乔百阳喝药。 乔楚退到一旁,亲眼见着王润是怎么服侍自己的父亲。她默默攥紧裙角,不断说服着自己,她爹说的没错,王润待她们父女确实极好。 答应他,答应他的话…… “求求您,救救我爹。”眼前,仿佛她又跪在佛殿里,苦苦哀求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答应王润,成为他的妻子,从此过着清贫乐道的生活。 “朕凭什么要救?你又能给朕什么?”耳边,是那道低沉喑哑的声音。 没错,她应该选择王润的! 记忆中那只手即将抚上她的脸,乔楚打了个激灵,将自己从虚假的过去中拉回到现实。 这一刻,她袖子底下的手悄然握紧,连指甲也刺入肉中。微微的疼痛令她异常清醒—— 没错,她应该嫁给王润,从此在江北这里过上平凡又幸福的生活。 至于赵春芳……那个男人应该从她的生命中烟消云散。 彻彻底底的。 * * * * 御书房 “传江北许知弦晋见。” 男人昂首挺胸,走路时不急不缓。初次入神者进宫面圣,他身上不见一丝怯意,十足的从容不迫。 他撩开蓝衫下摆,缓然跪下:“草民许知弦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春芳双目俯视他,过了片刻,才幽幽道:“平身吧。” 跪在地上的男人从容起身,与神都男子不同,他是典型的江南江北一带长相,皮肤白皙,丹凤眼,高鼻,薄唇,容貌显得精致。可这份精致中,又透着一股凌厉的刻薄。 初次见面,赵春芳心里隐隐有个大概,他轻哼:“许知弦,朕任命你为江北刺史,你还自称草民,敢违抗圣旨,你是不要命了吗?” 他平日里不露喜怒,往常这么说,寻常官员早已吓得脸白冒汗,可这许知弦拱手作揖,不徐不紧回话:“皇上,并非草民不愿接旨,而是,草民没办法接您这道圣旨。” “许知弦,”赵春芳头往椅背靠着,动作松散,可一双眼紧紧锁住对方,“你最好说出个能让朕能赦免你的理由,否则,朕现在就能治你个违抗圣命的罪,将你打入天牢。” 闻言,许知弦依旧面色不改,只道:“皇上,江北素来由许氏一家独大。虽然您之前派兵攻打江北时,我兄长与父亲等皆战败而亡,族中也折损了不少年轻子弟。剩下来的,如今都归顺朝廷、归顺皇上。可是,江北刺史一职历来都是许氏族长担任,如今草民既非族长,若接了旨,不过也是朝廷认可,也并非许氏一族认可。” “简直可笑。”赵春芳满眼不屑:“朕下的旨,哪由得什么许氏一族认不认可的。” 若非想着休养生息,还富于民,他早就披挂上阵,将江北重新荡个太平。一个小小的许氏宗族,竟然也敢在他面前拿乔? “皇上言之有理。”许知弦的声音并无起伏,“可是皇上,正所谓‘天下归心’,您要的想必也是一个诚心诚意向着您的江北。” 这话听着就有点意思了。 赵春芳目光微动,倒也不想跟他绕圈子:“你想说,你能给朕一个诚心归顺的江北,是吗?” “皇上。”许知弦再次跪下,丹凤眼中掠过精光,“草民自是诚心向着朝廷、向着皇上,可是江北刺史一职,草民若无法坐上族长之位,便不能接您的旨。” 江北许氏也是历经数百年的世家大家,凡是这些大家族的传承问题,有时并非朝廷轻易能够干预,不过为了江北,赵春芳也不介意帮许知弦一把,借予他些力量。 “行,具体你需要人、或者钱,可以跟司徒礼联系,你要的,朕一律皆允。” “臣,许知弦叩谢皇上。”许知弦朝他拜了又拜,刻意咬重“臣”这个字。 赵春芳微微勾起笑,他没看错,许知弦果然是个聪明人。 “不过,臣还有件事,想跟皇上讨个恩赏。” 赵春芳挑了挑眉,这许知弦看着并不像贪心不足之人,若还敢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等听清殿前跪着的人说出来的话,第一次,皇帝露出错愕的表情。 …… “许知弦居然要娶他的大嫂郦氏?” 夜风徐徐,今晚皇帝在宫中设宴,款待江北刺史许知弦一行。江北之事向来是司徒礼负责,对于许知弦,他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前方便是群英殿,这时辰许知弦一行应该早在里头了,赵春芳缓步走着,余光扫过旁边一脸惊讶的司徒礼。 “他跟朕说,郦氏与他有青梅竹马之谊,不过是碍于父母之命,才嫁给他兄长许观。如今许观已死,他俩再无阻碍,所以想求朕成全他与郦氏。” 司徒礼张了张嘴,着实吃惊:“皇上,这臣打听回来的,可不是这样的消息。” “哦?”赵春芳显然生了兴趣,“你打听来的,又是如何的消息?” “皇上,臣在江北的探子回报,这许知弦的兄长许观与其妻郦氏自小便有婚约,二人更是鹣鲽情深。此次许观死了,郦氏本欲殉情,倒是许知弦这当小叔子的,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劝住了她。如今那郦氏日夜思念亡夫,闭门不见人呢。” 赵春芳顿时停住脚步,微侧过头,问:“你的消息准不准?” “准。”司徒礼斩钉截铁道。 “那,”赵春芳微眯起眼,“这是强夺了。” 司徒礼一时看不出主子是赞成还是反对,只道:“大周律例,凡女子不得同时嫁二夫。这许观已死,她若是嫁与许知弦倒没犯法,只不过,皇上,此举有伤人伦,您要是下旨……” 他皱眉道:“恐怕会遭人非议。” 本来这许知弦要是真强娶他的大嫂,顶多传来也就是背后被人骂几声,而且本来他的名声在江北也够差的,不在乎多加一条“强娶兄长亡妻”。 可若是皇帝亲自赐婚,那就完全不同了。等于说,是皇帝也赞成他娶寡嫂,这传扬出去,简直令圣名蒙尘。 “此事,容后再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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