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乔楚的事,赵春芳自然不可能随意告诉他。“你无需过问,只要回答朕,你们在哪见过她?” “江南临江县双鱼镇。” 赵春芳握紧手,难掩激动之色。可这时,许知弦缓缓说了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不过皇上,那女子恐怕此时已不在那儿了。” 赵春芳沉下声:“你是什么意思?” 许知弦再次作揖,将那夜的巧遇娓娓道来,末了,才道:“按理,他们早该离开双鱼镇。” 这故事听得赵春芳几欲坐不住,什么未婚夫、张大老爷强夺民女,而且这人还离开了双鱼镇,又是去了哪儿? 他耐住性子,细细端详许知弦,又见对方气定神闲,不禁微眯起眼:“看样子,许大人也该知道她去了何处。” 闻言,许知弦微微笑了,他眼底精光乍现,却道:“皇上,不知臣向您讨的恩赏……” 赵春芳往后倚着身子,俊美的面孔不显喜怒,“许大人这是要胁朕?” 许知弦当即撩开朝服下摆,恭敬跪道:“皇上,臣岂敢斗胆要胁皇上。只是臣与郦氏年少相识,早已互许终身。无奈世事弄人,才落得明珠另嫁的结局。如今,臣兄已亡,臣恳请皇上念在臣对郦氏痴心一片,成全我俩这桩婚事。” 若非司徒礼早前的消息,赵春芳差点就要信了这番情真意切的“肺腑之言”。 食指轻敲扶手,他审视着这张看起来恭敬谦逊的面孔,剑眉微微皱起,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许知弦轻抬起眸,见状,心中下了主意,又拱手说道:“皇上,若皇上肯还了臣这个心愿,臣敢保证,皇上一定能找到想要之人。” 五指握紧扶手,赵春芳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朕,答应你。不过,倘若朕找不到想要的人,那朕也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你与你心仪的寡嫂,必定此生不复相见。” 许知弦心中一紧,只能咬了咬牙,拜谢皇恩。 “行了,虚礼便免了,说正事吧。” 许知弦沉声回答:“皇上,你想找的人……在江北。” * * * * 乔楚三人过了江已有数日,起先,他们在客栈住下,乔楚每日出门替乔百阳与王润抓药,养了七八日,莫说王润,就连乔百阳也基本痊愈。 一旦乔百阳能下床走路,王润提议为提防张大老爷可能寻仇,三人又躲往江北一带繁华的小镇。 凤凰镇位于江北中心,此地乃许氏一族发源地,虽然许氏现在府邸已迁往落花城,不过两地距离极近,不过也就数十里地。 王润带着他们到凤凰镇落脚,先是投了客栈,余下的,便是考虑吃喝住行与柴米油盐的问题。 这夜,乔百阳刚睡下,乔楚与王润从他房间出来,后者却跟在她身后,显然有事要谈。 “王大哥,怎么了?”乔楚让他进了屋,倒了茶给他。 王润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尔后见桌上茶烟袅袅,嘴角不禁勾起。 察觉他的异样,乔楚歪了下头,眼中透着不解。 “阿楚,我原以为,你不会让我进来的。” 乔楚为自己倒茶的手顿了顿,温声道:“王大哥,这说的是哪儿的话?你这么照顾我、照顾我爹,我们、我们早就是家人了。” 说这话时,她的心隐隐被蛰了下。 可理智又告诉她,她这么说并没有错。她与王润,迟早是一家人。 · 王润喜出望外,他握住乔楚的手,“阿楚,你能这么说,我实在太高兴了。” 乔楚垂下眸,不再言语。 男人的手并没有布满厚茧,也不够温暖,而且还…… 等等。 发现自己无意识间,竟然拿王润与那个男人作对比,乔楚心中酸涩,又对自己不齿。 握住她手的王润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反而紧紧盯着她,言辞颇为暧昧:“阿楚,你说的没错,咱们既是家人,那么,有些事我也想同你商量。” 乔楚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收回手,问:“什么事呢?” 王润低下头,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又下了勇气,才开口:“就是咱们这一路从双鱼镇过来,又是坐船,又是住店,还有问医拿药,我这边……余钱也是所剩无几了。就想问问你,其实呢,这话我知道不该问你的,可是——” “王大哥,你不用这样,有什么话直说无妨。”乔楚也知他艰辛,仓惶出逃,有许多东西带不走不说,花费也巨大。前面几个月,他们苦苦积攒的那点银两,估摸也花得差不多了。 王润喉头滚了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眼前佳人:“那我就直说了。接下来咱们还要成亲,在凤凰镇这边也要租房子,这银两……你手头上还有吗?” 乔楚摇了摇头,尴尬道:“王大哥,你知道的,我之前都是在家里,并没有……” “不是,我的意思是,”王润打断他,烛光照着他俊秀的面孔,嘴角那抹笑尤为明显,“你从前在宫中,应该有藏着些值钱的东西吧?” 乔楚瞳孔微缩。 王润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循循问道:“我不是介意你的过去。只是咱们现在身处困境,不是说前朝裕庆帝待你极好吗?他……有没有给过你什么?” 此时,外头传来店小二招呼客人进房的声音,宛若横插进曲中的不和谐音调。两人皆被打岔了神,王润瞥了眼房门方向,转眼看向乔楚。 乔楚眨了眨眼,再次摇头。她低下头,声音低低的,充满愧疚:“那个人……他并没有给我什么东西。再说了,我落海还是你和我爹救上来的,我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你应该知道的。” 当日她跳下长宁海,被救上岸醒来后,身上衣服俱被换成干净的女装,乔百阳告诉她,是王润花钱雇了个少女来帮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润生怕她误会,急忙忙道:“你别误会。都怪我,这、这我不是一时想不到办法,才会问你这些。” 他甚至打了自己一巴掌,乔楚还来不及阻止,他的右脸已经红了一大片。 “阿楚,”他看着她,语气诚恳,“刚才就当我没问,银两方面的事,我会想办法的,总不会叫你跟乔伯吃了苦。” 说罢,他又好声叮嘱乔楚早些休息,才起身离去。临走时,他还体贴地关上门。 门渐渐合上,乔楚嘴角噙着的笑,也瞬间凝固。 …… “赵公子,此地便是凤凰镇。传言,此地当年种有梧桐,更有凤凰落于梧桐枝头,祥光遍照大地,所以故又名‘凤凰镇’。” 骨节分明的手收了回去,赵春芳意兴阑珊敛下眼,只问:“此地离你的落花城还有多久?” “一个时辰可至。”许知弦应道:“不过,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不如在凤凰镇先过上一夜,明早再赶到落花城,您看如何?” 赵春芳瞥过他,只合上眼,表示同意。 旁边许文雁瞅了瞅自家主子,发现对方神情恭谦,并无任何不敬之意。他暗忖这皇帝果然威严十足,竟连他们这位江北有名的“坏种”都服服贴贴的。 时间倒回十日前。 神都一行可算圆满结束,许文雁与许老六正收拾东西准备随许知弦回江北,临行前,司徒礼忽然来到码头,截住他们。 原先的轻舟换成大船,回江北之行,也由三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不,或者说,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暗卫正暗中护着这位九五至尊。 赵春芳微服私访,竟然要与他们回江北!这背后动机,他们猜出大概,却不敢点破。 这一路,他们没过江之前,先到了双鱼镇,别的不说,当日那位欺男霸女的张大老爷当即就被人抓了起来,姓郑的知县也一并收监。知府衙门来的人,不消两日便审清他们的罪过,着令没收张大老爷家产,并放了所有抢占来的女人,姓张与姓郑二人,直接被判了死刑,当天就在菜市场砍了头,惹得双鱼镇百姓连连叫好。 这雷霆手段,着实叫他们开了眼。莫怪乎,当年沙场之上,无数人听到河东赵春芳之名,便吓得不战而败。 这样杀伐果断的主,与他们同行,实在叫他们战战兢兢。比如,今夜要在凤凰镇下塌,既不想声张泄露天子行踪,又惟恐小镇招呼不周,他们还特地让许老六先行出发,在此地最好的云来客栈订了五间上房。 “赵公子,请。”在江北被人伺候惯了的许知弦,如今亲自下车替人撩开车帘,并扶着对方下车。 “云来客栈”的招牌印入眼帘,赵春芳左右顾看,却是对着司徒礼道:“我们走走吧。” 许知弦:“赵公子,您初次来江北,这路……” “无妨。”赵春芳瞥过那块招牌,“这客栈客似云来,想必镇中人人识得,真不知如何走,随便问问便行。” 说罢,他转身即走,司徒礼急忙赶上。 许文雁凑到许知弦身旁,低声道:“二爷,他们这——” 许知弦摆手,“无妨,咱们先进去吧。” 他们从容进了客栈,这边司徒礼却是跟上赵春芳,慢悠悠在街上走着。 “赵公子,这个凤凰镇原是许氏一族的发源地,后来许氏统御江北后,他们才迁至落花城。如今的凤凰镇,虽非江北重心,可到底仍住着许多许氏族人。咱们还是小心些,毕竟……” 司徒礼左右瞅着无人,才将声音压得极低:“那李晋还没抓到呢。” 当初李晋投奔江北母族许氏,当时许氏家主倾全族之力助他起兵。兵败之后,许氏父子皆战亡,而李晋却不知所踪,极可能他便藏在此一带。 赵春芳不以为意,他环顾这周围,街上小贩吆喝,炊烟袅袅,十足的市井气。 他的楚儿,会藏身在此处吗? 许知弦说过,当日见到她时,身边还有一个父亲和一个自称有婚约的男子。父亲极有可能是乔百阳,但那个所谓有婚约的男子呢? 这又从哪冒出来的男人? 若细想,便容易心烦意乱。 “当日,乔百阳差点被李晋拿来祭旗。他们若是逃到江北,想必也不敢去落花城。”赵春芳的目光掠过错身而过的女子,隐隐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您所言极是。”司徒礼环顾四周,顿时又深感无力。 这人海茫茫,要找到想要找的人,这又谈何容易? 他们不知,此去长街路尾的拐角处,乔楚正扶着乔百阳,站在一家布坊中。 “这匹布呀,是咱们店里卖得最火的,用来裁嫁衣,那绝对是首选哇。”老板谄着笑,卖力推销着:“你家姑娘长得跟天仙似的,当然得用好一些的布料,您说是不是呀?” 乔百阳摸着那丝滑柔软的红布,连连点头。结果一问价格,那老板伸出五个手指头。 气氛有一瞬的凝结。 “我们不买了!”乔楚忙拉着父亲从布坊中出来。那老板还在嚷嚷,乔百阳也依依不舍,想着要回去,乔楚却扯住他:“爹,这一匹布要五两银子,咱们哪买得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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