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英殿内,皇帝坐于高位,左右是司徒礼与许知弦。至于随同许知弦来神都的两名随从 ,就坐于下方。 君臣间推杯换盏,说笑声不断,气氛颇为融洽。赵春芳不怒自威,许知弦也是个话少的主,这席间倒是司徒礼与许知弦的两名随从交谈不断。 他带来的二人一文一武,书生模样打扮的叫许文雁,一身劲装擅武的,叫许强,外号“许老六”。 这会儿,刚好宴上丝乐停住,歌姬缓缓退场,紧接着,旁边箫声飘然响起,一道窈窕身影翩然而至。 穿着红衫长裙的舞姬在箫声中,若游龙般灵动,眉眼间含情脉脉,直教钢铁也化为春泥。 “如何诸位,此乃神都有名的游龙舞,这纤云姑娘的舞姿绝对是天下一绝。”司徒礼本想着尽地主之谊,让江北这些人见识见识何为神都风采。 然而,许知弦只扫过舞姬一眼,依旧意兴阑珊的模样。 许文雁与司徒礼性情相近,同样是风雅人士,当即便道:“这位纤云姑娘的舞姿确实动人。不过真正的天下一绝,怕是只在宫里,不在眼前。” 闻言,司徒礼目光一顿,他瞥过主位上的那位,正要岔开话题,许文雁更快。 “听闻昔日前朝宸妃,也就是被皇上赐旨入寺修行的那位,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美人。” 本来男人饮酒说笑,美女是绕不开的话题。许文雁没料到,自己随口一提,殿中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一直没出声的皇帝沉下脸,明显不悦。 许知弦皱眉,正想开口,没料到许老六抢在前头嚷道:“有多美?有咱们来时遇见的那位姑娘美吗?” 他这话犹如乌云卷来时的风,瞬间吹散所有阴霾。司徒礼生怕话题又绕回乔楚身上,徒增皇帝怒意,赶忙接过话来:“哦,看来刺史大人一行还有艳遇?” 许文雁也并非蠢人,察觉对方有意岔开宸妃此人,他也就顺水推舟,说道:“其实也并非艳遇,不过是许老六锄强扶弱,救了一对父女,还有那姑娘的未婚夫。” 说到那日的巧遇,许文雁脑海中掠过那张惊艳的面孔,不禁叹道:“也难怪他念念不忘,说实话,那姑娘的确是在下生平见过最美的女子。” 任何见过乔楚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话。司徒礼自然也不信,他失笑摇头。 许文雁见他如此反应,知他不信:“司徒大人可是不信这乡里民间还有绝世美人吗?” “不,这乡里民间自然是有美人。”司徒礼摇扇轻笑,“可若要用到‘最美\'二字,在下便不能信了。” 文人相轻,司徒礼这么说,许文雁心中也不服,“既然司徒大人不信,不如……在下将那姑娘相貌画出来,让您看看,究竟她担不担得起这‘最美\'二字?” 司徒礼合上折扇,却是转过头请示赵春芳。 这种无伤大雅的事儿,赵春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他独自饮酒,仿佛这热闹与他半分关系亦无。 旁边,许知弦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皇帝,随后垂下眸,敛去所有情绪。 得了皇帝首肯,司徒礼让人取来笔墨纸砚,许文雁本就喝了几杯,提笔沾墨如有神助,寥寥几笔,纸上已有美人轮廓。 许老六不无得意地道:“这家伙在江北人称\'丹青圣手\',他笔下的人啊,就像能走画里走出来一样。” 说话的当口,许文雁已在纸上画出美人的眉、眼、鼻…… 司徒礼原先轻摇着扇,可随着画上美人越来越清晰,他手里的扇子渐渐停了下来。 等到许文雁放下笔时,司徒礼盯着那幅画,整个人如遭雷噬。 画画的人甩开笔,自己拿起画,走至御前:“皇上,不如就请您来品鉴下,在下画的这美人究竟当不当得起‘最美\'二字?” 无聊。 赵春芳随意一瞥。下一刻,他猛然站起身,沉声问道:“大胆,你画的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晋江独家。 赵文雁喝了不少, 被皇帝冷声一喝,当场酒意散了几分,恍然错愕, 只道:“这、这便是我们遇见那姑娘。” 许老六说得没错, 他确实不负“丹青圣手”之名, 笔下如有神助,这画里美人花容月貌,尤其眉眼间那抹忧愁, 如江南烟雨,轻如云却挥散不去。 “许大人, ”司徒礼起身走至他身边, 目光落至画上,眉头紧得死紧, “方才咱们不过是酒间小赌, 是输是赢,并无伤大雅 。可你开这样的玩笑, 未免有些过了。” 这张画里的女子, 分明就是乔楚。 司徒礼认为,说不定许文雁先前便见过乔楚,于是索性画出乔楚的画像, 好让他们惊讶一番。 “什么开玩笑?”许文雁皱眉,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旁边许老六见状也嚷道:“喂, 谁开玩笑了!这家伙画得没错, 那姑娘就长这样。” 窥见皇帝眼底暴雨骤至, 许知弦目光流转, 却是起身行至皇帝面前, 弯腰行礼:“皇上, 臣不知为何司徒大人要说许文雁在开玩笑。他画中的女子,确确实实是臣三人在江南小镇所遇,此言臣可用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有瞒骗皇上。” 瞬间,赵春芳瞳孔微缩,看向司徒礼:“将那幅画拿上来。” “是。”司徒礼从许文雁手里取出那张画像,快步呈至御前。 一场宴席不了了之。 太监引着三道身影走出群芳殿,又安排好马车将人送出青龙门。 月上中天,马车在安静无人的青龙长街上驶着。车内,许老六微微推开窗,见终于离宫,刚关上窗,便啐道:“这皇帝老子是不是有毛病?该不是他见着那幅画,对那姑娘见了淫心?” 许文雁皱眉:“你在想些什么呀?” “哎,那说书的不是常讲吗?那些个昏君一见到美人,立刻就昏了头,还什么派兵抢人呢?” 许老六自幼没怎么读书,倒喜欢蹲在街头街尾听那些说书人讲故事。这种桥段他简直熟得不得了! “不行,要真是那样,咱们可得想法子找到那姑娘,通知她一声赶紧躲好。” “行了行了,”许文雁一脸嫌弃看他:“什么昏君,你这话说大声点,咱们三人都得进天牢了。当今皇上从河东起兵,一路攻入神都推翻李氏。他登基后,对外广施仁政,还富于民,对内又是肃清吏治,任人唯贤。这样的仁君圣主,可不是你嘴里什么好色昏君。” 许老六讪讪噤了声。 许文雁转过头,就见许知弦从宫里出来,一直若有所思。“二爷,你觉得皇上他……” 许知弦忽然说道:“当日在江南,老六说让他们去神都,你还记得那对父女的反应吗?” 许文雁沉吟回忆,隐约像是明白:“他们眼中多有拒意,明显不想来神都。” 许知弦看着他,忽而又道:“其实我启程之前,听过一个秘闻。那秘闻说,皇上属意宸妃,可那宸妃乔氏却逃出宫,还落海而亡。” 许文雁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 旁边的许老六素来最见不惯他们这样打哑迷,立马又嚷道:“喂喂喂,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告诉我呀!” 可却无人理会他。许知弦嘴角微微勾起,那双略带刻薄之意的丹凤眼掠过精光。 “若真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 …… 御案上,宣纸里,蛾眉如远山含黛,犹如盛满这秋夜的愁思。 赵春芳的手,缓缓抚过没有温度的纸,可他却记得曾经有过的温热触感。 “皇上,常言道世事无奇不有,这世间长得相似的人并不少见。” 起初惊愕过后,司徒礼想了又想,忍痛断定画中人并非乔楚。 他见赵春芳自从见了这张画像后,非但不顾礼节中途离席,还一直不言不语,视线就离不开画中人。 “皇上,”他跪下苦心劝谏:“当初宸妃已跌落长宁海,早已、早已香销玉殒,臣请皇上莫因追思故人,而伤了龙体。” 哪知,他的话仿佛根本没能进皇帝耳中。赵春芳抚过画上人的脸,喃喃道:“这世上,就不可能有两个长相完全一样的人。” “皇上!” 他抬眸,盯着殿前心腹:“司徒礼。” 跪着的身子微微一震。 “你不也喜欢楚儿吗?你当真,觉得这画里不是她?” 司徒礼神情僵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乔楚落海身亡之后,他本以为等着他的,会是皇帝滔天怒意。哪知,赵春芳并没有惩罚他。 或者,皇帝是念在旧日情谊。又或者,他只是单单徒留多一个为乔楚心碎的男人。 夜深人静时,他也思念着那个吹箫的倾城女子…… 司徒礼垂下眼帘,聪明如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回道:“皇上,臣只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不对,”赵春芳细细凝视画中人,招手示意他过来:“就算这世间有长得完全相的人,可是这支簪子呢?” 司徒礼愣了愣,赶忙上前。 赵春芳指着画中美人头上的簪子,眼中闪着笃定的光芒:“这簪子的样式,与楚儿她爹赠予她的,完全一模一样。” 感恩寺那些夜,他无数次拔下那支簪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就算相貌相似,但绝不可能连头上的首饰都完全一样。 意识到某个可能性,司徒礼恍然看向主子:“皇上,那她……” 龙袍下的手骤然握紧,赵春芳眉眼间染上狂喜,重重喝道:“传朕的旨意,明日让许知弦他们进宫。” * * * * “皇上,昨夜连夜我们问过从前伶园那些乔百阳共事过人。有个与他交好的,说乔百阳当年有户邻居,是从江南搬至神都,那户人家有个儿子与乔百阳交情极好,还教过他凫水之术。” 天刚亮,司徒礼早早就进宫,将这一至关重要的消息上报天听。 此刻赵春芳才醒,宫人在替他更衣。闻言,他半侧过脸,眼底稍见喜色:“如此说来,楚儿极有可能也会凫水?” “应该是。那人被问及乔百阳的事,又说想起以前乔百阳曾告诉他,乔楚早年曾在家中意外跌落池塘,幸而自救上岸,只是虚惊一场。” 这就对了,如果乔楚真的懂水性,那就算是跌落长宁海也不一定…… “皇上,”门外何公公进来通传:“江北刺史许知弦大人到了。” 所以,许知弦他们见到的那个女人,真的是乔楚! 赵春芳从宫人手里夺来衣带,自己随意打了结,匆匆便去见许知弦。 因奉了皇命,今日进宫的只有许知弦一人。 他依旧从容地向天子行礼。然而,赵春度摆了摆手,开门见山,问道:“昨夜你们说在江南见过的女人,她现在在哪?” 许知弦敛眼,不动声色反问:“臣愚钝,敢问皇上,您此问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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