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个哈欠侧过身,门缝外也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转瞬逃走。“哎呀,碰不得。”卫妈是去取筷子,夹过绣绷扔进竹篓里。 砰,砰,砰,门外有人轻声敲门...“谁?”她扯过胸布重新围裹上。 “甄举人,方才是房间窗户坏了么?掌柜说他的房间收拾出来了,若是不嫌弃...”店伙计小心翼翼询问。 “没事,刚才房间里有味,想开窗通风,没想到卡住了。”温萦笑说,“卫妈已经把床铺好,就不搬了。” “掌柜让小的端来两碗牛肉面,还有些驱邪符纸。” 她轻快来到门前。“客栈的灶台现在还烧着?” “谷举人包下小灶,一直未熄火,我们也可以用。”店伙计说。 “不知还有什么菜式,有菜单么?”她好奇问。 走廊传来一阵喧哗,那群喝得醉醺醺的举人回来,彼此搀扶着在房门前告别,人越走越少。“甄贤弟还没睡?”其中有人注意到她,惊喜道。 温萦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头一紧,没想到竟然又在心都郊外客栈遇上。 说话的人名叫辜鞠,长着一张和气圆脸,身材敦实,个子比温萦矮半个头,两人乡试在同一考场,榜单名字公布后,同到程翰林下榻的别院拜谒,之后又参加了鹿鸣宴,有过数面之缘。 他来自逸雅最负盛名的德音书院,历届考中进士的数量在全境排二三名,同院师兄遍布三司九寺,有强大的内部脉络,通常不屑于与小书院的人结交往来,他为人却很热情,每次都主动寒暄招呼,只是太喜欢盘根问底,恨不得把她祖上三代都问个遍。她看他走来就头疼,脸上不由浮现应付笑容。 “要是害怕,借住我房间也无妨。”辜鞠笑说。 “辜兄,客气,只是夜里肚饿点些吃的。”温萦婉拒说。 “正好,我们端了些菜回来,都是现做的,你也随我们一起。”辜鞠热情邀请说,“这位是甄圆,逸雅孟魁郡人,以前也在曼方住过,可是入了程翰林的眼,直夸他温谨明慧、心窍玲珑,是可造之材。” 站在辜鞠身边男子,五官周正,穿着一袭深蓝厚缎,腰系羊脂白玉佩,脚下软羊皮履,甚是富丽贵气,他先前只是淡淡点头致意,听到程翰林三字眼中有了别样光彩,态度顿时变得和善。 “谷舫,曼方人士,岳风书院学子,是上届举人。”辜鞠继续介绍道。 温萦对这个书院不由感到亲切,萧伯父就在曼方当官,岳风书院是曼方最有名的书院,与德音书院齐名,萧椯就在此书院就读,她还偷偷在屏风后瞧过岳风书院的院长上门拜访,言语间充满对萧椯的喜爱之情,认为是将来的国之栋梁。 “是啊,甄贤弟不妨一叙?我家厨子做的荷叶鸡、青桔醉虾味道尚可。”谷舫也邀请道。 “何止尚可,那醉虾简直人间美味,酸甜不失鲜美,李明不擅喝酒,吃完了还打包一碟回去。”辜鞠笑道。“外面可吃不到,都是从谷舫家乡带来的。” “那行李岂不是很多?”温萦惊讶问。 “也就十来辆车。”谷舫语气云淡风轻,隐隐对自己家世有着骄傲,“甚好,甚好。”温萦若有所思夸说,谷舫见她识趣,笑容更加灿然。 她伸手朝上指了指。“只可惜现在天色已晚,万一闹着公公...还是明天聚罢。” “如今新帝继位,看这帮阉党还能猖狂到几时?”谷舫不满说,大书院出来的学子,眉宇间总是掩饰不住对宦官鄙夷。“不是他们把心都搜个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我们也不至于来这里躲清静。” 温萦暗想,原来掌柜说的清静是这个意思。 “幸好凶手抓到了,明日我们一起进都。”辜鞠说着就要挽她手往他房间走,“辜兄,我肚子有些不舒服,等会儿就来,你们先聊着。”她捂着肚子匆匆跑下楼。 客栈大堂后面的仓库,寄存着客人从全境各地运送来的货物。 温萦趁店伙计没留意偷溜进来,在货物间四处寻觅,仓库不能见火星,在门口和窗外灯笼照不到的地方,黑得几乎分辨不清物品。 只能通过触摸和嗅觉,来确定走过的地方。 布匹外包裹着的油纸散发熟桐油香味,旁边堆砌的木材用麻绳捆得扎扎实实,这边她刚才走过,转头拐进琉璃瓦当和油漆桶间的过道,书、香料,这是什么,刺拉拉的金属片,冰冰凉凉的玉坠,还缀有小圆珠子,她又伸手仔细摸了摸,心砰砰直跳,装着首饰的箱子竟然是开着的,还没人看管。 难不成心都周边只有杀人犯,没有小偷么?真是奇怪。 一个人影突然从箱子间站起来,身上穿的链甲发出哗啦声音,手上还抱着一大捆干稻草。 “这些都是公公的呀?”她连忙退后几步,尴尬笑了笑。“我是来调查凶,不...找醉虾的,你知道食物都存放在何处?” 府兵熟稔地把稻草塞进首饰间,头一直是抬着的,在审视她。尽管看不太清对方的面容,她却能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真不是小偷,我举人能偷东西?”温萦有些气愤说,这些宦官随扈还真是瞧不起人,她快步走到最近的窗户下,借着外面朦胧灯火,扒拉自己袖子以示清白。 他好像信了,伸手往右后方向的狭窄过道指了指,顺手扣上箱盖。 “多谢!”她话还没说完,府兵已经转身走往另一个方向,走路有些不利索,原来是刚才那人。“你脚受伤还是少走动巡视,免得将来落下残疾,另外我觉得那名黑衣女不像凶手,至少不是割脸的人,真凶对脸皮有癖好,不会蓄那么长指甲还染色,你可以委婉提醒一下你们公公。” 他停下脚步,略微侧过头,在夜色里给人一种奇异感觉,像一只眈眈逐逐的苍鹰,还是最强健那种。“不必客气,就当交个朋友,我叫甄圆!”她笑盈盈说。 “甄...圆。”他声音低沉,笑了笑。“我记住了。” 她刚一转身,脚踢到什么东西,捡起来一只玉坠,“诶,掉...”人已然消失不见,算了,做件好事,她放回箱子轻轻盖好。 喵,喵,屋顶上空,突然传来猫叫,吓得她一个激灵,全身寒毛竖立。“你在哪儿,喵?”重重桁木上并没有猫的身影。 叫声来自右后方,她沿路走过去,一股浓烈的桂花味,再是板鸭咸香,白酒的醇香,前面散冒寒气,果不其然,仓库里有一间冰窖。 方才听辜鞠说虾肉鲜美,便猜测可能是以冰块运送,她找到装虾的箱子,每只虾都仔细藏在冰块间,旁边还放着一只砸冰用的小锤。 凶屋作案手法,她大致知道了。 只是还要一点,最关键的一点...她凝视连排窗户,廊檐的灯笼光芒照洒进来,临近屋顶上的横木清楚可见,只有一处光中断了,两条相交的横木间有一团黑影。 喵...猫再次发出虚弱叫喊。 兴奋从她血管里荡漾开来,“卫妈!”她走到光线中断的窗户前,冲着楼上大声喊道。 “诶!”卫妈回应。 “我知道了!”她笑说。 忽然一根棍子,从身后朝她脑勺袭来。
第4章 :真凶 温萦瞬间蹲下,棍子挥了个空,她快速扑向对方双腿,将其拽翻在地,抢过掉落的棍子就往头一敲。“这点本事,还敢送上门来?”她讥讽道。 从小到大,她和萧椯不知互整过多少次,经常趁对方和人聊天分心时从背后使坏,对后背尤其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察觉。 “说,你为何杀人?”这双眼睛就是先前在门缝处窥视她的。 男子略微爬起身,嘴唇张开似要招供,突然上手猛拽温萦衣摆,也想使她摔倒,却未想她是有意站在他腹股旁,一脚朝他最柔软的地方踢去,接着又是几棍子招呼。 痛得他蜷缩一团,原地打滚,嗷嗷直叫。“饶...饶...命...我招我招” 外面伙计听见动静跑进来查看,见状帮忙制服男子,走到过道明亮处,方才认出这个满脸鼻血的人。“李举人!” 辜鞠他们也从二楼下来,看见这一幕震惊不已。“李明,甄圆,你们怎么回事?” 温萦拍了拍身上灰土。“这个人方才试图偷袭我,并认了自己是杀人凶手。” “是他突然拿棍子打我,还企图屈打成招。”李明矢口否认,伸手指向温萦说。“这个人执意住凶屋,在仓库里鬼鬼祟祟找猫,大有问题!” “凶案发生时,我人在明州客栈,有那里掌柜为证,难不成还有分身奔袭来行凶?”温萦看见他手背抓痕,冷冷一笑。 李明身体颤动,转瞬又咬牙发狠瞪她。 众人对他们两人为何深夜出现在仓库疑惑不解。“那女子不是自杀?”掌柜慌慌张张过来问。 她微微摇头。“我已经找到猫在何处,也知道它为何会在那里,掌柜劳烦让两个伙计取一副高梯帮我抱它下来,顺道把缠绕它身上的布绳一同取下。” “把这个人带回凶屋,我自会解释清楚。” 一时间,往日避之不及的凶屋,挤满了好奇的人们。先是卫妈抱上来一只满身血痕、瘦弱不堪的橘猫,而后掌柜又拿着房册进来,温萦却迟迟没有现身。 “该不会他打伤人跑了?”一名围观的举人惊觉说,见友人李明被打得鼻青脸肿很是不忍,楼上的朱衣男子也带人下来凑热闹。 “况且陆公公早已断明真相。”他见到朱衣男子,略微提高声量,“当时我们都在现场,这窗户爬不出去,外边走廊又有伙计在,横梁上凌乱绳痕也符合《洗冤集》的自缢特征,不是自尽是什么?”语气略带气愤,企图寻得认同。 朱衣男子却是神色漠然,不为所动。 “是啊,李明不是这样的人,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其他举人也帮忙说。 “额...”辜鞠犹豫一阵,终还是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说:“甄圆是程翰林看好的学子,不至于会乱来,还是先等他过来再说罢。”同时也递上一张白帕,让人给李明擦血。 程翰林三字有着巨大魔力,在场的举人或惊或嫉,仿佛被他看中的人,就能青云直上,官运亨通。 “当真?”朱衣男子问。 “我老师都说,还是第一次看见程翰林被人逗笑。”辜鞠说。 这下大家都默不作声,继续安静等候,唯有李明额头渗汗。 楼道传来急促的跑动声,温萦抱进一个捆缚长绳的包袱。“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见众人疑惑,她清了清嗓说:“先前住在此屋的女子是被人谋杀,凶手利用冰和绳伪造了自缢假象。” “如何做到?”辜鞠不禁走近,好奇问。 “只需分别在三个地点放置冰块,掌握好融化时间,随着它们依次融化发出声响,就能制造出无人在场的证明。”她向朱衣男子做了一个揖,随即开始还原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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