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舟这才察觉到她面色苍白,额际冷汗涔涔,想来真是身子不适。 “还好么?” 崔寄梦想回答,但她痛得动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没有,半晌没说成一句话。 谢泠舟眉头微动了动。 “很痛?” 回答他的是崔寄梦重重的吸气声,以及脚上一个踉跄,他伸手扶住了她。 “还能站起来么?” 崔寄梦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面皮薄,女子来月信本来就难以启齿,怕表兄发现,支撑着勉强笑笑:“还好……多谢表兄。” 谢泠舟淡淡嗯了一声,蓦地觉得两人对话似曾相识,像在何处听过。 很快他想起是二弟当年念过的本子,眉头轻皱,眼底凉意更甚。 过目不忘也并非好事。 她既没事,此种场合他不宜久留,上次下手救人已是越礼,那些荒诞记忆才刚消散,应保持距离,于是谢泠舟提步离开,打算去前方叫个仆妇来搀扶她。 可他人一走,崔寄梦再也支撑不住,艰难扶着假山,身子摇摇欲坠,这一带人迹罕至,只怕她等不到他找来人就会昏过去。 谢泠舟无奈,转身往回走,见她还未晕过去,松了口气,“还能自己走么?” 见她大概还是想逞强,索性把人拦腰抱起来,往皎梨院走去。 上回救人情急,谢泠舟并未留意旁的,此时将崔寄梦抱在怀里才发觉。 她还是太小了。 他常被同僚调侃是肩不能扛的文弱公子,但此时即便崔寄梦半昏迷着,所有重量都压在手上,他也能轻而易举抱起。 刚拐出假山石林,看到一个熟悉身影,少年愣愣站在一旁,好像听了很久的墙角,看到是他时更是不敢置信。 谢泠舟恍若未觉,扫了一眼,抱着人从少年身侧经过。 而崔寄梦昏昏欲睡。 她无力倚靠在谢泠舟怀里,清淡檀香从四面八方网住她,密不透风。 她痛得神志不清,却还能勉强分出一缕心神去细细琢磨,这和寺庙里的檀香不大一样,更清冽,没那般肃穆,但依然叫人闻着心里安定,浑身的痛都被这香气治愈了。 迷蒙中崔寄梦想起幼时爹爹战死后,她曾做过无数次在他怀中撒娇的梦,梦中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安定稳妥。 她指尖轻轻攥住谢泠舟衣襟,像寻求安慰的幼兽,脸不自觉在柔软布料上轻蹭。 谢泠舟瞳孔一缩,险些松手。 崔寄梦原本快昏睡过去,忽然感觉身子在往下坠,虽只有短短一瞬,也把她吓得轻呼一声,惊吓中,她听到不知何处传来急促的鼓点,似乎……是大表兄的心跳? 她骤然清醒了大半,才意识到抱着她的不是爹爹,更不是阿辞哥哥。 是才见过几面的大表兄。 一想到方才竟还用脸蹭他胸口,崔寄梦脸又烫起来,怕他生气,不安地抬眼觑他。 正好谢泠舟也垂下眸子。 “别多想,我没生气。” 可尽管如此,目光交汇时,崔寄梦却看到他眼底浸着一片寒潭水似的,凉意岑岑,她当即清醒了。 攥着他衣襟的手指急急松开,气若游丝道:“抱歉,我……” 谢泠舟只道“无碍”,抱着她继续往前。 二人穿过杏林,昨夜下过一场春雨,将杏花又打落许多,周遭花香浓郁,空气湿润微凉,渗入薄薄的衣裙。 大概痛得身上出了冷汗,崔寄梦只觉衣衫似乎被浸润了,贴在身上薄薄一层,就连大表兄身上温度都变得清晰。 逐渐和她的体温交融合一。 那两层衣衫仿佛也不存在了。 残存的意识将崔寄梦整个人劈成两半,一面觉得这于礼不合,却又因痛得全身无力,想偷会懒,不想离开这个可以倚靠的怀抱。 时间漫长得难捱,每一瞬都像扯面般被拉得好长,她被大表兄抱在怀里,一动也不敢动,还得担心被旁人撞见误会了去。 但这一段路又很短,她还未歇够,转眼间离皎梨院只剩最后几步路。 崔寄梦勉强提起气力,气若游丝,轻声道谢:“多谢表兄,我……我好受些了,能下来自己走了。” 谢泠舟倏地回过神,松了口气。 上次顶着二弟的身份下水救人情有可原,若让崔寄梦的侍婢看到他抱着未来弟妻,只怕误会他们不清白。 是该避嫌,他轻轻放下她。 崔寄梦扶着墙,一步一喘慢慢挪回皎梨院,纤弱身影湮没重重树影后。 谢泠舟看了看空落落的手,转身往回走,穿过一道洞门后,他停了下来,对着空气冷声命令:“出来。” 树丛后闪出个呆若木鸡的少年,正是谢泠舟的暗卫,云鹰。 谢泠舟神色平静,幽幽反问:“你便是这样做暗卫的?” 云鹰心里发虚:“公子,属下只是出于关心,并非有意听您的墙角!” 他善于隐匿,常被派去刺探消息,无事潜伏府里,方才正在附近树上歇着,竟听到主子声音,公子正低声问。 “很痛?”,“还能站起来么?” 随后传来急促的一声吸气,娇娇颤颤,软的快要滴出水来,是位姑娘家。 眼前情形让他疑心是在做梦,公子怀里……依偎着个姑娘! 那少女耳尖通红,鬓发湿透,羸弱地喘着气,正柔弱无骨地靠在他那克己禁欲的主子怀里,累得手指都抬不起。 公子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还低下了头,这是还亲上了? 云鹰脑中炸起惊雷,到了公子院子附近,以为他要带着那娇滴滴的少女回院里,换个地方加深彼此了解。 可那少女却不愿意了,叫一声表兄后,挣扎着从公子怀里挣脱,双腿打颤,一步一扶墙走入皎梨院。 那是表姑娘,二公子的未婚妻子! 云鹰整个人愣住了,目光落在谢泠舟已不清白的袖摆,更是震惊。 想不到主子多年不近女色,一上来就染l指未来弟妻! 可为何当初要说是二公子救的?莫非就喜欢这样不清不白的感觉? 对上谢泠舟寒箭般的目光,云鹰指了指他袖摆。“公子,您的袖子,不太清白……呸呸,是不太白了。” 谢泠舟抬手,右边袖子上赫然有两点血迹,点缀在雪白袖摆上,将其上的云鹤暗纹也染红了,乍一眼望去像只红鸾。 白雪上一点朱红,相当碍眼。 主仆二人回到佛堂。 谢泠舟走到书案前,拿起厚厚一本佛经,递给他:“净心宁气的经文,每日誊抄十遍,可修心养性。” 云鹰膝盖发软,嗓音也发虚:“公子……属下,不识字啊……” 而谢泠舟定定看着衣摆上朱红一点,褪下外袍,倏地想起那日他亦是如此将外袍脱下,把那雪地上的乌蓬雪樱遮盖住。 他神色微怔,眼底闪过短暂的茫然后,将外袍扔给云鹰,“弃了。” * 这厢崔寄梦艰难回到皎梨院。 从前她来月信都不觉得痛,这回不但晚了半月,还出奇难受。 腹中大概是藏了把刀,磨得尖利无比,每走一步,牵动腰腹,那把刀便狠狠刮她一下,短短的几步路,她走得万分艰难。 跨入院门时,采月正在梨树下做女红,见主子面色苍白的回来,急急上前搀扶,可还未碰到人,崔寄梦就晕倒了。 “小姐!” 采月手忙脚乱将她扶进去,见她裙衫上有血迹,才知是来了月信。 众人匆匆忙忙请来大夫,大夫一号脉,沉吟道:“小姐应是前阵子疲累过度,又落了水遭寒气入侵,才致使月信乱了,好在小姐体格还行,只消内服些补药将养一阵,少则两月,多则半年便能养回来。” 服过药后,崔寄梦睡了会,醒来后腹中依旧痛得下不来床,一整天都卧病在床。 这一夜她很早就睡下了。 迷蒙中只觉得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自己拦腰抱了起来。 她落入一个安稳的怀抱中,男子身上清冽的气息紧紧拥住她。 崔寄梦诧异睁开眼。 作者有话说: ——有木有喜欢太监文+疯pi女主的小天使,嘿,可巧,话说我有一个朋友……不啰嗦了,上文案!—— 《海棠压枝》by上曲 手起刀落疯批娘娘 x探花郎&真太监 京中十二月,御史台纠察朝会典礼失仪,出了纰漏,黎侍御史获罪牵连满门。 许襄君待字闺中四求无门,救不下心上人。 照律例‘留养承嗣’,陛下其赦免黎氏独子探花郎的死罪,让他净身入宫赎罪。 为了心上人不受委屈,许襄君咬牙自请入宫为妃。 一朝从皇子正妃变为襄嫔。 她一步步谋算,邀宠升位份、作假生下皇子、权力握紧后弑君,只为与心上人相处方便。 “黎至抱我一下。” “娘娘,奴才不能……” 陛下驾崩头七守夜,许襄君屏退众人。 压黎至到龙棺上:“本宫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你,今夜陛下宾天,就当你我大婚的礼,你喜不喜欢?” “太后娘娘……” “叫我襄君。” 食用指南: 1、[真太监、真太监、真太监] 2、双洁1v1强制甜文 3、女主非好人,疯批+恋爱脑+反派属性 5、皇帝就是她入宫找心上人的工具,权力也是方便私会心上人的工具。
第7章 戒尺 ◎没什么,托二弟的福。◎ 是大表兄。 他们正身处杏林中。 大表兄抱着她穿行其中,春风拂面,杏花簌簌从枝头落下,落在她脸上。 崔寄梦的意识似乎飘到了半空中,她看到杏树下,自己倚靠在大表兄怀里,细细喘气,虚弱得眼皮子都掀不起。 有片花瓣恰好迎风飘下,落在她眼皮上,遮住了那颗小痣。 她往日里不喜欢这颗痣,它使她看起来太过妩媚,不够端庄,有时做梦都希望没有这颗痣,但这次梦里,很奇怪。 梦中自己竟认为这颗痣有画龙点睛之效,伸出手,不该被遮住。 于是谢泠舟长指从唇角移到她眼上,轻轻拿开花瓣,让小痣露出。 崔寄梦喉间溢出低弱轻吟。 忽然唇上被一个柔软之物轻压,是大表兄伸出的玉白长指。 他指腹轻柔地在她苍白嘴唇缓慢碾过,力度逐渐加大,似是嫌她唇色苍白,直到樱唇被揉得有了血色,甚至微肿才停下。 谢泠舟指端在崔寄梦嘴角定住,声音微哑,半哄半威胁。 “别叫。” 梦里她面色潮红,眉头紧蹙,咬住下唇极力隐忍,却再次发出娇声媚吟。 谢泠舟低头轻询,“还疼么?” 她无力回答,虚弱靠在他胸前,艰难地抽气,冷汗涔涔,鬓发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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