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忽而一阵烦躁,似乎是因为这句话有越礼之处。 就在此时,大表兄竟狠心松开了手,她直直摔落,还未落地竟消失了! “啊……!” 崔寄梦惊呼一声,从梦里醒来,晨光熹微,鸟雀在院中梨树上叽叽喳喳,她呆呆看着罗帐顶,目光没有焦点。 那句话有什么越礼的? 不就是那日在假山石林,大表兄出于关心询问的一句寻常话语。 只是问她腹中疼不疼、能否站起来? 这有什么不对的?为何梦里的自己会如此介意那句话? 便是现在梦醒了,她也觉得这句话挑不出任何不对劲之处。 后来崔寄梦病了好几日。 她身子骨原本不弱,但因为落水寒气入体,短短月余,生病的时间比过去十年的加起来都要长。谢老夫人心疼外孙女,特地嘱咐她这半月不必过去请安。 而谢泠屿从军营回来后,得知表妹生了病,不顾母亲阻拦去了皎梨院。 走进院里时,崔寄梦坐在梨树下,正双手托腮,看着侍婢做女工活儿,没了平时的拘谨,姿态略显慵懒。 谢泠屿心里被什么戳了一下,软软的,悄声走到崔寄梦身后,“表妹?” 崔寄梦慌忙起身要行礼,被他伸手止住了,“别,怪见外的。” 动作间不小心握到崔寄梦的一截皓腕,细腻温润的触感让谢泠屿不愿放开,甚至想往上探入袖摆,发觉不妥,忙放开了那皓腕,“抱歉,我失礼了。” 崔寄梦没来由想起梦里大表兄长指揉搓嘴唇的触感,红着脸扯了扯袖摆,将手遮了起来,“二表兄可是有事?” “啊?是有点事。”谢泠屿只是纯粹想来看她,怕唐突她,遂现编借口:“听闻表妹养病不便出门,怕你无聊……” 他脑子飞速转着,终于找到个合适由头,“就想带只猫来给表妹作伴!” 崔寄梦眼里星子闪烁,四处张望着:“二表兄,那猫呢?” “猫啊……”他现编的,还没个影呢!但谢泠屿面不改色:“猫已相看好了,担心表妹不喜欢,先问问,再去下聘。” 崔寄梦希冀地望着他,谢泠屿移不开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眼皮上那颗小痣,真有趣,表妹端方时,这颗痣便是妩媚的,当她目光灵动时,痣也跟着变得俏皮。 那些风月本子不失时机找上他,谢泠屿忽然想知道,当这双眼像那般失控迷离时,会是怎样糜艳的风景? 念头一出,他暗自怒斥自己下流,兄长当年听他念了不下几十本风月册子,怎的人家就能克己自持? 他不自然地错开目光,“既如此,过几日我聘了带过来。” 两日后。 崔寄梦晨起时,忽见院墙上方,有只金丝虎正迈着雍容典雅的步子,一人一猫对上眼时,崔寄梦心道。 这便是世家大族么?连猫都透着一股矜傲的贵气,不可一世。 想来是二表兄给她聘来的,崔寄梦取来肉干,把那金丝虎引下来。 小猫迟疑片刻,慢条斯理踱到肉干前,嗅嗅,再看看,似乎不大满意,但没一会还是咕噜咕噜吞下肚。 后来崔寄梦花了整整一日,才让那只猫放下傲慢,跳到她膝上来。 离近了一看,这猫毛发鲜亮,经阳光一照真似金丝一般,身上每处都干干净净,随便抬抬爪子,姿态都慵懒优雅。 又相处了几日,崔寄梦发觉一件事,这猫睥睨众生的冷傲琉璃眼,以及闲雅的姿态,都叫她觉得似曾相识。 后来,她想起这猫的眼神像谁了。 当夜,崔寄梦梦见自己走到假山石林,看到了一个叫她闻风丧胆的人。 她头皮发麻,双手背在身后,身子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后背渗出冷汗。 幼时被她说成老鲶鱼的夫子,竟拿着戒尺追到京陵来了!老头负手而立,牛鼻子吭哧吭哧哼气,吹得白胡子一下下地翘。 她低头认错,“夫子,弟子方才说那冷冰冰圆滚滚的雪团子,并不是您……” 老夫子不信:“那是何人?” 她飞快瞥过周遭,确认无人后,一字一句笃定道:“是大表兄。” 老夫子不置可否,一阵大风刮来,老头的白胡子连同深色长袍被吹得烟消云散,大风平息后,夫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雪衣乌发、头戴玉冠的青年。 青年长身而立,发带随风飘动,白底银纹的袖摆轻扬,宛如仙人降世。 他目光清清冷冷,不沾染半点俗世尘埃,落在崔寄梦身上凉意沁人。 谢泠舟扫了她一眼,桃花眼中平静无波,声音亦颇冷淡:“团哥儿是你能叫的么?目无尊长。” 明明他负着手,崔寄梦却好似有了神力,看到他身后拿着把暗红檀木戒尺,四四方方,又厚又硬,看着就觉手心发疼。 崔寄梦乖乖摊开手心。 她怕得紧紧闭上眼,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许久后,嘴边突然被一个坚硬而棱角分明的东西顶着,冰凉凉的。 睁开眼,大表兄竟把檀木戒尺压在她下唇上,她急忙退了一步,但他和戒尺也进了一步,两人一进一退,直到她后背碰上假山石壁,再也无处可退。 谢泠舟比她高了许多,看她时要微微垂下眸,他身上的檀香气息笼罩着她,崔寄梦霎时有种错觉,俯视着自己的不是大表兄,而是寺庙中的神佛。 只是他的行径却不像神佛那般端谨庄重,手中戒尺碾于她唇上,稍稍用力往下压了压,迫使她半张着嘴。 戒尺稍稍往里,轻轻磕上崔寄梦贝齿,顶得她舌尖无法伸展,只能发出含糊声音,无法申辩讨饶,更闭不上嘴。 谢泠舟保持这样的姿态,垂眸看她,眼底无情无欲,仿佛她是块石头。 直到她下唇发麻,清涎将溢,眼角飞红含泪,他才收回戒尺,用帕子细细擦拭。 眼皮也不抬,淡道:“下不为例。” 醒来后睁开眼时,崔寄梦望着昏暗室内,心跳杂乱,许久后轻吁一口气。 幸好,只是个梦。 定是二表兄送的那只猫眼神矜漠,神似大表兄,她才会夜有所梦。 崔寄梦惊魂未定,翻了个身,想起那日大表兄好心送她回院子里。 其实他也没那么不近人情,至少算不上冷血,更不会像梦里一样小气,因为她唤了他小名而惩治她。 崔寄梦在京陵与小猫相伴时,谢泠舟和谢泠屿兄弟两正身在陈郡。 谢氏一族本家。 谢泠舟谢泠屿从宗祠出来,走过一片竹林,再穿过重重回廊,回到休憩的院里。 一进门,谢泠屿瘫坐在躺椅上,哀嚎道:“那些族老规矩真多,一个个胡子都要翘上天了!跟个古板老夫子一样!” 谢泠舟端坐窗前,手指在檀木官帽椅的扶手上,慢悠悠地一叩一叩。 后来不叩了,拇指指腹覆压在扶手上,打着圈儿,转为轻轻揉按,垂眸看着暗红色的椅子扶手,若有所思。 落日余晖透过窗柩,打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清冷侧颜被染上旖旎霞色。 谢泠屿手枕在脑后,欣赏着兄长的美色,笼罩在霞光之下的兄长比平日里温和了几分,不再那般生人勿进。 甚至他还看到,兄长那总抿着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但只一瞬又消失了。 谢泠屿大惊小怪,从榻上弹起,“兄长!你在偷笑什么!?” 得是多好笑的事情,才能让兄长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兄弟一场,有什么值得乐一乐的好事,竟不与他分享。 谢泠舟的嘴唇却抿得更紧,眉间骤然结了霜,神色不明地,淡淡瞥了堂弟一眼,语气寒浸浸的。 “没什么,托二弟的福。” 谢泠屿以为兄长是在责怪自己这一路偷懒,把应付族老的事情都推给他,心里有愧,嘴皮子也认了怂,他自榻上坐直身子,讨好的话串成一长串。 “是我给兄长添乱了,对不住兄长,兄长乐于助人,大人有大量。” 谢泠舟缄默不言,手指忍不住又在檀木扶手上一下下地轻叩。 像是在考虑如何惩戒她。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感情の最强催化剂,本文最无辜大冤种谢老二,他来了,他来了,他要开始促进自个未婚妻和兄长的感情升温了!
第8章 抱猫 ◎一双柔荑乖乖放在他掌心◎ 光阴流转,转眼过了近月。 林中杏花早已惜别枝头零落成泥,满园春色退去,开始入夏了,园中绿意盎然,早春莺啼声逐渐被此起彼伏的蝉鸣取代。 京陵的天儿慢慢热了起来,春衫被收入箱笼里,换上了更轻薄的夏衣。 天一暖,崔寄梦身子很快见好,喝了一个月的十全大补汤,面色红润起来,脸上肉多了些,恼人的是,身上别处也是。 前些日子刚添置的衣服,如今穿着前襟也开始发紧,用绸带束一束倒没那般明显,不缠绸带时她不敢轻易出门。 一道养起来的,还有那只金丝虎,刚来皎梨院时,那猫还算轻盈,一个月后已变得又肥又壮,除了一双猫眼依旧冷淡,早没了初来时的贵气。 崔寄梦突发奇想,给它起名瘦将军。 这日她和瘦将军在屋前耍,往常懒散的小家伙竟溜出院子,径直往隔壁院跑。 那院子似乎无人居住,只偶尔会有洒扫的仆人出入,但今日不同,侍婢和小厮进进出出,瘦将军大概是听到人声,拖着笨重身子吭吭跑去凑热闹。 崔寄梦担心它惹麻烦,提着裙摆追了上去,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玉兰暗纹的裙子,裙摆轻盈飘逸,但跑起来碍手碍脚。 眼看着瘦将军正癫着一身横肉跳过门槛,她一心急,顾不上别的,疾步冲了上去,险些撞到一堵白色的墙。 不是墙,是个人,还抱着她的猫。 鼻尖嗅到檀香气息时,那日依偎在他怀里的记忆重现,以及他拿檀木戒尺压着她唇舌的那个梦。 崔寄梦紧紧抿嘴,迅速往后退两步,低着头行礼。“表兄万福。” “不必多礼。”谢泠舟目光落在少女的白色裙摆,上面沾了片落叶,他皱了皱眉,克制住想亲手把落叶拿开的冲动。 垂下眸,看到怀里慵懒肥胖的狸奴,刚松开的眉头又微蹙起,胖猫并未察觉到他的嫌弃,挪了挪身子好躺得更舒服些。 猫的重量压到手肘,他竟觉得它如今,比崔寄梦还要重。 念头一出,谢泠舟眉头蹙得更紧。 崔寄梦偷偷觑他神色,见大表兄正锁着眉冷冷看着手上胖猫。 大表兄清雅贵气的人,平时连衣褶都是熨帖的,想来是因衣衫被弄皱而不满,她忙道歉:“这猫平日顽皮,冲撞了表兄,实在过意不去。” “顽皮?” 谢泠舟眼帘轻掀,与她对视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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