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又没有侍从跟随…… 难道是来会情郎? 可是这又没有道理——以梁氏夫人的身份,再嫁有什么难的,何必遮遮掩掩、跑到这种与她身份完全不相称的地方来? 张玉映疑惑万千,这时候却见梁氏夫人已然站起身,竟是打算离开了。 她心下暗惊,继而又是一动,往梁氏夫人所往相反方向去绕到茶楼,迅速一摸茶博士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茶碗——早就凉透了。 梁氏夫人在这里坐了很久很久! 茶博士察觉茫然的迎出来:“这位娘子……” 张玉映并不答话,低着头匆匆出门,再往梁氏夫人所去的方向去,就见她已经登上马车迅速离去,无从追寻踪迹了。 …… 卢府。 乔翎几人只是饮酒叙话,并不谈及具体的朝政,也不针砭时弊,气氛自然愉快,继而饮酒作歌,直到未时的末尾,才起身同主人家辞别。 临行之前,韩少游特意叮嘱:“越国公夫人,你该小心一些,我与梦卿都觉得你与国公成婚当日发生的事情,怕没那么简单。” 卢梦卿颔首道:“朝堂之上,至少有一个利益团体参与了那天的变故——梁绮云被拉下吏部侍郎之位,就是很好的见证。” 韩少游道:“或许你可以从梁绮云的继任者身上发现一些端倪,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想了,继任者与此事其实并无干系。” 乔翎郑重的应了。 韩家夫妻俩走得早一些,卢梦卿使韩节去送,叫韩家三口再说说体己话,自己则带着乔翎夫妻二人往书房去。 这却不是因为他不体谅姜迈体弱,而是这偌大的卢府里只他一位主人,是以根本没有考虑什么布局,叫人把正房旁边的几间屋子拆了改建成书房,离得极近,图个便宜。 卢梦卿的书房诚然不负主人三都才子之称,颇有汗牛充栋之意,乔翎看他在里间偏僻书架里连抽好几本出来,赶忙过去接住。 卢梦卿犹嫌不足,思忖着道:“还有几本……在那边。” 说着,伸手扯了梯子过来。 乔翎拿了在手上的几本翻阅,果然见都是讲本朝史事的,最远的距今竟有两百年之久。 书里边偶尔夹着几张便条,纸张都已经泛黄,字迹也略有些青涩,想来是卢梦卿多年之前留下的。 乔翎见都是随笔,也没多想,再翻到一张,却是首恋人倾诉衷肠的情诗。 山川阻且远,别促会日长。 愿为比翼鸟,施翮起高翔。 上边的字迹同另外几张不同。 乔翎为之一惊,无暇多想,赶忙将书合上。 她心里边直懊悔,真不该乱看的! 等卢梦卿再找完那几本书递过来,她便神色随意的翻了一翻,果然见里边也同样夹着便条,遂又一本本递还回去:“书我暂且借阅,便条你还是收回去吧!” 卢梦卿笑了一笑,神色有些感怀:“都是多年前留下的了……” 依次一张张抽了出来,面露唏嘘。 一直到他翻到先前乔翎看到的那首诗。 卢梦卿显而易见的怔了一下,失神几瞬,又抬眼去看乔翎。 乔翎懊悔极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卢梦卿笑了笑,摇头说:“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 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执着那薄薄的一张便签,久久无言。 就当乔翎以为他还要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卢梦卿却忽然间开口了:“虽然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但现在再看见,还是有点难过啊。” 乔翎见他好像并不避讳过往,这才试探着,小心翼翼道:“留下这首诗的那个人……” 卢梦卿垂下眼睑,将那张便签收了起来,声音平静道:“死了。” 乔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卢梦卿再瞟她一眼,不由得道:“又不是你杀的,你露出这个表情来做什么?” 他反倒拍了拍乔翎的肩,说:“没事的,不要太介怀。” 可是乔翎听了,不知怎么,心里反而愈发难过了。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上,她闷闷的同姜迈道:“我好像无意之间做了一件错事,我把人家愈合了的伤疤揭开了……” 姜迈却说:“如果伤疤揭开之后仍旧会痛,说明根本就没有愈合。” 乔翎道:“但是问题其实不在于伤口究竟愈合与否,而是这件事本身叫我有点难过……” 姜迈道:“人活一世,是很容易感觉到无力的。” 马车内的气息有一些沉郁,他伸手将窗户推开一点。 金子好像也感觉到了,趴在车厢里,看看乔翎,再转头看看姜迈。 马车途径某条街道,隐约有嘈杂声传来,金子忽然间在车厢中站起身来,竖起耳朵,朝窗外叫了一声:“汪!” 乔翎与姜迈都愣住了。 紧接着,金子又一次叫了起来。 乔翎吩咐车夫:“停下!”推开窗户去看,迎头便是一座熟悉的茶楼。 她心下微动,再仔细去看,出事的却不是茶楼,而是茶楼旁边的一家医馆。 医馆门前摆一张官帽椅,椅子上坐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妇人,脸上余怒未消,气势强硬,正吩咐同行的几个小厮:“给我砸!这种胡言乱语、伤人害命的庸医,就不该叫他到神都城来!” 路过的行人神色各异,指指点点,却是无人近前。 巡街的差役就在不远处站着,眼看着医馆里的药架都被推倒,药材散了一地,竟也没有阻拦。 这时候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一道声音,闲闲的,懒懒的:“大夫,你这儿怎么回事啊,今天还开门不开?!” 那中年妇人闻言变色,目光如电,冷冷扫了过去,见来人相貌明俊,倒是一怔。 转而见他穿一身布衣,显然只是平头百姓,遂彻底冷了脸下去:“你难道没长眼睛,看不见这边是何情形?不识相的东西,给我滚开!” 那着布衣的明俊郎君,也就是公孙宴,却不理她,只是问白应:“大夫?大夫你说话啊,你今天还开不开门?我这急着看病呢!” 白应神色漠然的站在医馆门口,看着满地狼藉,好像被砸的不是他的店一样,倒是在看向公孙宴的时候,神色有了一点波动。 他微微皱眉:“你要看什么病?” 公孙宴见他理人,更添了几分精神,上前几步,愁眉苦脸道:“我屁股中间有一条很大的缝,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大夫!” 白应:“……” 白应很后悔为什么要理他。 别说是他,就连马车里的姜迈,都不由得为之默然。 这种疯癫程度,感觉较之自家的弘文馆大众偶像也不差什么了。 再一转目,就见乔翎与金子一起占据了马车上的大半个窗口,对着窗外看得专心致志。 姜迈在后边,只能见到一头乌黑的头发,并一个毛茸茸的黄色脑袋。 他心里觉得这一幕可爱极了,这时候却听那一人一狗同时出声了。 乔翎喊:“喂!” 金子叫:“汪!” 公孙宴与白应同时看了过去。 公孙宴喜道:“找我的!” 白应语气略微柔和一点:“找我的。” 公孙宴道:“那可是我(重音)表妹!” 白应略一怔,这才将视线从金子身上往旁边一挪。 马车里姜迈也怔住了。 他问:“你认识那边的人?” 乔翎回头,很认真的点头说:“那是我表哥啊!” 姜迈默了一默,继而问:“哪个是?” 乔翎:“……” 乔翎因他的沉默而沉默了一下,几瞬之后才说:“哎,其实我表哥虽然有点癫,但是人还不错的……” 坐在医馆门口的那中年妇人显然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意外,倒是真的愣住了,回神之后,觑着那辆悬挂有越国公府标志的马车,不由得皱起眉来。 她站起身,问公孙宴:“敢问尊驾是越国公夫人的——” 公孙宴趾高气扬:“那可是我表妹(重音)!” 中年妇人便知道他是越国公夫人的某个穷亲戚,心下嫌恶,脸色倒是表现的好看了一点——关于越国公夫人的身世,近来神都议论的正热闹。 旁边同来的侍女则低声道:“周妈妈,越国公夫人可是众所周知的癫人,不敢同她当众闹起来的。” 周妈妈明白这个道理,周身的威势便自然而然的弱了下去:“看在越国公夫人的情面上,饶这庸医一回,也便是了!” 又向白应道:“三日之内,赶紧带着家小离开神都,否则——你好自为之!” 白应并不做声,神色淡漠如初。 乔翎却已经出了声:“我又不认识他,凭什么要与他情面?” 她留姜迈在马车上,自己下去,毫不客气道:“庸医害命,当然就得偿命,怎么能因为我与他一点无中生有的情面,叫这厮给逃了?” 又连声问:“苦主家里可报过官了没有?京兆尹的仵作去验尸了吗?怎么还不找人把这庸医给控制起来,倘若他畏罪潜逃,那还得了?!” 周妈妈从头听完,脸色不由得难堪起来,却不言语。 乔翎觑着她的神色,反而语气亲热:“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不要怕,众所周知,我正是天下第一号爱管闲事的人,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马上就使人往京兆尹去报官。 周妈妈见事不好,只得低头,近前去道:“夫人容禀,其实并没有人丧命……” 乔翎遂冷下脸来:“那你到人家店里来又打又砸,还说人家是庸医害命?!” 周妈妈有点怕她,只得把主人家给搬出来:“好叫夫人知道,老奴乃是楚王殿下府上的人,我们王妃娘娘还是贵府老太君嫡亲的侄孙女……” 乔翎大惊失色:“原来你是大皇子府上的人?难道这庸医居然害了王妃娘娘性命?这不得杀他的头!” 周妈妈为之气结:“并没有害了王妃娘娘性命——越国公夫人!” 她加重语气:“你不要乱说!” 乔翎于是抄起手来,问她:“所以这庸医到底是害了谁,要你奉命来砸人家的店,还急着把人撵出京去?!” 周妈妈眼见着周遭人已经有了聚拢之态,便心知要糟,更不敢再跟癫人当着满街人的面对吵,当下果断后退:“王妃娘娘宽厚,并不曾见怪,‘奉命’之说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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