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惭愧不已:“我虽然看起来忠厚老实,可实际上,之前背地里没少说你坏话……” 梁氏夫人:“……” 正待说些什么,这时候却打外边来了个女孩儿,约莫十岁出头,眉眼精致,进门之后先加重语气道:“母亲,今日可是弟弟的满月礼啊!” 淮安侯夫人猛然从暗色的情绪之中惊醒,嘴唇嗫嚅几下,怜爱的看一眼襁褓中的小儿,垂下眼去。 那女孩儿又向梁氏夫人与乔翎道:“委实是对不住,府上宴客,居然同客人生了龃龉,实在不该……” 说完,竟向二人行了大礼。 梁氏夫人没有搭腔,只递了个眼神过去。 乔翎赶忙将她搀起:“这怎么承受得起?” 那女孩顺势站起身来,感念不已:“娘子宽宏大度,越国公府也是忠厚人家,怪道说是天作之合呢!” 乔翎心想,这女孩子的心智和口齿,当真是强过她母亲太多了。 这样出了门,她跟梁氏夫人怎么好意思说淮安侯夫人的是非? 如此你来我往的推拉几句,外边也另有别的宾客要来,婆媳俩便顺势退出门去。 乔翎迈过门槛,又回头去看屋内。 淮安侯夫人对于方才之事显然还有些气不过,面朝床内,并不做声。 那女孩儿立在一边,脸孔有一半隐没在光线之外,神情晦暗的看着她的弟弟。 …… 走出去一段距离,四下里无人,乔翎才低声问梁氏夫人:“婆婆,那孩子真不是她生的呀?!” 梁氏夫人语气轻快道:“当然不是,我难道会撒谎吗?” 乔翎听她声音,就知道她其实也在为呛住了淮安侯夫人而快意,遂趁热打铁,又问道:“那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怎么……” 梁氏夫人不屑道:“她自己脑子有病,不立亲生的女儿,却去立别人生的儿子做世子,还发了癫似的这么高兴!” 又冷笑道:“你且等着看吧,这淮安侯府的爵位,日后不定会花落谁家呢!我不信那女孩儿会乐意将偌大的家业拱手给异母的弟弟,可偏又摊上了个糊涂的娘,以后骨肉相残都不奇怪!” 乔翎不奇怪梁氏夫人看出了这一点,只是多问一句:“那女孩儿就是淮安侯夫妇的长女?” 梁氏夫人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仿佛是叫令慈?应该是这个名字。” 婆媳俩被引着去了宴客之处,却不是惯常的前厅,而是府中高台。 夏日里天气炎热,来客又多,倘若全都闷在屋子里,气味难闻之外,冰瓮也难以发挥作用。 是以这回淮安侯府上设宴,便将地点设置在了高台之上,不仅可以享用一下半空中幽微的凉风,也可以远眺神都城中的风景。 此外,另有人在高台四角设置了冰瓮,侍从们转动风扇,将那凉气送出。 乔翎和梁氏夫人婆媳俩到的时候,彼处已经有了许多女客,乔翎跟在梁氏夫人身后进去,略一打眼瞧见上首处一人,居然有种直视太阳一般的明亮感。 因为那实在是个她见所未见的美人。 张玉映是美丽的,然而较之此人,却也逊色了三分岁月的醇厚。 梁氏夫人也是美的,然而较之此人,却仿佛凭空少了三分高华。 年纪大抵也不轻了,只是该怎么说呢,那种与生俱来的神韵与绝丽,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去,反倒愈发彰显风华。 乔翎恍惚间猜到了此人是谁,也终于能够明了先前梁氏夫人口中对于朱皇后的推崇。 果不其然,张玉映一见她神色,便会意的在她耳边道:“那一位,便是如今的定国公夫人,也就是朱皇后的母亲。” 乔翎心说:果然如此! 继而便不由得想,定国公朱氏戍守的便是东方呢。 《博物志》有言,东方少阳,日月所出,山谷清,其人佼好。 大抵正是如此了。 梁氏夫人倨傲,朱氏夫人似乎也不遑多让,双方简短而淡漠的交换了几句寒暄,便就此缄默起来。 乔翎忍不住偷偷地看朱氏夫人一眼,再看一眼,最后梁氏夫人大抵是觉得她丢人,狠狠瞪了她一眼,乔翎这才悻悻的收敛了。 转而拉着张玉映的手,在她手心里写字。 “她好漂亮!!!” 张玉映跪坐在她身后,双目平视,神色自若的在乔翎掌心写字。 “定国公府朱家出美人,为本朝之最,神都才子佳人的评选是有年岁限制的,婚嫁之后也不再参选其中,我只是捡了朱家没有适龄娘子的便宜罢了。” 又写:“梁氏夫人时代,神都第一美人是朱皇后,朱皇后入宫之后,第一美人是朱皇后的妹妹,朱三娘子。” 乔翎心下暗暗赞叹了一会儿,忽然又觉得不对,于是又拉着张玉映的手,很认真的回复:“那朱夫人的娘家呢?” 能生出朱夫人这样的美人,很难说是撞大运的结果,起码朱夫人的父母应该生的好看才对。 且朱夫人又能做国公夫人,想来家世应该不坏,没道理除了她之外,再没出过一个蜚声神都的美人啊! 没成想,张玉映却告诉她:“朱氏夫人并非高门出身,而是来自江湖,定国公年少游历天下,与她相遇,继而有了感情,于是将她带回神都,结为夫妻。” 乔翎大吃一惊:啊?! 张玉映又告诉她:“历代朱家的家主都是这么做的。他们更倾向于做纯臣,也不会让无能之人继位国公。继承爵位的人,无论男女,都不会在高门之中拣选另一半,反而喜欢叫他们去行走天下,增长见闻的同时,得一一心人。” 乔翎深为诧异,复又有些感慨:“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张玉映同样有些羡慕:“朱家的家主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夫妇之间从无异生之子,选取的妻子或者丈夫又都是美貌之人,也难怪一代代下来,全都是美人儿了。” 乔翎心里边感慨不已:“原来还有这种人家呢!” 正思忖着,那边已经有人同梁氏夫人说起话来了,提的还是先前越国公府的绯闻,只是话里并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倒像是在替梁氏夫人开解。 乔翎偷眼瞧着婆婆的神情,便知道她同这位夫人是相熟的,略微往后一偏身子,果然听张玉映小声告诉自己:“那是成安县主——县主的夫婿,便是京兆尹太叔洪。” 乔翎瞬间明白了。 县主,宗室女嘛。 论辈分,该是梁氏夫人的表姐妹。 是以她在接到梁氏夫人的眼色之后,很识相的接了下去:“这件事情吗?其实是误会呀。先前往郑国公府上去的时候,我已经请裴夫人代为解释了呀,怎么,她没说吗?” 乔翎眉头紧皱:“真没想到,裴夫人居然是这种人!” 裴夫人刚进来,就听乔翎在说自己的坏话。 她脸一下子黑了,窝着火,面无表情的进了厅中,继而重重的咳嗽一声。 侍女们端着冰镇了的果子鱼贯而入,另有人送了银叉子和果茶过来,没敢掺和这些贵客们之间的交锋,放下东西,行个礼,便忙不迭遁走了。 乔翎于是就起身给裴夫人递了个橘子,还满脸不解的问:“您怎么没跟别人说清楚呀?我婆婆待我一向是很好的,众所周知,她也是个和善体贴的性子,没成想那天气呼呼的回去,我一问,才知道是外边有些鲁王谣传我们家婆媳不睦,哎呀,这可真是……” 裴夫人听完,倒是有些拿不准这个乔翎到底是不是真蠢,还是真就是这么灵光了。 只是惦念着丈夫同自己说的话,她便也就接过那个橘子,顺坡下了:“唉,鲁王殿下……” 不做过多的评价,只是叹一口气。 其实这就够了。 乔翎也跟着叹了口气:“唉,鲁王啊……” 成安县主也叹了口气:“唉,鲁王啊……” 梁氏夫人捡起银叉子来,插了一颗金黄的杏子来吃,咽下去之后,也叹息一声:“唉,鲁王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鲁王英年早逝了,惹得大家伙这么唏嘘。 就在这时候,却听远处传来一声轰鸣,真如地动山摇,紧接着,众人便觉自己身下有些细微的摇晃。 正茫然无措间,忽然有人惊呼一声:“看那边——” 众人顺着其人指的方向去看,却见彼处浓烟滚滚,不是着火升腾起的白烟,而是建筑倒塌之后的滚滚烟尘。 众人为之惊愕不已。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不甚确定的道:“仿,仿佛,是鲁王府上?” 裴夫人霍然起身。 场中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啊?鲁王府?!” “这么高的楼塌了,鲁王是否安然无恙?” “他不会正在楼上吧?!” 这时候就听“当啷”一声轻响传入耳中,而众人正是敏感之时,不由得齐齐望向声音来援。 却是梁氏夫人手里的银叉子落到了地上。 她脸色略有些苍白,捂住心口,作惊吓状:“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是……” 再仔细一看,地上却掉了两个银叉子。 另一个银叉子的主人、先前正在喂乔翎吃果子的张玉映同样脸色微白,捂着心口:“小女胆小,叫诸位见笑了……” 众人见状,倒也不觉得奇怪。 这么大的动静,谁没被吓一跳? 更别说,张小娘子同鲁王的关系几乎是人尽皆知,而鲁王同越国公府的龃龉,也已经被翻到了台面上。 倒是有些人暗地里对梁氏夫人有些不屑。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张狂,没想到却是个经不了大事的,区区一声震响,都能被吓成这样! 没有人知道梁氏夫人这会儿在想什么。 正如同没有人知道张玉映这会儿在想什么。 但此时此刻,她们二人心里澎湃着的那种情绪,的确是可以共鸣的。 确定众人的目光重新挪到远处那片废墟上之后,梁氏夫人和张玉映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疑似法外狂徒的乔翎。 乔霸天原本还在随大流张望,察觉到投来的两道目光之后才茫然回头,继而有所会意,洋洋得意的朝她们挤了下眼。 靠近两人一点,她压低声音道:“我就说要找人弄他!” 梁氏夫人:“……” 张玉映:“……” 汗流浃背了朋友们! 狂徒竟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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