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上了年纪,继子身体足够差,梁氏夫人需要的就是等待,无谓去做多余的事情。 乔翎的思绪又转到了另一处:“非休沐日,老太君几乎日日都去当值,也实在是很勤勉啊……” 说起越国公府的老太君来,张玉映脸上平添了几分敬重:“不是随便什么人上了年纪,都能够被称赞为年高德劭的。老太君暂领越国公职权,督礼部,协同太常行事,帮过很多人。先前我跟我爹对簿公堂,即便有圣人留下的条例在,引起的争论也非常大,老太君与我无甚交际,却还是站出来帮我说话,事后我专程前来致谢,她也不肯居功……” 乔翎肃然起敬:“怪道如此受人推崇!” 二人出了梁氏夫人的院子,便往后院老太君处去静待,彼处的侍从们都很客气,极热络的招呼她们吃茶,又送了点心来。 两人说了一路话,倒真是渴了。 乔翎咕嘟嘟往肚子里灌了一杯水,又吃了两块点心,耐心等了小半个时辰,就听外边有侍女清脆的声音传来:“老太君回来啦!” 打帘子的打帘子,重新沏茶的沏茶,另有人替老太君取了居家的衣裳来,原先宁静的客室,好像就在这一刹间活了过来。 乔翎与张玉映赶忙起身迎人,便见打外边走进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夫人,肤色红润,目光明亮,满头银发梳的整整齐齐,浑然没有半分暮气外溢。 乔翎忙近前行礼:“老太君,我……” 那老夫人长长的“噢”了一声,揶揄的朝她眨了眨眼,说:“我知道你——你夫婿便是当今越国公姜迈姜弘度,是不是?” 乔翎一下就呆住了:“哎?!”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起来,爽朗大笑,一边笑,一边向身后道:“还不过来拜见咱们的越国公夫人?!” 乔翎眼见着老夫人身后走出来个容长脸儿的青衣侍女,笑嘻嘻的看着她。 身上的衣裳有些陌生,往脸上看,倒是眼熟。 她“啊呀”一声,认出这是当时下楼来给她送钱的侍女之一,只是当时竟不知道,这侍女的主人,居然就是自己未来夫婿的祖母! 乔翎低声同张玉映一说,后者便动容的拜了下去,老太君另一只手把她拉住:“难道我还缺人磕头吗?起来吧!” 侍从重新送了茶来,老太君大抵也是渴了,先喝了半杯下肚,这才朝乔翎开口:“我素日里事忙,衙门那儿走不开,弘度那边的事情也得留半颗心,好在你来了,以后倒是可以略松口气。” 她显然是极为爽利的性格,当即就开门见山道:“弘度的身子,我也不瞒你,太医来诊脉,都说是不太好,是以怕也没有太长的时间去准备婚事,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咱们就把事情给办了。” “虽说是冲喜,但是该给媳妇的,一定也不会少,若是弘度真就是跟他爹一样早早地舍下我去了,你也愿意,我再给你添一份嫁妆,叫你从府上出嫁。” 很周到,很稳妥。 乔翎能说什么呢:“您安排的再好不过了。” 老太君体谅人,也希望未来的孙媳妇通情达理,见她明白,当下满意的点点头:“你二叔在外公干,归期未定,短时间怕是见不到了,而你婆婆喜欢安静,你有事只管跟我这儿的人说,别去吵她。” 略微顿了顿,又道:“外边的那些传言,你不必当真,她这个人面冷心热,不是坏人。” 乔翎点头:“我晓得的。” 老太君跟她说完,又告诉张玉映:“只管在府上住着,不必担心别的,三皇子毕竟也只是皇子,还没坐到那个位置上呢,不必怕他!” 说着,她神情当中流露出一点讥诮:“但凡圣人有半分想要立他的意思,贵妃也不会只是贵妃,他自己怕也知道,所以才这样轻狂!” 乔翎听得心下微动,却不好发问,姜二夫人就赶在这时候过来了。 她是个年轻的妇人,至多二十五岁,乔翎猜测该是续弦,不然也太年轻了一些。 只是姜二夫人身子看起来不太好,进门一会儿,便咳嗽了好几声。 老太君不由得叹了口气,神色怜惜的告诉乔翎:“这是我娘家的侄孙女,原也是个爱说笑的性子,只是前年生产完之后坐下了病,断断续续的总不见好……” 姜二夫人脸色虽有些苍白,但语气果然是爽利的:“也不算是大毛病,就是有些体虚嗜睡罢了,娘担心我,才觉得是了不得的事情。” 老太君哼了一声:“那你在这儿咳嗽什么呢?” 姜二夫人就笑了:“这不是喉咙痒吗?” 又使人送了只檀木盒过来,递给乔翎:“我比你大了不少,年岁上差的多,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又是个俗人,就只给张票子,侄媳妇喜欢什么,自己去买吧!” 乔翎实实在在的领受了她的好意:“多谢叔母!” 真要是给了什么东西,于她暂时也只有装点门面的作用,反倒是实打实的给了钱,那才便宜呢! 她从张玉映手里接过那只花布包袱,手伸进去摸了摸,掏出个瓷瓶来,双手递给姜二夫人:“我身无长物,倒是曾经跟随一个医师学过制丹,效用还不算坏,叔母若不嫌弃,便赠与您吧!” 姜二夫人:“……” 姜二夫人其实有一点点嫌弃。 她并不缺药材,也可以请太医来问诊,这会儿对于这所谓的侄媳妇出品的药丸,实在有些敬谢不敏。 又心想:这姑娘心眼是有点直,哪有给人送药的呀! 喻义不好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东西也太容易惹出事端来了。 只是,姜二夫人瞟了眼乔翎那个一眼就能掂量出重量的包袱,最后还是欣然收下了。 大不了不吃呗,人家带的东西本就不多,这要是给拒了,叫人多难堪! 乔翎跟两位长辈说了会儿话,见老太君稍稍显露疲色——人家上了一天的班呢,就很识相的带着张玉映离开了。 先前去给她递信封的那侍女名叫芳衣,这会儿便领着她们往老太君安排好的住所去。 这姑娘似乎是个很活泼的性格,也不晓得先前往乔翎面前去的时候是怎么忍住的,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好像是一只喜鹊。 “府里边吃饭,一向都是分开的,夫人那边一处,国公那边一处,老太君跟二爷二夫人那边一处,您到时候也是跟老太君处一起!” “不是不想叫您跟国公一处,而是国公在吃药,忌口多,不方便!” “您还没见过国公吧?我们国公的相貌,那可真是没的说!” “这边院子靠东,算是客院,离前院比较近,出门倒是方便,就是离正房远,毕竟还没成婚呢,未婚夫妻俩不好见面的!” 芳衣说,乔翎跟张玉映听,听到一半,却有前院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过来。 张玉映察觉到他额外多看了自己一眼,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果然听他说:“外边张小娘子的兄长来找呢!” 乔翎不轻不重的吃了一惊:“啊?” 她诧异的问张玉映:“你们家还有人被赦免了吗?” 张玉映知道发生了什么,神色反倒平静下来。 她摇头说:“没有。” 那外边张玉映的兄长,怎么能跑到这儿来? 难道也被人买下来了? 乔翎忽的想起一个很要紧的问题来:“除了你之外,你们家别的人都在哪儿?” 张玉映冷笑一声,显然与张家其余人极不和睦——想想也是,都已经彻底决裂了,最后还因为那一家子人被搞成了奴籍,险些落到仇人手里,这能不窝火吗?! 她告诉乔翎答案:“全家都被没入教坊司了,首恶估计会择日问斩!” 乔翎没去想后一句,这会儿她还在为前一句所震惊:“啊?!全家???你爹跟你哥哥也???!!!” 张玉映对她的反应感觉很奇怪:“娘子不知道吗?” 乔翎理直气壮:“我是乡下来的!” 张玉映抖了抖眉毛,告诉她:“最开始的时候,只有罪官家的女眷会被没为官奴,圣人曾经想过要废奴,只是因为阻力太大,被迫中止了,大概是为了赌气吧,没废成,所以就加了一条,罪官及其家中男眷也要被没为官奴。” “虽然不值得大肆庆贺,只是对于女儿家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起码那些想要羞辱政敌的人不会再去找她们——直接就朝着正主去了。” 她又一次奇怪道:“娘子居然不知道?” 乔翎瞠目结舌道:“都说了我是乡下来的!” 说完,又“噫”了一声:“那你爹跟你哥哥现在……” “谁要关心他们的死活!” 张玉映冷冷一嗤,看乔翎一双眼睛瞪大了,圆圆的,猫一样堆满好奇的盯着自己,想了想,又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运气好的,在卖唱,运气不好么,大概在卖银吧!” 乔翎不由得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头:“……” 噫~ 你们神都啊!
第8章 张玉映没打算理会张家的人。 自从逼嫁不成,两边的关系就很恶劣了,待到对簿公堂之后,说是生死仇人也不为过。 这会儿又来找她,肯定没什么好事! 芳衣见状,马上就朝那小厮道:“不必跟他客气,马上撵走,要是敢在门外耍赖,就扭送到京兆府去!” 她是老太君身边的人,说话显然有用,那小厮麻利的应了声,很快走了。 芳衣又劝说张玉映:“张小娘子且在府上安心住着,不必理会那些糟污小人!” 住所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家具陈设,样样妥当。 芳衣先领了十来个侍女过来给乔翎见礼:“以后娘子若有驱使,只管吩咐她们便是。” 交代完之后,又从怀里取了本册子出来,双手递上:“这是府上给的聘礼,并老太君给您筹备的嫁妆,都在后边院子里搁着,娘子稍后可以过去核对,若要取用,只管同那边妈妈说一声,也便是了。” 乔翎接到手里,看也没看,先道:“实在是叫老太君费心了。” 芳衣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整个神都,谁不说我们老太君慈祥?那么多勋贵门庭,再没有比我们家和睦的了!” 等她走了,乔翎顺势往塌上一躺,看着帐顶上绣的海棠,长舒口气。 张玉映坐在圆桌前翻看那本礼册,低声同她道:“老太君真是体贴人,聘金跟嫁妆之外,额外也贴了两千两的银票给娘子呢!” 乔翎“哎”了一声:“早知道,也该给老太君一瓶药丸的!” 张玉映忍俊不禁,笑完又说:“娘子还是去置办点东西吧,左右手里边也有了闲钱,去打一些小玩意儿预备着赏人。老太君跟二夫人那儿,也该预备着回礼,东西贵重与否还在其次,总该表个态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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