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郎君眉目一敛,似是更为幽怨,“你在说我年纪大?” 穆伊简直眼前一黑,这又是从哪里推出来的。 然而静了半响,她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这厮嘴角微勾,也不知在高哪门子的兴。 “李琰!” 李琰察觉到这小侍卫终于发现了,忙正襟危坐,作无事发生状。 见穆伊就要来挠他,赶忙祭出杀手锏,“齐家小郎所说的其他世家郎君是谁?”虽是清楚穆伊为人,但李琰还是隐隐有些在意她为谁约了剑。 穆伊讪笑一下,不过这么多时间她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当即满脸坦率道,“你还记得何四娘有个在信阳任职的大兄不,他难道不算世家郎君?” “何四娘托你去做的?她怎么料得到你会遇见一位铸剑师?”李琰狐疑道。 穆伊泰然一笑,道,“四娘本是托我帮忙铸剑,只是眼下有现成的铸剑师,那此等杂事自是不用我亲自出手。”她深情款款,“只有殿下的佩剑值得我亲自出手。” 李琰似是极其满意这个回答,欣然向穆伊谈起城外流民预备如何处置,又约下处理好此事后定要好好逛逛这些沿街的铺子。 穆伊何等愉悦,终于将此事揭过,相携与李琰下了马车。 “大哥哥,你要买束花吗?”不知哪里的女童忽然窜了出来,手中捧着几支黄色小花,身上衣袍有些略微宽大,瞧着分外瘦弱。 驿站小厮大惊,连忙一拥而上,想将女童哄开。 穆伊瞧着女童有些面熟,正想阻止,却见女童不知看见了什么,忽然冲了来抱住她的腿。 “姐姐,”女童仰着头看她,“你肯定会喜欢小茉的花花吧。” “小茉?”穆伊示意小厮们退开,自己则是蹲了下来,“你叫小茉?” “是的,小茉阿兄给小茉取得名字,说是希望小茉像茉莉花一样美好、灿烂。”女童乖巧道。 穆伊大致猜出了女童的身份,抚了抚她的软发,“小茉真乖,今天来找姐姐是有什么事么?” “没有事情,就是想问问姐姐要不要买花。”小茉软软道,听得穆伊简直心都要化了。 想必当初自己也是如此可爱才被师父捡了回去。穆伊颇为自得,完全忘了自己有记忆时,就已有师父。 她极其自然地伸手去解荷包,“小茉的花花一朵要多少银两呀?” 可女童却摇摇头,“小茉不要银两,小茉想吃东西,小茉好饿。” 穆伊一听,赶紧吩咐小厮取了些易克化的流食,见着小茉埋头苦吃的模样,她心下稍奇。 按照齐榛的作风,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小茉饿肚子,怎的今日又是小茉自己出来卖花,又是逮着一个女郎就说自己饿。 对了,她是知道小茉的,小茉却是从未见过她,这般随便信任他人的习惯可不好,万一遇上了什么人贩子…… 穆伊简直不敢往下想,如小茉这般可爱的女童,完全不可想被拐后会遭遇什么。 她正想说上几句,却见小茉已是吃好流食,将那几支小黄花一股脑的往穆伊怀里一塞,深深地伏了伏,也不带上后面小厮取来的包子,便一溜烟跑掉了。 穆伊看着更是奇怪,只是小茉踪迹转瞬不见,她又还有兄长照料,自己着实不需如何担心,便也随李琰回了驿站。 …… 深夜,李琰吹干信纸上的墨汁,将其封装进信封,月色明亮,上面赫然书着: 前日寄回的流民联合请愿书,不知子渊是否上呈? ----
第25章 == “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一大清早,便有仕官进来向李琰如此汇报。 穆伊听着奇怪,大楚虽说久远战患之苦,但是路有饿殍河有浮尸倒也常见,何见得这样的事也要向李琰汇报。 身侧青年却先一步抬手,示意仕官继续讲下去。 仕官斟酌着言语,终是忍不住长叹了声,苦笑道,“这事说来也奇了,本来城外流民群里去个一两人倒也不稀奇,不知这事儿怎就给闹大了。听消息说是一个小少年,背后也没个父母亲人,结果昨晚发现的尸身,今晨就给闹得沸沸扬扬。” 如穆伊所想,生养送丧本是极为正常,城外流民出现这样的事情也无甚意外,可是此刻,无人撑腰的枉死少年,却忽的大为人注意,其间蹊跷可想而知。 “为人所害?”穆伊听着仕官口吻,大致明白这少年应当不是如何意外亡故。 那么,非为天灾,必为人祸。 这次汇报的仕官并非上次的万主簿,故而十分讶异地看了眼穆伊。这酆王殿下瞧着是说一不二的样子,此女能得先行追问,想必必是其得力心腹。 可又甚少见得女郎为侍……不过见李琰无动于衷,还是老实答道,“是了,如今这案子一跃,竟成了申州第一大案。满城的官兵现在几乎都汇在城外,群情激愤,说是定要揪出那幕后黑手。” “噢?”穆伊指尖轻点案几,眉头紧锁,“群情激愤?这群情激愤的群,可是包括城内的达官贵人?”她一扬眉,直中要害道。 仕官几乎已习惯这位年青女郎作为发言人,沉思半刻,当即道,“上头的事,卑下也不敢多说,想必是有的。只是王爷当时让我打听得隐蔽些,否则这其他老爷是如何想的便也易知了。” 穆伊点点头,面色难得沉静。 “现下流传最广的说法,说是这小少年是被人逮到巷里活生生打没的,不出意外的话是为财劫人。只是卑职有幸凑近看了个大概,不知是已经给装扮好了还是怎的,我瞧着那少年郎全须全尾,活像睡着了般。”仕官抖了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李琰与穆伊又是何等人,自是一下便听明白仕官的画外音。一时间,三人俱是沉默。 …… “其实想必小的今早不来,这事不出半天也要传到殿下耳里了。”仕官最后留下这么一段话。 仕官一出去,李琰便沉声道,“我先前思来想去,此事既发生在眼前,实在无法做到袖手旁观,便先行遣人去盯着城外。以便如今日这般,能够第一时间拿到消息,也好届时不得已出手时……” “师出有名。” 青年的话语一字一顿,音调不高,却带着极强的力度。 穆伊有一瞬间还未反应来,想着这与此番命案又有何干,而后才明白他在向她解释仕官为何会特别来上一趟。不由得哑然失笑。 心中不自觉更为敬重李琰人品,又为其思虑周全所折服。 彼时的穆伊,全然相信李琰的话,却不知,此师出非彼师出。 “对了,你和申州知州昨日谈得如何,我在席上时并未听到多少。”她抬起头,垂落腮畔的碎发微晃,少女明媚张扬,几乎晃进青年郎君的心里。 一时,情难自禁,风华绝世的郎君捱抑地轻抿薄唇,微垂眼眸,半晌,言不由衷道,“毕竟与那齐二郎不知去了哪,想必是乐不思蜀,忘了此行目的。” 青年语气凉薄,任谁听了也挑不出错,唯有眼前人能辨得其内涵之言。 此人竟还没个完了了,穆伊大为吃惊,一时间常日里微窄的瑞凤眼此刻几乎都要瞪成了杏眼。 直到李琰低笑一声,穆伊才意识到上当,一手抵在案桌上正要给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师出有名。 李琰见大势已去,佯装正色,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仿若满意极了眼前人的反应。 不过说起齐巢,他脑中回想起那老好人憨厚模样,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道,“齐巢此人……心思诡谲。” 穆伊听得此言,沉默良久。 瞧着眼前少女一瞬间蔫了下去,李琰一时间甚至考虑自己是否应当改口,可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一凛,当即冷静下来,只是静静地等待。 穆伊对于这一事实,其实并不难接受,一个两面三刀的官员,何其常见,但不知什么原因,李琰此番话总让她有些难言的酸涩。她无比清楚自己对看错人心的接受度。齐巢,不那么正派,又怎么样,她一身武艺傍身,他人再如何弯弯绕绕,她也是不惧的。 只是为什么,她却仍是愁眉紧蹙,为什么,她无法张口应承,道一声“原来如此”。 她抬眼看向郎君,那双漂亮眸子却溢满了关心,仿若十分紧张她初出世事无法接受人心险恶。 于是,穆伊还是撑起一个笑,与从前一般无二,满是灵动自由,“原来如此,竟是我识人不清了。” 李琰斜倚着,领口微敞,他知某人最喜自己这般难得放肆的模样,理所应当地想要抚上她的手,却见她不着痕迹地躲了开,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上了剑。 “城外既有如此大事发生,我们正好也借此由头去看个一二,一则防止有人在此浑水摸鱼,二则也是再番考察一番城外事宜。”穆伊望着窗外山雨欲来,神色讳莫。“不论齐巢心思如何,至少他明面还要几分佯装要做。既要这面子,少不得让他出点血。” “嗯。”郎君一拢衣袍,冷峻面容难得有些捱不住。 可此一番分析理清情况的穆伊心中自是畅快无比,一时间看向窗外阴云密布也只觉一扫初夏烦热,极其愉悦地重新看向郎君,却只见其早已理好衣袍,长身玉立。 前人有诗“淡妆浓抹总相宜”,今遭这李二郎也是这般不错呀! 大概是穆某人眼神实在过于露骨,李琰冷哼了声唤来侍从备驾,行动间却是莫名羞涩,恍若落荒而逃。 —— 城外,遇事少年已被白布盖好,周围的人,有常日混迹于城外的流民,城中走马匹夫,少许富户,甚至于还有些许捕快。一片片的人群,好一片声势浩大。简直令人难以想象,这么一个普通的小流民,前些日子还需靠扒手买药救妹妹的小流民,身去后竟有如此多人站出关注。 倒非说此地民风如何正直,申州城外流民之弊患已久,与城中百姓富户冷漠也有不少因缘,如今却纷纷齐心……申州城下不愧得是暗潮涌动。 执事的官兵在外围围上一圈,显然也奈何不得圈内民众,两方人马一片僵持。穆伊一行人抵达时便是这般景象。 驿站的马车有标识,又有驿站侍从介绍,故而很快有个小官吏站了出来。 小官吏瞧着是齐巢麾下,面色比其余捕头捕快稍显松快,他极为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我们长官在别处巡查,现在已经在赶来面见殿下的路上了。” 李琰一身玄色衣袍,站在前处,与小官吏静待那传闻中的长官前来。 穆伊不动声色地打量四方,除去这一方人,还有不少围在稍远处想瞧热闹但又惧怕官兵的流民。她粗粗扫了眼,也无甚特殊,皆是些寻常贫困穷苦。 面黄肌瘦的幼童们躲在瘦骨嶙峋的大人之间,怯生生地往内圈眺望。相较起来,她前些日子遇见的齐榛兄妹竟算得丰腴,尤其是齐茉,比起寻常人家的同龄小孩也无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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