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了点头,没再为难他。 但男人却着意看了她两眼。 他客气周道地跟她倒了茶水,先问了她接下来准备在慈辛堂卖什么药。 她说自己也来西安不久,眼下主推某一种特制药并不合适,“入了冬天越发冷了,不若先卖些冬日里的常见药,再看看行情。” 她倒谨慎,一步一个脚印的。 男人瞧着她的模样和身量,认真估了估她的年岁,然后又琢磨了一下,突然道。 “我已跟秦掌柜提前支了两个月的工钱,在附近典了个小院子住下了,也方便给梁师傅卖药。只是不知道梁师傅家住何处?你家的药一卖就没,若是续不上了,我可怎么帮你卖?” 他这么问过来,看向邓如蕴也看向秀娘。 秀娘张口就要把城东小院的地址说出来,但邓如蕴却扯了她一把。 她开了口,“这事傅大夫不必担心,我前些日有些事离了西安,不过近来已经回来了,会隔三差五到慈辛堂里来的,届时如是缺了药,也能立时知道。” 她没说出自己住的地方,只提了这么个解决的办法。 而秦掌柜也不知道她家住何处,东家孙巡检似乎也不想说的样子。 男人一下就来了兴致了,难道真让他猜中了,这梁韫的身份也是个假身份? 他不由多看了这位小梁师父两眼。 邓如蕴只同他们商定好了自后供药的事情,就和秀娘离开了药堂。 秦掌柜有事也被人叫走了去。 药堂暂时空了下来,倒是有人从后门溜进了大堂来。 男人见来的是他自己的小药童,还以为他只是过来端茶送水,不想他低声开了口,一本正经地。 “六爷,小的在大街上见到大长公主殿下派来的侍卫了!那些侍卫去了药局也去了衙门打听您的下落,六爷,要不咱们不跟他们躲藏了,就现身吧?反正您也是令了皇命来西安的,大长公主殿下也不敢把您绑回去。” 他这话说完,风吹着慈辛堂里的药香幽幽盘旋而起。 傅春白,不,凤翔白氏的六爷,宁丰大长公主的幺子白春甫,此刻长身立在小药铺门前,朝着外面无人的街巷看了过去。 街上无人,只有凛冽的冬风卷起地上的沙石呼啸而过。 他摇了摇头,温声说了不,“大长公主若想让人寻我,随便他们寻去。但我是奉了皇命,替太医院下来收集民间珍奇妙药的,若是轻易现身,只引来些想要往京城投名之辈,只能看到他们手里那些无功无过的庸药,还怎么寻得到真正的民间好药?” 他说着,回身坐到了诊案前的交椅上,眼睛微微闭一闭。 他眼前不由闪过刚刚离开的那“小梁师傅”的模样,他不禁笑了笑。 “这西安府里有的是奇人异事,若我每日只同那些锦帽貂裘的达官贵人在一起,多没意思。我今次,就要留在这布衣巷内,同这些连正经药都买不起的百姓打交道,恐不能让大长公主如意了。” * 滕府。 邓如蕴转了一圈回了柳明轩里,她先去跨院里制了一阵药,又思量着接下来要给慈辛堂供的药丸,列了个单子让秀娘照着整理成药、准备药材。 既然有了稳定的销售渠道,她们接下来就要好生进一批药材来了。 好在涓姨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邓如蕴让秀娘拿一百两来给涓姨,让涓姨把药材采购齐备。 弄完这些,天色都黑了下来。 滕越今晚被西安府的同僚有人请去酒楼吃饭了,传了信说不会耽搁太晚就回家,让邓如蕴和滕箫不用等他吃饭。 他每次吃饭都要拉她的凳子,这次他不在家,没人拉了她的凳子乱跑,邓如蕴还有些不适应。 她料想他今晚还不知吃到什么时候才回,毕竟男子们吃饭,少不得慢吞吞饮酒一番。 不想他还真就早早回来了,身上只有薄薄的酒气,风一吹就没了影。 他还问了她一句,“蕴娘,我身上没酒味吧?” 邓如蕴点头,却听见他轻声道了一句,“那我们早些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低低的浅浅的,闪这三分希冀与愉悦。 邓如蕴怀疑他说的早些歇了,不是真的真的早些歇了,怀疑他没在外面跟同僚喝酒到半夜,是为了想跟她在床上喝酒! 果然洗漱过后上到了床上,他又如前几日一般,将她捞进了怀里。但他身上很烫,方才那点被风吹走的酒气好像又回来了一样,灼烧在下面的地方。 邓如蕴直接把眼睛一闭,“我累了,咱们快睡觉吧!” 她抢先把话说了。 滕越:“... ...” 男人低头无奈地笑了一声,只能深吸了几气,耐下来,点了头,“好。” 论耐力,他实在有些工夫在身,但邓如蕴只觉就这样任着他抱着睡,早晚还得再出那日梅开二度的事情。 但她到现在腰还是酸的,捡起来的骨头她都怀疑还没装回原处,可他又确实只是抱了她睡觉而已,她也不好说什么。 翌日她站在廊下惆怅地思量了一下,眼见外面的冬风越发刺骨了,小院上空的积云遍布地压下来,她略一琢磨,有了个新主意。 ... ... 滕越下了衙先去了趟外院,吩咐了差事出去,又见了副将佟盟一面,同他交代了事情。 今日冷了不少,他麾下有不少兵将跟着他来了西安府,暂时没领到当季御寒的炭棉,滕越让佟盟留意,莫要让将士们寒冬里受了冻。 佟盟直让他放心,“将军总想着咱们。” 滕越笑着点头,有些兵将是父亲留下来的人,但大多数,都是跟随他一路杀上来的同袍,他自然颇多照看。 等吩咐完这些事,他就回了柳明轩里。 可一进正房的门,险些被房中的热浪直接扑了出来。 滕越最是怕热,险些没在房门口立住。 可他却见自己的小妻子站在床前,一面跟他行礼,一面装模作样地道了一句,“我怕房里冷,今日地龙就烧得旺了一些,没想到又烧得太热了。我倒是还成,但将军怕热,不若今晚就先睡外院吧。” 这话一出,滕越就要笑了。 她不想让他抱也就算了,这会又想了这么个办法,拐弯抹角地要把他撵走。 滕越不由瞥了她一眼,见她果然不敢看自己,只目光四处游走着眨了几下眼。 滕越没走,反而迎着她制造的热浪进到了房中,他把外间的衣裳全都脱了,只剩中衣。 “没事,我晚间睡窗边的榻上好了。” 邓如蕴听说他要睡榻,心道也行,反正今晚也算是把自己从鬼怀里摘出来了。 滕箫没来,只两人一道吃了饭。 这顿饭自然吃得滕越大汗淋漓、湿透了衣衫不必说,邓如蕴有点想笑也有点心虚,但却忍住没心软。 等到了睡觉的时候,她提前给他在窗边的榻上铺好了被褥。 她见滕越没有异议,松下一气,准备今晚好好地歇一晚上。 滕越把房中的灯火都吹了,也走到她帐边来,把她帐边的灯也熄灭掉。 邓如蕴良心冒泡地道了一句,“窗下冷,将军记得守好被子。” 谁料她说完这句,他突然撩开帐子进到了里面来。 “窗下风冷,我也怕自己守不好被子,不若蕴娘陪我一起睡在窗下榻上吧。” 话音落地,邓如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连人带被子整个抱了起来。 哎?! 她还试图挣扎了一下,但人和被子都已经到了窗边的榻上。 男人温声笑了一声,“多谢蕴娘陪我。” 邓如蕴:“... ...” 不是,她刚才就是客气一句? 不过他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了,先前一直装模作样地顺着她的意思迷惑她? 她回身要盯着这个人看上一眼,可他拥着她与锦被的手伸了出去。 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落到窗上,他轻轻一推,榻边的窗子被推开了一条小缝来。 窗外轻轻的窸窣的声音传了过来。 邓如蕴闻声不由地向外看去,只见回廊的灯笼照着廊外的梅树,而西安府冬日的第一场雪,在此刻悄然而至。 片片雪花瓣飘飘荡荡地落在房檐、石板、梅树含苞待放的骨朵间,好似落花的花雨漱漱而下,又似天女的裙纱遗落凡间。 “下雪了!”邓如蕴不由地惊喜了起来。 锦被将她暖暖地裹在窗下的小榻上,她不禁回头要告诉身后正拥着她的人。 只是她一回头,目光撞进了他深深的眼眸之中。
第34章 “下雪了!” 邓如蕴一回头, 目光撞进了身后男人深深的眼眸之中。 目光与他轻撞的瞬间,她愣了一愣。 他只笑着看他,用锦被把她裹得更暖了, 他自己倒是不怕冷,又将窗缝推的大了一些, 夹着雪花的风自窗前廊下飘过。 “风雪相邀, 蕴娘今晚就陪我睡在榻上吧。” 他低头看着她, 幽中含亮的眸中聚了些轻薄如雪的笑意。只是他低头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近,呼吸之间的气息像是烧起了火的羽毛,直往她脖颈间钻去, 又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距离, 越发挠着她脖颈发痒。 邓如蕴痒得不行了,赶紧抵住了他的胸膛。 “陪就陪, 你坐好!” 滕越轻笑出声,看着怀里露在锦被外的一颗小脑袋,有一息,想就这样低头亲吻在她腮边,但又怕她痒到恼到, 再跳下榻去不肯陪他,只好做了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了,有小麻雀从房檐上跳到梅树的枝头来, 脑袋左歪右摇地试着啄了几下天上飘下来的雪,好像以为那是天上掉下来的小虫子一样。 锦被里的人瞧见了, 俏皮地朝着那梅树上的小麻雀喳喳了两下, 引得小麻雀往这边看了过来, 她手里不知何时捏了点鱼食扔了过去。小麻雀倏然啄起,扑棱着翅膀飞没了影。 滕越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但他总算是凉快了许多,在肩头披了件衣裳,又将她拢着裹进了自己的长衫中。 远处西安府钟鼓楼中,有报时的鼓声在飞雪里穿梭,越过这座古城高高矮矮的黑檐青瓦,一路飞到开了细缝的窗子里。 “睡吧,这可真不早了。”滕越捏了捏怀里的人儿。 邓如蕴看了一阵雪,也有些要打盹了,小脑袋一啄一啄地点了头。 晚间的榻上多少还是有点冷的,邓如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往某个过于温暖的怀里钻去。 但管不了了,谁让他非把她揪到窗下的榻上来,她明明在床帐中里睡得好好的。 不过翌日早间醒过来的时候,邓如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床帐中。 有那么一瞬,她还以为昨日窗下看雪只是她做梦而已,但穿了衣裳推开门去,白茫茫的一切闯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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