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说一晚两晚,她还能忍一时海阔天空。 这都没有理由不处一室了,兰殊想到以后的日日夜夜,不得不斗了个胆,先下手为强,在少年没回来之前,先霸占了床褥。 兰殊心想,他要是自个嫌弃和她一块睡,那他就自己去睡外头。 反正他俩都喜欢男人。 只要不让他体会到男女之事的快活,以他现在的纯情劲,他俩躺一块,少年只会比她更有危机感。 兰殊估摸着他会知难而退,但还是做个了样子,准备了个条形长枕,隔在了床榻中间。 她这完全安心的态度,彷佛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而是一个同性的闺阁密友。 秦陌心里只觉得好笑,忍不住嗤了一声,当她睡迷糊了。 兰殊会这么感觉,他好像也说不出她有什么错处。 只是嗤笑过后,秦陌的唇角又渐渐回拢平直在了原处,望着少女身上的被褥,随着她的身形起伏,勾勒出了一道玲珑有致的曲线,心口不可抑制地错了两拍。 兰殊自顾自地睡了过去,料定以他俩现在的和睦关系,他不至于绝情到把她从床上拽下去。 夜色微寒,阒静无声。 少年悄然入了耳房,出来时,动静也不大,兰殊半睡半醒间,屋里的灯灭了。 靠近床边的被褥,突然陷下去了些。 兰殊一下睁开了眼,猛地回过头,昏暗中,乌发散落的少年,身着睡袍,中间隔着一道长枕,阖眸靠在了她旁边。 他,他怎还真躺上来了? 兰殊美眸圆瞪,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攥了起来。 黑黢黢的夜色里,少年的呼吸声很浅,睡姿安稳,隔着中间那一道长枕,静躺在外侧,并未有任何越界侵扰到她。 兰殊浑身僵硬了会,在他平稳均匀的呼吸中,逐渐安定下来。 他应该只是不想睡罗汉榻,才屈就过来的。 兰殊悄无声息松了口气,心想,他都不介意,那她也不好太过扭捏,失了盟友间的风度。 兰殊什么异议也没提,默然转回身子,头朝里侧睡去。旁边的人儿,忽而开了口。 一副熟悉好听的少年嗓音在夜色中响起,秦陌问她最近书读的如何。 那口吻就像是家长在询问一个放学的小孩般,兰殊心里颤了下,想来是他出面送她上的学,一时兴起来查问一下功课,也是无可厚非。 总归,他也不希望她给他丢脸的吧。 床帐幔幔,兰殊回过了身子,如实作答。 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秦陌已能从她欢快的语气中,想象到她唇角那抹恍若天然的笑纹。 “世子爷放心,我很按时上学,按时交课业的。今天公孙先生还夸我了,说我有经商的天赋呢。” 少女的嗓音清脆动人,落在他耳畔,似如柔风拂过一般。 以往她一贴着他耳边说话,秦陌只会闷闷她不愧是李乾精心挑选的,长得貌美也罢,声音还好听。 此时此刻,再近身听到她这副甜糯的嗓音,少年却听出了一点报喜不报忧的涩然感。 兰殊今天被那些个闺阁女眷嘲讽的事,秦陌听说了。 他这会儿来问她,本是想告诉她,她读书是他默许了的,他都没说什么,还轮不到她们来多嘴。 他希望她不要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心上,而她确实没有放心上,也没有给他机会安慰她。 崔兰殊大抵是不想他为这点小事生烦吧。 秦陌说不出她这么想有什么错处,只是他原以为,她会像其他同龄小姑娘一样,看似没事,但一听到家里人关心了,便会忍不住把委屈说出来。 可她选择了直接同他略过,倒叫他早已备好宽慰话的嗓子眼里,蓦然生出一股子生硬与酸涩来。 黑暗中,秦陌侧首看了她一眼。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遮住,屋里一点儿光亮都没有,床幔内,除了一个少女安靠在枕上模糊的轮廓,他什么都看不清。 秦陌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还挺讨人喜欢?” 兰殊道:“我当然讨人喜欢。” 少年短促的沉默,似有若无地,嗯了声。 兰殊原还以为自己说了这么一句没脸没皮的话,他定会嗤之以鼻,突然这么不咸不淡地认可,倒叫少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岔了。 秦陌那听不出情绪的嗓音再度响起,也不知是不是夜色幽静,给他的语气抹上了一层柔和,“安心读书就好,不用去想太多别的。” 兰殊反应了好半天,在心里仔细揣摩了一下他这话,慎重道:“世子爷放心,我不会给你丢人的。” 秦陌心里一咯噔,眼角的青筋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良久没再出声。 以前,他总觉得她挺善解人意的,很多话不用明说,她自个都能领悟出来。 为何这会儿,他明明只是简单地叫她别怕,她却以为他是在怕她丢人呢。 到底是她变笨了,还是他没表诉好? 少年彻底沉默了下来,一双幽幽沉沉的凤眸,凝望向床顶的幔帐,汇聚着无边的夜色。 直到旁边人儿的呼吸逐渐均匀平缓,已然安睡过去,他仍然没有将心中的谜团,摸出一条脉络来。 少年闭眸沉思,一夜未眠。
第047章 第 47 章 终究是搬回了主卧的派头, 整个东宫看兰殊的眼神,都起了巨大的变化。 今早也不知是哪个奴仆进屋打扫,见屋内只铺了一床被褥, 两人圆房的谣言便如插着翅膀般,飞遍了东宫的每个角落。 兰殊一跃成了秦府真正的女主人,下午不过和银裳出门逛了个花园, 身后便跟来了好一堆人伺候。 再也没人敢把她当作只是世子爷身边的一把算盘看了。 兰殊原也没太把他们的态度放心上, 一下见这么多人, 反而纳罕起今日府里的活竟这么少,闲的连他们都有空来逛花园了。 直到银裳于她耳边说出两人圆房的传言,传得还有鼻子有脸,兰殊两眼一黑,握住她的手肘问:“你们难道就没发现,我们床中间放了一个长枕吗?” 银裳一张小脸反而红润起来, “发现了......就是那东西引来的谣言,他们说, 那是你和姑爷特有的情趣......” 兰殊右眼皮猛地跳了下,“什么情趣?” 银裳脸红更甚, “那事上的情趣......” 兰殊张了张嘴, 失声噎了半晌, “这都哪来的谣言?” “姑爷身边的小厮元吉说的。”银裳如实相告。 元吉可是秦陌贴身的小厮, 他的话在底下人眼里,素来是如假包换。 所以这是几个意思,难不成, 还是秦陌这么同他说的? -- 秦陌当然不可能说出“情趣”之类的话语。 他只是在元吉看见女使将那长枕拿到了后院里晒, 忍不住发出“怎还多了个枕头”的疑惑时,冷声回了句“你不懂”。 而后元吉就摆出了一副秒懂的神色...... 事已至此, 兰殊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已然无力回天。 连着几日安安稳稳度过,兰殊心惊胆颤地观望着秦陌明明听到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却面不改色,无动于衷,后知后觉地品味出,秦陌允她回屋,大抵是为了成全她在外头的一份体面。 兰殊有些诧异于他的体贴,转念一想,又觉得凭他俩现在的交情,他会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 兰殊接受了他的仗义,心里义薄云天地想,秦陌既把她当兄弟一样照拂,她自然也要争气,做一个可信可敬的盟友。 接下来好一段日子,她几乎每日晚膳都同少年回馈自己又在讲堂上得了什么夸赞,考核每回都是上上的评分。 秦陌也算不厌其烦,回回耐着心听她汇报,盯着她一张严谨认真的小脸,有时甚至忍不住嗤笑起来。 兰殊不知他笑什么,只当他是家长见孩子争气的欣慰。 可惜兰殊炫耀没过多久。 今日,秦陌上值的档口,突然接到公孙府的小厮前来传讯,世子妃在课堂上口出妄言,遭到了公孙先生的责罚。 -- 公孙霖今日在思邈堂授课,议及长安城近日一起出名的家宅官司。 顺昌伯府的正夫人逼死了顺昌伯心爱的外室,顺昌伯伤心欲绝,将其发妻怒告上了公堂。 原本和睦的一家子反目成仇,分崩离析。 公孙霖让这帮小姑娘谈一谈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感想。 有人听闻伯爵夫人素日脾性跋扈的,叹息作为当家主母,理应温柔贤惠,伯爵夫人做事太过心狠手辣,没有容人之心,才致使家宅不宁。 有人了解那外室身份的,便道女子不该自轻自贱,那外室也曾是世家贵女,即使一朝落魄,理应自持气节,万不该明知对方有妻有子,还上前勾搭,给人做外室,引火上身。 有乃家中正室所生的,试图理解道:“伯爵夫人确实心狠了些,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难不成任由夫君被人抢去,而无动于衷?” 有乃侧房所生的,则同情那外室道:“伯爵夫人家世体面,又是正头娘子,如何会地位不保?那外室身无依仗,得伯爷垂怜,只求一容身之所。伯爵夫人何必如此善妒,非逼得人没有活路呢?” 轮到兰殊回答的时候,她沉吟了片刻,只叹道:“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 话音甫落,思邈堂内一双双清亮的眼眸,齐齐朝她看了过去。 大抵是这阵子公孙霖让她们畅所欲言惯了,兰殊一时想得入神,忍不住真心实意道:“任何事情都不是一方促成的,夫人与外室就算有万般不是,难道伯爷就毫无过错吗?” “既知家中有悍妇善妒,还是执意纳外室入门。他是真心爱那外室吗?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男人三妻四妾,在他们心里早已习以为常。等到人死了才后悔,不过是求个自己心安罢了。” “我若是那夫人,他心已不在我这,我又何苦为了一口气,断送自己的前程?他爱去哪便去哪,若不能相敬如宾,和离便是。” “我若是那外室,人已身死,还有什么怪不怪的,要的也不是他在这费尽心思的,给我求个公道。我只盼着他烧香拜佛,下辈子再不要来祸害我。” 兰殊一时气愤,心直口快,直到四周的氛围凝固,她环望着那一双双瞠目结舌的眸子,后知后觉自己说过了头。 这一番话,哪是好好读过女诫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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