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娘子忧愁地望了眼岛外越下越大的雨,这会儿也无法临时开船回去,便同秦陌提议后厨还有晚膳没用完的生姜,可以烧作姜水,先给小夫人擦一擦后背驱寒。 待雨势缓些,她立即叫人划船上岸买药。 秦陌颔首默许,不过一会,便有侍仆打来热姜水,敲响了船舱的门。 少年打开门,见来人正好是一位侍女,便想叫她帮忙,话到齿间,蓦然回想起外面非议崔兰殊的话。 方才一路寻过来,在这船上留宿的,不少都是达官显贵,迎面同他躬身作揖的无数,喊了他好几句世子爷,彼此不识也认得。 要让他们知道连她生病他都叫陌生人代劳照顾,明明是他的妻子,却一点也不肯碰她,不知传出去,她又会被笑话成什么样。 人只有开始体恤起别人的难处后,才会懊悔自己当初的不作为,深刻品味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秦陌只好硬着头皮从侍女手中端过热姜水,让人退了下去。 少年把姜水端到了床榻前,顺着火光看了她一会,先浸了帕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 她的身子滚烫滚烫的,衣口露出的一截素纱中单已经尽数被汗水打湿,黏在了脖颈上。 但是脖颈处已经成了这样,后背怕是更好不到哪里去。 秦陌又为她寻来了一身干净的睡裙,坐在床头,凝着那盆热姜水,犹疑了好一会,伸手摘下了自己袖口的束带。 他将那玄色的束带,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而后,将被褥掀开,通过拉起少女的手臂,带着她的上半身,靠入了他怀里。 那小巧精致的下巴抵上了他的肩头,秦陌眼前一片漆黑,定了定心神,继而,顺着方位,解开了她襦裙的裙带。 他在梦境里做过太多次这样的动作,意想不到的熟稔与顺手。 但除了触碰衣料,少年动作谨慎克制,没有挨到任何不该碰的地方。 可明明看不见,裙带一松,却扑面而来的香。 令他心神一晃。 秦陌的手心登时冒了一层的薄汗,那拎得起六十多斤重剑的手,此刻捏着一条帨巾哆嗦了起来。 兰殊的后背都被汗浸湿透了,呼吸声有点急促,绕在耳畔的孱弱感,令他不得不屏气凝神。 秦陌揽过她的肩膀,握着帨巾,用热姜水一点点擦拭她的后背,给她驱寒。 崔兰殊的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毛茸茸的脑袋一歪,细挺的鼻尖就陷在了他脖颈的皮肤上。 那瞬间,秦陌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犹如擂鼓的心跳。 一帮她擦拭完后背,秦陌匆匆抓来旁侧干净的睡袍,帮她套上,再将被角拽来,仔细裹在了她身上。 将她一切安顿齐整,少年转而起身,卸下了遮目的束带。 秦陌微微松了口气,帮她擦个汗,自己额头竟也出了一层薄汗,忙将帨巾放进盆中又拧了拧,准备给自己擦一擦鬓边。 一靠近脸颊,一股幽幽的暗香,没入他的鼻尖。 是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明明帨巾已经入水拧过,还残留着。 秦陌心头一抽,一把将帨巾放下,端着盥洗盆便出了屋门。 少年一眼没敢往身后的榻上看去,径直走向了门帘,本想掀帘而出,脚步一顿,又只拉开了一角,轻轻离去,避免屋外的冷风吹进来。 一出到船沿的长廊上,冷风袭面,少年脸上灼烧般的热意,终于有了片刻的舒散。 秦陌透过无边的黑夜一望,江上的雨势已经缓了下来。 -- 兰殊小时候病困时,最喜欢躲在阿娘的怀里撒娇。 这会儿身体出现了熟悉的沉重无力感,令她忍不住怀念起当年依偎在父母身边的日子。 可惜,再也没有了。 她现在生病,几乎都是自己挨过去的。 昏昏沉沉中,兰殊听到有人喊她。 那人将她抱在了怀里,给她喂了碗药,手掌十分温暖,耐心用小汤匙一口一口递到了她口中,一点儿没洒。 秦陌默不作声给少女喂完药,再叫了一轮热水,悄然走到屏风后,将自己收拾了下。 再出屏风,秦陌擦了擦打湿的鬓发,掠了眼床头。 少女的额间已经被他敷了帕子,脑袋乖巧未动,可身上的被子,却被她踹散了。 秦陌给她盖了几次,她还是翻来覆去的折腾。 秦陌耐心耗尽,索性靠到了她身旁,帮她压着被角。 崔兰殊似是感觉到了身旁有人守着,总算安分了下来。 屋里没有话语声,静谧的时间如山中涧泉一样缓慢流逝。 秦陌之前总觉得她有些吵闹,一时间待在他身边变得这么安静,他反而不习惯起来。 并不喜欢她生病的样子。 兰殊滚到了里侧,缩在角落里,就像没有丝毫安全感的小兽一样的睡姿。 秦陌不知道她有什么不安心的。 但他第一次醒悟到她是他的妻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让天地见了证,他理应好好保护她。 秦陌靠在床头,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守在她身旁,阖眸入睡。 长夜漫漫,他再度闯入了那恍若隔世的梦境之中。 少年缓缓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在书房熬夜处理公务。 而她,正在帮他添香掌灯,眼睛弯弯的,喊着他“夫君”。 “别叫夫君。”他冲她排斥道。 女儿家拿着墨锭的手顿了下,疑惑地询问:“那叫什么?” “叫名字就好了。”他不怎么走心地搪塞。 “叫名字?” “嗯。” 女儿家的眼眸眨了眨,忽而明亮了起来,双眸弯弯地笑着,藏在里头莹莹的光泽,烟火般炸出了满堂彩。 她看不够似的端详着他,贝齿轻启,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子彦。” 他心口莫名滞了下,抬眸,看了她一眼。 他的本意,是让她直接喊他秦陌,她却喊了他的小字。 轻轻一声,勾得人心晃了一晃。 秦陌的字,是秦葑逝世前定下的。他虽还未及冠,没有正式落字,但亲近的人,都已经知道他的字是什么。 李乾偶尔也会“柔情蜜意”地唤他子彦,不过大部分的时候没什么好事,是以每逢他这么喊他,秦陌都会心里咯噔一下,恨不能逃之夭夭。 可到了女儿家嘴里,那吴侬软语,像是成了猫儿的爪子,每一声落下,都在似有若无挠着他的心窝子。 酥酥麻麻,勾的他走不动道,忍不住,看向她的眼睛。 这一看,往往更觉得要命。 她真的很美,那种让人没办法不心动的美丽。 李乾为了纠正他,真是费了心。 他蓦然撤下目光,冷道:“连名带姓叫就好。” 女儿家蛾眉微蹙了会,又俏皮地笑了笑,“那,秦子彦?” 后来,每每榻上缠绵,绕在他耳边的靡靡之音。 都是那样娇娇滴滴的一声。 “秦子彦,子彦......” 少年蓦然睁开了眼。 那一声柔声蜜语还在耳畔萦绕,四周的空气莫名变得稀薄,令他有了一瞬间的窒息,心口随着那一声声轻唤猛地抽搐起来,连五脏六腑,都跟着隐隐作痛。 身旁的少女睡得安安稳稳,一丝边界都没有僭越。 秦陌垂眸凝向她良久,眉梢一动不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遮挡住了她脸颊的一缕乌发,缓缓别向她的耳后。 少年温热的指腹一触上兰殊的脸,她皱了皱眉,眼睛慢慢睁了开来。 一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兰殊瞳孔骤缩了下,下意识往后挪了点。 那一瞬间,秦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拒意。 兰殊从未料想过有一天他会躺在她床上,撑腰起身,靠在了里侧的床头,捏着被角,眼带惊惧地看了他一眼。 满京城谁人不赞秦家世子生得端方俊朗,皎如清风明月,只有兰殊知道,那一副矜贵自持的面容下,是何等的贪香与放浪。 她再也不想当他情欲的宣泄物了。 秦陌见少女不断后缩,忽然有些不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一眼过来,他心口如被戳入了一柄利刃,摧心肝似的窒息痛苦。 他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怕什么。” 兰殊望着他眼底汹涌的怒色,颤抖着身子,干巴巴扯了个谎,“我,我刚刚做噩梦了......” 秦陌拽她的力道有些紧,不一会,她的腕子便出了一圈的红。 兰殊有些吃痛地皱了下眉。 少年见她难受,心口一下便软了,眉宇间的戾气顿如退潮般散了去,在她的惊慌失措里,平息了个彻底。 不太明白,自个儿在这同她计较什么。 秦陌倏尔松了手。 兰殊默默揉了揉手腕,低头,蓦然发现自己并无任何衣衫不整,但穿得也不再是她之前那一套...... 兰殊有些骇然,“我的衣服哪去了?” 秦陌从榻上起了身,面不改色解释:“你出了太多汗,换了。” 兰殊惊疑不定,“谁换的?” 秦陌凝着她花容失色的脸,勾起一边唇角,似讥似笑,“你希望是谁?” 兰殊望了他一眼,即刻否定了心中毫无道理的揣测,低头温言道:“船上有女婢的,我知道。没有怀疑世子爷人品的意思......” 话音一圃,秦陌的心口宛若又被剜了一刀。 少年冷不丁笑了声,想到自己方才经受的那把考验,成功做了一回柳下惠,心里残留着一片怆然。 他原还悔恨自己当初待她太过冷淡,害她受人嘲讽。 孰不知,她压根也不期望他碰她分毫。
第046章 第 46 章 后来不知是哪里传来的流言蜚语, 道是前几日的雨夜,秦家小夫妻闹了别扭,崔氏气逃出门, 躲到了画舫赌气。 秦世子披蓑连夜上船哄美人,两人留宿船舱,雷雨交加下, 缠绵了一夜。 兰殊:“......” 不知秦陌听了, 指不定怎么恨她败坏了他的名声。 兰殊顶了一脑门的无辜, 俯身端坐在公孙府的思邈堂内,发起愁来,越想越有些焦头烂额,闹心的很。 兰殊任由思绪信马由缰地飞了片刻,直至看见公孙霖抱着讲义进了门,才放下托腮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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