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说可能是头部磕伤,导致了短暂的失忆。也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眼前所见,自我意识选择了沉睡,一时不愿意回想起来。 接受不了,不愿回想...... 卢梓暮目光沉痛,忽而记起兰姈姐姐曾同她说过的一句话。 “胆小鬼确实不是一条如父亲最初所愿的狗,但它是父亲生前留给殊儿最后的东西。” 薛长昭沉吟了许久:“不记得也好。” 就当她放完烟花后,就兴靠在了柳树下睡了一觉。 “那是我放的高,还是你放的高?”兰殊睁着澄澈的双眸问道。 薛长昭顿了顿,叹笑道:“你赢了。” 兰殊嘿嘿笑了起来,双眸无意间看到了床前她自描的面具,脑海中却闪过了一道狼般的黑影。 她晃了晃脑袋,双手撑在了床上,“胆小鬼呢?” 卢梓暮的眼眶倏尔就红了,她不是个太能藏事的,只能死死咬住了牙根。 薛长昭沉默片刻,牵起了一丝笑痕,“我们哪知道它在哪,你平常不是也经常见不着它的影子吗?” “没事。等它有难了,自会来找你的。” 兰殊想来也是,轻轻唔了一声。 可是,她的胆小鬼,打那以后,再也没来找过她。 兰殊一直以为凭它那毫无义气的性子,肯定是有了新欢,悄无声息抛弃了她,心里还伤心了好一阵,骂了它好几遍没有良心。 但一想到它不来找她,代表着就是它目前没有什么困难,长叹了口气,也觉得还好。 卢梓暮偷偷擦着眼泪,从厢房出来之后,见卢尧辰站在了门外,上前,恳求他保守兰殊在上元灯节失踪的秘密。 一个女孩子,失踪了一晚上,衣服也丢了,爱犬也死了,昏迷前旁边都是男子,总归是清誉大损的。 卢尧辰默然了半晌,温和笑道:“上元灯节,和你们出去的,不是我吗?” “丢的,难道不是我的衣服?” 卢梓暮愣了愣,朝他深深做了一个大礼。 “我就知道,四哥哥最好了。” -- 三个月后。 兰殊跟随着卢家的大部队从长福山远道归来,坐船驶入了久违的长安城。 连吃了三个月的素,兰殊一看见岸口旁边栖息的鸭子,都忍不住双眸发亮。 “好了,回家就请你吃我家的醉酒鸭。”卢梓暮推着她往前走去。 兰殊回头朝着她笑了一声,刚走下船板,就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兰殊连忙先拱手,“抱歉。” “无碍。”对方戴着斗笠,微一摇头,开口却是一副极好听的少年嗓音。 兰殊抬起头,只看见他默然下船离去的背影。 那背影穿着一身算不上合身的渔夫打扮,衣袖短出一截,露出的手腕,皮肤冷白,劲力暗含其中。 兰殊不由多看了两眼,转眼,卢梓暮挽起她的手,拽着她朝马车走去。 一阵泠泠的女儿家笑声从身后趋渐远离。 秦陌不经意回了下头,只看见接着走下来的卢家儿郎,有几位身上,穿着他的救命恩人,留给他的,一模一样的外袍。 后来,秦陌从渔船上苏醒,屋里已经没有了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 他的身上,披了一件绣着家徽的白色外袍。 渔夫待他可以下床后,托寻了一个接着一个的友人,一点点通过水路,把他送往了长安。 历时三个月,秦陌终于回到了家乡。 少年紧紧盯着那几个儿郎怔怔出神,不由朝着船边久居的摊贩,轻声询问:“请问你知道,那些都是哪家的子弟吗?” “哦,那是五姓世家卢家的儿郎。” 卢家。 突厥内部生乱的喜讯,伴随着秦陌回京的消息一并在京城中传了开来。 这一日,卢尧辰拎着书箱去上学,一位行脚却在门前拦住了他。 卢尧辰从未想过,他的外袍还会有失而复得的一天。 那行脚只道是一位受过卢家恩情的人,在水里捡到了这件衣物,并不知晓是谁的,也担心是卢家的某个孩子出了事,派着他们一路送上了京。 卢尧辰回想起那日的意外,并不盼着被人看出端倪,招致一些流言蜚语,使崔二妹妹的清誉受损,只顿了顿,便接过了那件外袍,唇角浮出了笑意,“确实是我的。” “我当时在江边游玩,不小心丢失的。真是麻烦你了。” 他温言同那名行脚解释,全然没有察觉,墙角的另一头,此时此刻,停住了一辆东宫的马车。 一名矜贵的少年坐在了车内,微微掀开了车帘,将他的话,尽数听入了耳中。 -- 兰殊从长福山上回来之后,有一日,她又穿着男装溜出去玩,回来后,一进门,只见一群婢女,正在重新整理她的衣柜。 崔老太太眼看她的性子越养越野,觉得一直让她穿着男装也不是办法,索性给她换了回来。 红颜再薄命,她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兰殊的心口微一浮动,心知自己随性的日子,即将变得越来越少。 那犹如少年般高高绑起的头发落下,银裳的双手搓上了女孩儿才会用的桂花头油,一遍一遍梳理着她鸦羽的墨发。 俏皮灵动的朝天髻,流光溢彩的珠钗,兰殊在铜镜前摊开了双手,换上了一身胭脂红的襦裙。 盈盈一转身,唇角泛出了一抹清丽动人的笑意,逐渐在马不停蹄的岁月中,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崔氏第一美人。 而后,在及笄前的那个春天。 她与那江边渔船中的少年,再度相遇。 却成了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第071章 第 71 章 “原来当年, 阿殊是为了救世子爷才......” 时隔七年,真相终于大白。 卢梓暮呆滞在了原地,久久, 讶然无声。 秦陌捡起地上的面具,一直握在手上看了良久,脑海里如遭了满堂的雷击, 轰然炸得灵台一片清明, 两边太阳穴突突地疼了起来。 耳畔一阵又一阵的耳鸣之声, 盖过了身旁所有的声响,他犹如被人勒住了喉间,窒息中,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他曾在南疆,捡过一只小狗给她。 她明明是很喜欢的,却还是没有带回家。 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还在听到她说麻烦之后, 揶揄她是不是没有爱心...... 秦子彦啊秦子彦,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 当日, 红寺堡一战, 秦陌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招请君入瓮, 虽没能彻底歼灭敌军,却使突厥气势大挫。 沙场之上,谁不敢死谁先输。 颉利禄见势不对, 生怕军心浮动, 将士临阵脱逃,当即收了攻势, 夹着尾巴,撤回了两国交界之处。 大周迎来了大捷,秦陌也因此战彻底崭露头角,从小小的少年将军,逐渐变成了茶楼酒肆中口口称赞的新一代战神。 秦陌看着冷硬倨傲,实则内心并不自负,自觉比之父亲远远不及,听着这个称号,心中略有虚浮。 总觉得名不副实,有负众望。 李乾却宽慰道:“他们只是说来给自己重拾一个信仰,你真当喊你两句,就非要你立刻去收复山河不成?” 就像“秦”字是军士的信仰,战神,也不过是百姓祈望庇护的愿景而已。 但秦陌是真的想收复山河。 皇庭内省,章肃长公主经一场大悲大喜,病中醒来,失而复得,终于在重新抓住秦陌的那瞬间,一颗做母亲的心,彻底软了下来。 自秦陌出生以来,几乎没有见过长公主落泪。 这一滴滚烫的泪水,自此化开了两人之间的三尺冰封。 长公主有意给秦陌补办一场及冠礼,李乾遣礼部着手安排,为表荣宠,又加了一份恩赏给他。 “除了金银,还是金银,你就不能赏点别的给我?” “那不然,再赏你一个媳妇?” “......” 秦陌哐当一声,将酒杯磕在了桌上,“你故意的吧!” 君子报仇,真是十年不晚。 然当章肃长公主提出想将掌兵虎符作为成人礼送给秦陌,内阁那群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老臣,一时间又炸了锅。 章肃长公主聪慧睿智,有治政之才,国家存亡之际勇挑大梁,重振大周朝,功不可没。 但她终归是名女子,纵有文韬用来制衡内阁,却无武略领兵打仗,上阵杀敌。 这也是这些年她一女子手握兵权,内阁却并无多少弹劾的原因。 他们并不期盼大周的武再度重过文。 想当年秦葑威势最盛之时,无须任何军令文书,一道口谕,即可调动全境的兵力。 落在内阁眼里,皇帝简直就是把命悬放在了他的剑下,秦葑反不反,全看他的心情。 这帮文人心里自然崇尚文治,坚持认为,将帅若拥兵自重,国家如何能长治久安。 是以,与其再出一员猛将来统管兵力,而后又盖过他们一头,不如由长公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管,掀不起什么风波。 可如今,章肃长公主却要把虎符交给秦陌这个天生嗜战的年轻小子,他们当然是竭力反对,开始成天到晚在李乾耳旁灌冷风。 大抵没有哪个君王,不会惶恐大权旁落。 章肃长公主见李乾对此不置可否,只好暂时将此事按下,但内阁老臣与长公主相互制衡多年,知己知彼,感觉得出她决心已定,即使今日不给,也是迟早的事。 秦陌倒是不急不徐,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对于虎符的渴求,从容在礼坛前受冠加冕,承袭王爵,成为了真正的洛川王。 只见那长大成人的男子,俯首戴上王冠,转过身,叩拜祖宗的神色波澜不惊,眼皮都没眨一下。 唯独在听到赐字“子彦”时,他犹似恍惚了一下,侧了一下眼眸,仿若下意识想在人群中寻找什么熟悉的身影,眼底却被一层失望覆盖。 后来,内阁仍然警惕长公主母子两人的动静,就等着秦陌袭爵之后,开口提出重振玄策军的事。 他们连反对的措辞都想好了几大篇幅。 秦陌却什么都没提,身上覆着赫赫军功,不趁热打铁,反而愈发沉寂起来。 洛川王自袭爵后,一直拖延着没接下李乾给的重要军职,只道经此一战,大周元气受损,当务之急是兴百业充实国库,千里迢迢跑到了西边丝绸之路上去剿沙匪,给商路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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