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默,抬眸相接视线,纷纷露出向彼此征求意见的神色。要以此两点作局,让思晏开口。 虞斯勾唇,“不会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吧?” 焦侃云挑眉,“那便一起为她布上一局吧。” 正事说罢,虞斯卸下端肃的神色,转了另个话题,“你带了这么大件包袱,离家出走了?” “要我直说吗?我阿爹担忧我日日和你这位杀神周旋,迟早会被你抽筋扒皮。”焦侃云拎起墨印打量,“所以不肯让我再与你一起查太子案。” “那你呢?”虞斯心头激跳,眼风频频流向她,低声问,“你怎么想?” 焦侃云转眸看向他,“我觉得你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如今与我结盟,事事倒先被我给拿捏了…说起来,你真在北阖把人杀得哭爹喊娘?思晏说你的银绯救过她,想来这些都是可以吹嘘的险事,你怎么没当作恐吓与威慑,同我吹过?” “那我现在给你吹……”低哑的声音,随着虞斯微微探身的动作,似清风卷云一般,有不可言说的意澜悄然,方才为作画,两人皆坐于案几之上,左右背侧,此刻他一凑身,大掌撑着案几,偏头扭转,颈下锁骨绷出更为深邃的沟壑,窄腰一探,宽肩威逼,将她笼罩在了阴影中。 她目之所及,是虞斯轻轻开合的嘴唇,和下方滑动的喉结。好明显的突起,硬硕的东西,瞧着便觉得滞涩阻阻。 一双璧人皆撑着案几,侧身扭头对视,指尖不慎相触,虞斯呼吸一屏,却不敢缩回,轻易教人晓得自己乱了阵脚。 “阿离着女装随我身侧数日,布局惑敌,故露破绽,教他被劫往敌营,以作威胁,实则伺机探查路线,火烧敌营,被识破真身后,寇将恼羞成怒,此时敌志乱萃,我单枪匹马去救,故布深陷囹圄之相,然已设好天罗地网,待反扑围剿。北阖冰天雪地,我却一枪挑了敌首,热血淌了五步,士气大振,此一战,死于我手中的骁勇之士成百上千,而我,才是那里的王。” 他轻缓地说着,目光却像是征求她的表彰认可一般,只说到最后一句时,微微张口勾唇,露出几颗皓齿,极欲至色。 焦侃云眨眼笑,“王?” 虞斯却极为认真地说,“没错,北域无垠,却只会杀出一只雪狼王。就是我。也一定是我。”他神采飞扬,许是因两人距离太近,呼吸交织,焦侃云只觉得热气扑面,缭乱得看不清他的光彩,一时被震慑,盯着他幽深的双目。 “雪狼王也有失足的时候,”虞斯有些赧然,“我也曾因矜傲大意,自负武功,仅带了一队人马企图暗刺,被数倍敌手伏击,远处箭光遮天,一行人被逼退,掉落冰崖,崖下有拖台斜置,我们挂在峭壁间九死一生,连累出来找我的思晏,幸而我轻功很好,撑过落石之后,便抱着受伤却还活着的将士回到崖上。” 焦侃云微讶,“受伤但活着的,少说也有七八人吧?那样冷的地方,热气损耗必定很严重?你一个人怎么做到?” 他瞳眸一颤,颊红耳热,轻声道:“我身热,也…体力好。” 心念波动,莫名的悸然滋生,橘色的灯火布下满室柔和旖旎的风情,连呼吸都是热气。 “我将银绯插于冰峭之间,当作跳板,不等尽数救回,便遇十数敌手二次伏击,好在他们只是前来探报的前锋,没办法,饶是我方损兵折将也唯有一战,彼时我体力损耗严重,手无寸铁,思晏便为我去拿银绯,险些失足,最后我一个人,赤手空拳,就揍得他们跪地求饶,思晏握住银绯才没有掉下去,所以她说银绯救过她。 “可待我要去救她时,不得不先与她同握银绯,而后抱着她纵身起跃,我知道,救受伤将士时,银绯已受力太多,我最后这借力一跃,银绯必然会脱峭下坠,最后插在下方深崖石缝中,可若是万丈深崖,我定是取不回来了。 “当它的红缨最后一次拂过我的脸颊时,我亦十分不舍。我的银绯是神兵,所向披靡,无往不破……”虞斯温柔地凝视着焦侃云的蜷尾眉,视线下滑,落在她的双眸,再落于唇畔,红着脸幽幽道:“令我心悦矣。”脱口时他恍若惊醒,微微睁大了双目。 色授魂与,心愉于侧。撩也,窒也。 焦侃云轻吸了一口气,二人触碰的指尖此刻滚烫,她终于感受到了温度,反应过来这不知何时撞在一起的介物,率先缩回。 虞斯几不可查地垂下目光,看向指尖,屈指摩挲,残存的温度和香气都是那么的明显。 他的听觉太过灵敏,听见了怦怦心跳的声音,一平一仄都在写画一个名字。 振聋发聩,盈满一室。 他想,他是明白了。 令他心悦的哪里是银绯那戳杆子,分明是……活生生的焦侃云。 完了啊,虞斯。 心如擂鼓,喜悦方破壳而出,便好像要溢出来了。他羞怯地低下头,低低喘着气,泪意抑制不住,紧张得手也抖了起来,喉口一滞,心底将“焦侃云”三字唤得百转柔肠,不禁勾唇,吟哦轻喘,“哈啊……” 听见动静,焦侃云抬眸看向他,他便以灼灼目光相对,羞红的眼鼻远不及他口舌湿润更醒目,莹润鲜红的光泽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他定是含过唇了,或抿或舔,不敢叫人看见,唯恐腻滑。也许含住后,还吞咽了下唾液,于是硬硕的喉结也会跟随一动,扯着颈间的肌线。 他此时一边张开朱唇喘息,一边流泪微缩舌尖望着她,显露了满目的贪婪,像盯着猎物的雪狼,泪水却又在绯红的脸颊上滑落至唇边,真叫人……缭乱。 两相对视许久,焦侃云蹭地站起身。不对,不对劲,十分便有十二分的不对劲。他好像知道装毛头小子不管用……真改路子了。 她抱起包袱,先走为上。 却听虞斯在她身后开口,“你爹昨日命人来还我墨印时,和我说你要在斗文会上择选夫婿,意在提点我不要与你逾过分寸,若是你离家出走后与我同住金玉堂,届时同进同出必招人闲话……要不然,我帮你安排一个住处?” “呃,两位,不得不插一句嘴了……”章丘笑意盈盈地举手,“我还在场。” 几乎是他出声的瞬间,虞斯敛起了泪眼朦胧的神色,起身截住焦侃云,耳梢一热:“我在靠近落雪院那片城区,有一处私宅,但那边没人晓得是我的住处。你……用不用我帮这个忙?” 焦侃云有很多朋友,可若是每日出门都要同朋友说是去金玉堂,亦或是虞斯找她时,来到朋友的府邸前,她免不得要解释许多,且她不想将朋友牵扯进太子案中。让虞斯帮这个忙其实很合适,但她不想再欠人情,而且,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婉拒道:“已将侯爷写得无地自容,就不敢再麻烦侯爷为我操劳了,我自行寻找住处。”一顿,她轻声说道:“关于侯爷与女子在北阖纠缠之事,我会澄清,下册么……等我在你面前坐写时,重整一番。” 虞斯却忽然挑眉,俯下身来,饶有兴致地说道:“不用重整了。我现在,很有兴趣看你如何在我面前,坐写出我那般……悍硕魁伟的面貌。”
第37章 朝琅。 下册会写他什么面貌?侮他体毛旺盛,欺他不敢脱衣自证;侮他啃木食铁,欺他拿不出神兵至宝;侮他有观瞻抱财之尸的怪癖,欺他负有杀神之名,且笃定他暂且不敢将府院内藏着的赃银外露。 重整下册话本,焦侃云可不是要放过这大贪官了,只是他拿出了结盟的诚意,又将过往悉数摆出来解释,一来她心有权衡,二来她心有愧疚。 谁晓得他那么神秘,桩桩件件都赶了巧,隐情深得九曲连环。她分明着意查过一番,还是没能料到思晏会是他要作局认回的妹妹,也想不到阿离在北阖那般境遇,竟能与弃留的银绯搅在一起成了新传闻,更想不到自己手中分明拿着虞斯滥杀的人证物证,他还会藏有冤屈。 且彼时思晏满口谎话,拿她当刀子使,她担忧思晏落入狼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才避开贪污,反把虞斯往浪子的方向塑造。 她明白虞斯解释的意图,虞斯不想孤独终老。于是她打算为他在下册添些澄清,将他在上册中的情场浪名纠正,譬如始乱终弃,譬如窃玉偷香,譬如滥杀无辜。可…… 虞斯分明晓得,她说的重整,是为他澄清上册之名,而非将下册纲要大修,却说不必重整了,那他方才急慌慌地解释,只说明—— 他只是想解释给她焦侃云听罢了。 还说什么想看她接着坐写他“悍硕魁伟”的面貌,只说明—— 若她真那么有需要,他愿意不管顾自己的自尊,扒开上衣给她看一下令他自己感到自卑的胸膛,以便她作图。 焦侃云双耳赤红,故作淡定地抬眼与他对视,在他的清亮熠熠的瞳眸中,看到了自己朦胧的倒影,视线稍偏,落在他同样赤红的双耳上。 动辄脸红羞涩的少年郎君,真的会上青楼寻欢吗?功法不许的理由或许牵强,但若是真的呢?或许他这般神秘的人,真有更深的隐情?她有一瞬的恍惚,但想到方才他拿一双落泪的招子攥着她勾.引的模样,又立刻摒除了繁乱思绪,捏紧包袱,别开了眼。 别忘了他聪慧机警,城府颇深,能从北域那样吃人的地方活着回来,更别忘了他的府院后还藏着数十万两。焦侃云,你清醒一点,你见过无数美男,理应不吃勾.引这套了。 “你说不重整,就不重整了?”焦侃云缓缓绽开一个淡笑,“下册里你体毛如何,吃不吃铁,或是有何怪癖,写出去了倒是都跟我没关系,但你若留有上册的情场污名,我与你查案,少不得要并肩站于人前,一旦有人看见,我也要被置喙。我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一定要给你澄清。” 她换了个说法,想教虞斯接受自己为他澄清这件事,也让他明白,这事不是他说了算。更是委婉地告诉他,自己方才可没有被他的三言两语勾了心魂,甘愿附庸情场污名。 虞斯狭了狭眸,好半晌后,眨了下眼,自始至终凝视着她,最后自鼻腔中轻轻出声,愉悦地把尾音上扬:“嗯。” 嗯什么嗯?焦侃云心底倒嘶了一口气,虞斯有点不按常理走了,她好像有点拿捏不到他了。 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无端生出些无措,好半晌找到言语,“若要澄清,便要推翻说法。最快的法子是,用新的形象覆盖原有的形象。我会在下册给你安排一位模糊的情史对象,你与她情投意合,一世一双,万般恩爱,上册所述,大有隐情,实则桩桩件件,皆是为了她一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7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