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徐籍封她为慕春节度使,张绪真对她的态度不说截然相反,那也是大不相同了。不仅想方设法与她同场出战,还总是在她眼前晃悠。 老刷脸熟,不仅没有让姬萦心生好感,反而让她烦得要死,原因无他——每次她和徐夙隐好不容易有机会单独相处,这讨人厌的家伙就又出现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绪真的一切私下邀请,她都找各种理由回绝了,徐天麟尚且能和她在闲暇时候比试两场,张绪真一出现,姬萦不是手疼就是脚疼,总之,要回房休息。 她没有想到,哪怕回了暮州,张绪真还是阴魂不散。 “他竟然邀请我去洗州参观练兵——他想干什么?”姬萦充满不快道,“下马威吗?” 谭细细将洗州这些天来接连不断送来的礼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答案很明显了,但一看主公就丝毫没想到那儿去,这张将军费心是费心了,但就是猴子捞月——空忙一场。 谭细细看了眼一言不发的徐夙隐,好,正主不说破,我也不说破。 “那卑职去回了张将军的人?”谭细细问。 “回了。”姬萦不耐烦道,“不去!” 谭细细正要离开,姬萦把他叫住:“找几个精壮年来,把夙隐兄的行李都搬去节度府。” 谭细细看向徐夙隐,见徐夙隐没做声,也就揖手去办了。 姬萦已经懒得每日在节度府和驿馆中来回奔波,但她怕徐夙隐误以为自己是对他不够信任,特意解释道:“这样我们办公的时候也方便些,免得哪一个来回跑。况且,你也不再是监察使了,用不着和我划清界限。” 徐夙隐淡淡应了一声,看不出来因为改变居住地而有什么情绪。 姬萦凝视着他平静无波的样子,心里悄悄打起了鼓。 徐夙隐对她是什么看法呢?抛开那与她有几分相似的救命恩人不谈,他对自己,是单纯的忠诚?还是友谊、欣赏?还是像她一样,在心中留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要是她直接说明,万一把这位得力的左膀右臂吓跑怎么办? 明明只是脑内无人知晓的思考,姬萦却好像大声将自己的心意喊出来了一样,脸颊一阵火烧火燎,她赶紧低下头去,害怕与徐夙隐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一眼望穿了她的心思。 当天晚上,徐夙隐在驿馆的行李就搬进了偌大的节度府。 姬萦原以为会受水叔几个白眼——因为搬家折腾了他家尊贵的公子,没想到,水叔一声都没吭,一直忙里忙外帮忙操持。 不得不承认,明镜是有两下子的。姬萦十分好奇,明镜到底给他讲了哪本经书,有这样改头换面的效果。 两日后。 除了在洗州无能恼怒的张绪真外,远在青州的徐籍也听说了这场闹剧,不过,他不以为这是闹剧。 “张绪真还是急了一点。”他将密报放在桌上,看不出情绪是喜是怒。 作为徐籍身前的头号红人,甚至比徐天麟受器重的时间要早,徐籍身边的人不敢轻易评价张绪真的行为,只有最早辅佐徐籍的晁巢,试探地说了句: “英雄爱美人,历来有之。”他的声音略带迟疑,似乎也在揣摩着徐籍的心思。 “他这是爱美人啊,还是爱兵权呢。”徐籍的语气平淡如水,但其话语中的深意却令人深思,“姬萦手下已有六州,除青隽以外,几大节度使谁人能敌?” 晁巢心领神会,避开谈论张绪真的真实目的,转而说道: “世人都说宰相有容乃大,是有才之士梦寐以求的明主。若非宰相您的英明决断和宽广胸怀,谁敢赋予她这般巨大的权力?” 徐籍知道不光晁巢,其他幕僚也对他的决策有所质疑。 但他不会向他们解释他敢将六州军政交给姬萦的原因。 “不过,慕春的势力是不该再扩张了。”徐籍闭目沉吟,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思考着极为重要的问题,“姬萦多少岁了?” “今年应是二十有二。”晁巢迅速回道,声音干脆利落。 “如果我没记错,徐异是不是也二十二岁?”徐籍再次发问。 “正是。”晁巢的回答毫不犹豫。 徐籍睁开眼,唇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是缘分啊。” 他轻声说道,声音虽低,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第93章 姬萦接到青州来信的时候,本以为徐籍又交代了一些政务要事,没想到,里面只是一篇家常。 婚嫁也是家常。 徐籍在信中为他的侄子说亲。徐异,这名字姬萦没有听过,想来只是个寂寂无名的纨绔子弟。 若是旁人来说亲,姬萦不但先把信给揉了丢去渣斗,还要再找机会邦邦给他几拳。但徐籍来说亲,她只能召集节度府中以智谋为长的心腹,商讨如何应对。 “徐籍不会无的放矢,想必是张绪真近期的种种行为,引起了他的警觉,从而对主公产生了戒备之心。”尤一问说。 谭细细站在一旁,嘴巴微微张了张,却又迅速闭上,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和纠结。他肩上那只机灵的小猴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迟疑,伸出小爪子推搡了他一下,仿佛在催促他赶紧说话。 谭细细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吞吞吐吐地说道: “主公自被封为慕春节度使以来,其实民间也有类似的风传……” “什么风传?”姬萦问。 “有人说……主公的慕春是嫁妆,谁娶了主公,谁就拥有慕春的势力。”谭细细小心翼翼地说道,随着话语的出口,他额头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颗颗晶莹的汗珠。 荒谬得姬萦都笑了。 “还有这种说法?” 谭细细赶忙抬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恭敬地揖手说道:“实在是民间此类例子数不胜数,故而他们便想当然地将主公也归为此类了。” “夏虫不可语冰。”姬萦摇摇头,“这封信,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回好?答应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我若是答应了,慕春就真的变成嫁妆了。” “你不答应,岂不是明晃晃告诉徐籍,你迟早要与他分道扬镳,独自为政?”孔瑛冷笑道。 “那也不能答应吧?”虽然非“智”字分类,但因为有着独属于饶头的特权,孔会也在此次会议中。他不满地反驳孔瑛的话,“那徐异是什么人我们都不清楚,怎么能让这样的人睡在主公枕边?” 孔会气吞山河,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掷地有声道: “配得上主公的,必须是在某一方面可以独步天下的英雄!他徐异也配?!还不如我……” 孔瑛拿拐杖敲他孙儿脑袋,武力打断了后面的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们现在说的是配不配的问题吗?那么多军书都白读了,再多说上一句,你就滚回去背书!” 孔会狼狈地捂着脑袋,不敢再随便说话。 谭细细眼神闪烁,带着一丝试探的神情说道:“要不咱们找个借口?比如说,主公已有婚约在身?” 他的眼神像海边起伏的浪潮,一进一退地偷偷瞥着没有说话的徐夙隐。 姬萦意动的眼神瞥向徐夙隐,又迅速回撤。 “这……不好吧?” 铁娘子听闻此言,面带不悦,语气严肃地说道:“主公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随意编造?” 沉默之中,徐夙隐终于开口。 “姬萦,你有心上人吗?” 徐夙隐神色淡淡,好像在说一件日常小事,却不知这句话在花厅内炸开无数心理活动。 孔会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谭细细惊得瞪大了眼睛;小猴儿则在一旁嘻嘻地笑着;就连孔瑛和尤一问,眼中也流露出好奇的神色。 啊? 啊? 啊? 在这么多人面前?姬萦瞠目结舌,不知该说还是不说。 “此事其实说简单也简单,端看你有无心仪之人罢了。”徐夙隐平静道,“若有心上人,便如谭细细所言,以已有婚约为由回绝宰相;若没有,便修书一封,让他将徐异送来暮州,先相处来看看。‘看亲’之事,历来有之,有算合情合理。至于什么时候答复,如何答复,主动权便在我们手中了。” 姬萦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暗示。 可惜,没有。 没有暗示,她不敢把自己的心思大喇喇在众人面前道出——丢脸倒是其次,万一连朋友都做不成,吓走了她的头号心腹幕僚可怎么办。 “咳……”她咳了一声,避而不答,“那就写信给徐籍,让他把人送来看看吧。” 众人皆未提出异议,此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散会后,姬萦提笔写了封回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青州。既然是去青州,她就顺便还写了一封给霞珠的信,在信中关心霞珠日常生活,让她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徐籍要——她给徐籍出生入死,徐籍是不会小气的。 她心里清楚,这封信在送达霞珠手中之前,必定会被多次拆开查看。正因如此,她故意怂恿霞珠去寻徐籍帮助,也是有意减轻徐籍的戒备之心。 最好的情况是,那个叫徐异的纨绔公子,自己知难而退——姬萦听过自己在民间的传闻,多可怕啊,能徒手捏死贞芪柯的暴力女人!一般的纨绔公子都是很胆小的,对这种母夜叉闻风丧胆,姬萦暗自祈祷,希望徐异也是如此。 她满心希望,可惜老天不听她的。 十日后,本在城外军营检查训练情况的姬萦,得到消息后,连其他人都来不及带,一个人骑马匆匆赶回节度府。 节度府的大门前,一辆极度奢华的马车稳稳地停在两座威严的石狮之间。其后还跟着七八辆马车,左右两侧则站着数十名身着华丽服饰的仆从护卫。 紫檀木向来是名贵木材,皇宫里的许多家具便是紫檀木所制,而徐籍的这位侄子,连马车厢也用的是纹理细腻,木质绝佳的紫檀木。车上雕刻着精美的仙鹤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腾空而起。而车轮上,竟然还镶嵌着细碎的宝石,转动之时,光芒闪烁,宛如星辰坠落凡间。 仅是车身外部就已经如此令人瞠目结舌,更别提那散发着隐隐檀香的车厢内部是何等的奢华! 徐籍把这样的人送来给她联姻,能是盼着她好吗?! 慕春危矣! 还没等姬萦来得及转身离开,重新思考应对之策,那马车的车门便从里面被打开了。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色道袍的消瘦公子从车内弯腰走出,那身形活像一根折弯了的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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